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宗通等人离开后,巴什罗夫立刻道:“这些明国人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气质柔和,懦弱,过于精明和保守,没有一点果断的决心和自信,也看不到一点武勇之气,如果和他们贸易,我们俄罗斯人将会是多付出的一方,我们让出造船人员和技术,辛苦开拓商道,最后这帮狡猾精明的矮个子却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凭什么?”

    佩特林十分愤怒,他道:“这是什么鬼话?商业贸易当然是双方都要有利益,明国人一方就是想开拓海贸,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我们也迫切的需要明国商道,双方都要有利润!”

    巴什罗夫冷冷的道:“如果在谈判时佩特林用这样的想法和态度,我们必定是吃大亏的一方。请大家看最全!”

    对巴什罗夫这个判断,戈洛文和符拉索夫显然有些赞同,他们并没有出声。

    “根据我的情报,事情已经有了变化。”巴什罗夫有些得意的道:“就算我们还要和他们贸易,也应该暂且先把这些明国人晾在一边,耗光他们的耐性,然后我们在谈判桌上才能获得主动。”

    佩特林站起身来道:“这是可耻的背叛,背信弃义,毫无商业道德。”

    巴什罗夫正色道:“我们俄罗斯人什么时候被条约束缚起手脚来了?”

    总督不出声,御前大臣勉强道:“佩特林你需要把明国人稳住,不要叫他们和我们决裂。”

    佩特林知道事情必定有些诡异,这是他出发前没有想到的变化,当下冷静下来,只是摊手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总督安抚道:“既然他们来了,我们还是会和他们谈判并且达成协议的。”

    巴什罗夫道:“他们一看就都是胆小鬼,懦弱的异教徒,除非是我死了,不然的话我反对让渡我们的造船技术和人员。杰日涅夫也很不高兴,他躲在河口不肯出来……你们都考虑清楚吧。”

    ……

    “事情必定有变。”

    在城中呆了几天后,莫宗通召集了张续文等人开会,他道:“过来几天,每天都是红菜汤和黑面包,据说是他们拿的出手的最好食物,这倒算了,到现在没有实际上的谈判,佩特林和马多夫也不见人影,他们是把咱们晾在这里了。”

    张续文苦笑道:“当初在李庄,咱们也是把佩特林他们晾了不少天,现在算是天道好还,一报还一报吗?”

    郑芝龙坐在暗影处,半响之后十分冷静的道:“我想了一下,佩特林在进城之前都一直很热诚,他也不会拿这等事出气,我想应该是他们城中内部出了问题,现在的关键还是在得闹清楚,到底是哪一方在阻碍咱们。”

    莫宗通想了一会,断然道:“得找机会,佩特林也是避而不见,想来反对的一方有绝大势力,咱们的人不要拘泥在咱们的住处,得在城中四处转悠,多接触人,他们只要承认咱们是使团,就不能把咱们看起来不给出门。”

    郑芝龙幽幽道:“咱们这么闹,对方表面上不会怎样,却是会想办法出些阴招,咱们的人,安全上不一定能保证。”

    郑芝虎眼中凶光毕露,挥拳道:“还怕他们咋地?谁来给老子试试?”

    郑芝龙道:“又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若是何斌,续文他们遇到危险呢?”

    进城之后,俄罗斯人借口是避免冲突,将和裕升的护送旗队安置在城中的一处军营里头,使团的安全则是由俄罗斯人负责,城中驻守的军人有过千人,一个旗队四十人,莫宗通等人感觉就算把士兵留在身边也没有太大意义,听从了俄罗斯人的安排,现在看来,竟是一入城就被这帮老毛子给算计了。

    “嘿,这帮孙子。”郑芝虎道:“在李庄求着咱们,到这里又是这般模样。”

    “安全上头,大家多加小心。”莫宗通毕竟还是有决断的,当下断然道:“但不出门与人接触,多打听消息,咱们只能在这里坐困枯守,等人家的态度变化,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了局?”

    张续文突然道:“我感觉可能是咱们身后出了问题。”

    郑芝龙十分敏锐,问道:“是不是北上的计划?”

