蒙古人容易倒向女真也确实有其更深层的原因,双方都是生活习惯相差不多的游牧和渔猎民族,发型衣饰都是蛮夷,甚至语言都基本相通,这样使蒙古人更容易接受被女真人统治,而对汉人,蒙古人的心理优势还是很强,主要是三百年前汉人属于被蒙古人奴役的奴隶,四等人中汉人排三等,南人排四等,其实就都是四等贱民,蒙古人根本未曾将汉人当国人来看,就是外来的征服者而已。

    后来被大明太祖撵走,又被数次北征打掉了残元势力,蒙古草原开始四分五裂,可是分裂的各部一样继续南下打草谷,大明除了修长城和用九边防御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甚至在嘉靖和隆庆年间被俺答汗率部围困了京城,英宗年间皇帝还被俘虏了,几十万大明京营被也先率五万铁骑先后杀戮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历史传承使蒙古人还认为自己是尚武的高贵民族,汉人还是懦弱的三等人,四等人。汉儿懦弱,在蒙古人心里还有相当强的市场。

    加上生活习惯和语言问题,想叫这些鞑子轻易接受被汉儿统治可不是容易的事。

    更强的军队,更多的财富,精密的如机器般的组织性,走到哪就开拓到哪儿的进取之心,这一切加在一起,才有了眼前的一切,暴风骤雨般的将察哈尔人如落叶一般扫落在地,叫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所有人内心都充满了绝望。

    贵英恰的举动叫所有人一楞,一个甲兵将领下意识的想抽刀去砍。

    转念一想,这厮是大皇后的心腹,他都降了,大汗还在那里握着甲兵不放手,根本不象个统帅的样子,自己还坚持下去干甚?

    “投降了,投降了!”

    按刀的武将也翻身下马,学着贵英恰的样子,跪在松软的草皮上。

    更多的甲兵和牧民一样下马投降,一下子呼拉拉跪下过千人。

    也有一些人感觉屈辱,同时两个大总官的大旗下还有好几千人,他们选择打马往中间往南边的大总官旗下奔去,就算要降,也得到最后关头。

    岂料虎鲁克正在埋怨塔什海。

    “你看?”虎鲁克皱眉道:“都是咱们想着什么要打一打再降,叫贵英恰这厮跑前头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塔什海也不高兴的道:“赶紧投降吧。”

    “要白旗,要将士们原地坐下。”虎鲁克不高兴的揪一把胡须,骂道:“贵英恰真是把我们的脸丢光了,居然跪降。”

    “算了。”塔什海有气无力的道:“仗打成这个鸟样,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这一下众人无语,白旗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是脑毛大台吉事前的提醒,于是在大旗之侧又竖起了一根更高的白旗标,草原上风很大,白旗立刻在半空中用力的飘舞着。

    “我们两大总官愿降,追随脑毛大台吉的脚步。”塔什海派出去大量的传骑,义正言辞的大声道:“大汗改奉红教,信任后妃,祸乱我部,今次是拔乱反正的时机到了!”

    大量的骑兵原本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着,这一下好象找到主心骨一样,在两军中间的大量牧民和甲兵开始往两个大总官身边聚集,然后有样学样,一个个抛掉弓箭和兵器,安顿好战马,然后盘腿坐在地上。

    整个战场几乎崩盘了!

    还有几千人在兜圈子打,其实是试图脱离和逃走,有一些被方阵磨到河边的甚至被挤到水里去了,他们并不会游水,可是宁愿半淹在河里也不敢去面对商团军的火枪和火炮,被轰死的人太多了,脑袋轰烂了的也不在少数。

    大伙儿不怕刀枪,死了最多身上多个窟窿,可是被枪打烂脑袋,或是被火炮轰到全身找不到一块好肉,这种死法实在是太可怕了,叫人胆战心惊。

    这时很多人发觉两个大总官率部投降了!

    还有右边的贵英恰也率部投降了!

    大片的骑兵还在跑动,也有大片的骑兵直接下马投降,人数最少已经有五六千人,跑动的骑兵和坐着或跪着的骑兵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在主阵的察哈尔人发出了意味难明的叫声,肯定是惊奇为多,因为人们想不到,这些台吉贵族这么容易就投降了敌人,可是也有很多意义不明的叫声,似乎是在说,既然他们能投降,为什么我们不能?

    但立刻选择投降的还是少数,多数人还迈不过这个坎,自尊是一回事,身在主阵一时还不会被威胁到安全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在主阵之中,四周还有五六万人,全部是骑兵,声势很大,一眼看去黑压压的骑兵群一眼看不到边,这样的实力叫人有些虚幻的自信,似乎万马奔腾起来可以踏碎一切。有不少人已经看出来这仗怕是败了,但很多人还是不太相信,汉儿才出动几千人,一万人也没有,那边就开始投降了?