    “对。”张续文道:“俄罗斯人和北虏的关系十分密切,现在应该知道了咱们北上的事,这可能对他们下决心有很大的影响。”

    莫宗通赞道:“续文脑子动的真快,果然是如此。当然,我觉得不止如此。大伙儿出门之后,多和官员,商人接触,按这方面打听,应该可以很快知道消息。”

    郑芝龙一脸深沉的道:“我们现在百来人孤悬在外,咱们人多人少并无太大关系,我们的安全其实也不只限于自身,能不能谈妥,还是得看李庄那边的北上计划施行的如何。如果北上不顺,俄罗斯人也不是傻子,咱们的处境就十分尴尬,甚至是危险了。”

    “谁说不是?”莫宗通叹息一声,说道:“只能盼大人和咱们的商团兵,无往不利,无往不胜了。”

    “不是盼。”张续文道:“以咱们大人天纵之姿,以李庄各人的本事才学,以商团兵的精锐犀利,咱们必将无往不胜!”

    ……

    二月之后广宁失陷,接着辽西诸堡失陷,整个辽东只有山海关和宁远还有觉华岛等寥寥无已的地方还在大明手中。

    各地初陷落时,辽民都是拼命往宁远和山海关一带逃走,到处都是坐着马车或是推着小车,或是肩挑手扛往关门一带逃难的人群。

    人们的脸色多半都是惊惶,夹杂着悲苦,愤怒,仇恨等情绪,任何人,哪怕是穷门小户的百姓,只要不是这样的兵灾,谁愿轻易离开家乡土地?哪怕是破屋几间,薄田数亩,好歹一家人住在一起,小到家庭,大到宗族,村落,或是军堡,这些地方都是他们熟悉的一切,然而被迫要抛开所有,背井离乡。

    老人持杖,或是与童子稚女坐在小推车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直往西,穷家难舍,这些百姓连家里的罐子缸子也是带上了,最昂贵的产业就是几床薄被和身上的衣服,再加上一小包盐,一小包碎银或铜钱。

    在他们身后则是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地,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大明初立时,辽东几乎没有汉人,经过二百来年的发展,汉人已经有数百万人,现在多半落在女真人之手,剩下的则多半抛离了故土,扶老携幼的走在往辽西逃命的路上。

    一路上还有不少军人,不少人丢盔弃甲,神色异常的狼狈。

    广宁城的文官,包括巡抚王化贞在内都已经出逃,大量的官吏,武将,守兵,皆是与百姓一路向西,在他们身后是如狼似虎的女真人,大量的人丁被女真人裹挟着返回辽中等处。

    丁口,也是财富,努儿哈赤此时还能正确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每战之后,女真人都会在抢掠财富的同时,带回大量的汉人丁口。

    “鞑子,有鞑子。”成方身边的一个士兵低声提醒,所有人都将头往草从里又低了一下。

    事隔多日,还有零星的逃难百姓,女真的主力早就撤回,努儿哈赤胃口还没有那么大,攻击广宁虽然异常的顺利,女真人的死伤极其有限,但这个时期的八旗长期做战的能力很差,不仅是后勤补给,多方面的牵制都使得女真无意在广宁一带久驻,同时他们也不愿将战线拉的过长,以免顾此失彼。

    三月中前后,女真人就撤走大半,同时将广宁城焚毁拆除。

    除了广宁,锦州,西平堡等各堡,大凌河和小凌河堡,这些城池或军堡都被拆毁清除。

    明军在多年之后试图恢复大凌河堡,又是引发了一场惨败。

    大半主力撤走,后金兵还是留下了小半的骑兵,一方面是观察辽西的局面,看明军下一步的举措如何,然后才能决定后金方自己下一步的战略,同时也是搜罗辽西残余的军事物资和隐匿的人丁。

    一队后金骑兵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因为天气和暖,这队后金兵穿着的是丝麻布织成的轻薄箭衣,头顶也是戴的凉帽,帽结处饰着红缨,有几个后金兵穿着明甲,后背插着小旗,所有骑兵的马匹一侧都有插袋,内装长大的步弓,另外一侧或是长枪,或是铁矛,也有虎牙长刀,斧子,腰上都是顺刀或挑刀,还有飞斧,投枪一类的兵器。

    每人身上的兵器都是闪烁着寒光,这些后金兵的武器都是精铁打制,包括身上的甲胄也远比明军精良。

    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后金已经从困守抚顺关外的蛮荒部落变成了拓地千里的奴隶制国家,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为了战争,为了抢掠财富,丁口,土地,所以八旗兵的装备越来越好,能够脱产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在天启二年之前,后金兵除了生死大战,就算旗主身边也没有多少脱产的摆牙喇护兵,到天启二年之后,已经有大量的旗兵可以长期脱产,成为职业士兵了。

    现在留守辽西的八旗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几乎都是纯粹的战兵,也就是红甲兵或白甲兵,并不是平时为民,战时为兵的旗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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