    不少有血勇之气的察哈尔汉子开始叫骂起来了,他们很难接受眼前的场面。

    商团军的步阵越来越近了,简直能听到一万多人走路时整齐的脚步声,军靴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原本不会有什么声响,可是一万多人一起踩踏,步伐太整齐了,就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和火铳声,火炮声,河水的潺潺流淌而过的声响交汇起来,变成了一种叫人难以忽略和忍受的声音。

    所有的贵族看向林丹汗,这种时候只能由大汗来作主了。

    现在右翼已经不稳了,很多牧民直接跑了,大量的人投降,还有一些兵马在胡乱的奔跑,右翼距离跨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要么就主阵出击,与三个大型方阵会战,击败敌中军和左翼,右翼失了也不怕。

    但这是孤掷一注了,赢了还好,输了容易叫人一锅端。

    要么就是派出兵马去救援右翼,这很容易打成添油。

    现在人们都看的出来,对面商团军的兵马实力远在察哈尔部之上,兵马人数虽然只有这边的一半,可是精锐程度却远远超过了蒙古人,相差太远。

    右翼的商团军只有几千骑兵扑过来,但显然原本右翼的一万多人挡不住,除了再把全部甲兵和壮年牧民都派过去,可是这样的话中阵和左翼还剩下什么?

    还有最后一条路就是现在就跑,不过敌人已经用轻骑兜过来,加上此前投在战场的这么多人,现在就跑也得损失一多半人,能跑掉两三万人就算不错了,底下人家大军一路追过来,四周都有兵马围困,察哈尔人实力大损,哪个方向的包围圈都不容易打破,现在打输了可能是死,如果跑掉的话,无非也就是迟死个十天八天罢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林丹汗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决断。

    众人很有耐心,没有人催促大汗下决定。

    事关五六万人的性命,察哈尔人举族的生死存亡,大汗没那么容易下决断才正常……又不是决定晚饭吃什么,随便就能做出决断。

    右翼的马蹄声更响亮了,大队的红袍骑兵出现在贵英恰等人的北侧,很多还没有来的及下马或是在犹豫的人瞬间被火铳打落下马!

    爆豆般的枪响声隔着几里路也听的很真切,可能是开枪的人太多的原故。

    在枪声中有些犹豫的人顿时失去了思考下去的能力,不少人屁滚尿流的滚落下马,跪在草地上请降。

    林丹汗和很多贵族看到红袍骑兵从降者的队伍之间快速通过,那些骑兵把火枪平端着,四周到处都是低头跪着的察哈尔人,有好几千人之多,下跪的察哈尔人象是一只只大号的黑色甲虫。

    很多人感受到了屈辱,可是也有一种庆幸感,看来汉儿不会杀那些投降的人,很多人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仿佛感觉到了很多不安的气氛,几万人的骑队中出现了很多不该有的骚动。

    林丹汗下定了决心,对身边的亲贵们道:“调集所有的甲兵,所有人往前冲,胜负在此一举,汉儿的铁甲骑兵是强,但弱在机动很差,我们突前去,破掉他们的步兵方阵,四处迂回,拖疲他们的铁甲骑兵就好,那些红袍骑兵只是火器犀利,我们解决掉他们的主阵,三个方阵一破,那些骑兵也就只能绕着我们打转!”

    一共还剩下不到六万人,林丹汗这一次也是要把所有的宝都押上,几个知兵的将领一撇嘴,早干吗了?不敢下决心,几次添油,士气跌到谷底了,大量的人投降,这才想起来干一锤子买卖,现在主力全部突击,时机已经晚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遵照林丹汗的命令,海螺号被吹响了,察哈尔从左到右整条骑兵战线开始动作起来,大量的骑兵开始提速,黑压压的一条好几里长的黑线闪着兵器的寒光开始向前,在这一瞬,很多人想起祖上的荣光,跌落的士气好歹有了回升,不少牧民都提着长枪或大刀怒吼着,甲兵们用的兵器比较多和复杂,有不少还是从明军手里夺回来的正经的军器,保管的好,几十年下来还光亮如新。

    长枪,纹眉长刀,镗把,宣花长斧,大斧,大刀,短刀,狼牙棒,骨朵,几乎是冷兵器的一次盛会和展览。

    明军一直有个理念就是兵贵杂,戚继光提出来之前就是如此,兵器五花八门相当正常,其实多半是分为长兵器和短兵器,还有远程兵器这三种。

    战争发展至现在,长兵器兵种不怎么受重视,除非是骑战,一般是刀牌手吃香,因为刀牌很贵,能防守能进攻,练成不容易,所以一般的刀牌手都比长枪手受重视。明军的弓手难得,一般是将领的家丁才射的一手好弓箭,蒙古人中弓箭不值钱,但刀牌手极少,几乎没有,因为草原缺铁,也缺大量的工匠,皮子倒是不缺,可惜利用不上。

    大片的兵器象是长短不一的灌木从,骑队从前后左右开始加速向前,现在已经到了早晨九点半左右,打了三个小时的仗,有不少人在此之前已经在下马休息,甚至喝水和吃干粮,耗到现在,战场十几里大,有人在偏后的地方连战斗的场面都没有看到,直到听到传令的角声,所有人打起精神来,开始打马往前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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