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影棚内,节目没多久进入尾声环节,由现场观众投票,决出大家更被哪一方的观点说服。

    最后的结果是:以牺牲一个人换取另外五个人的生命,是那种无奈的境况下更划算的选择。

    并没有出乎方颂祺的意料。毕竟连研究这道题的专家得出的实验测试数据都是百分之九十的人会切换轨道。

    低垂下眼眸,方颂祺觉得刚刚在外面没抽够烟,应该再来一根才对。

    耳畔,低醇的男声又传出:“人的生命价值是无法量化比较的,没有谁比谁的生命更具价值。一百人的生命价值也不大于单独的某一人。这是一个道德困境。而从法律上来讲,列车司机如果切换了轨道,即便出发点是善意的,也犯了谋杀罪。”

    方颂祺抬眼,瞍他,语气不善:“你怎么不报名去当辩手?”

    “我只是有感而发表达了一下我对这个问题的个人观点。”沈烨无奈至极,不明白自己哪儿又惹到她了。或许只要他在她面前讲话,就是不对?

    在她再蹦出字眼之前,沈烨选择先自行远离她,摆弄相机,多拍几张非洲代表团观看节目录制的照片。

    结束后,方颂祺随manda把非洲代表团的成员送走。

    返回来时,远远瞧见冯火华在和季忠棠说话,她不由眯眼,起心思,多磨蹭了一会儿。

    待他走过来,她微扬一下下巴:“连嘉宾都熟?你什么来头?”

    “你觉得我是什么大来头?”沈烨笑笑,解释,“之前我在aste,做过一期他的专访,所以顺便过去打个招呼。”

    “呵,谎话张嘴就来。”方颂祺抱臂,“aste专注做美食,跑去采访一离职外交官?我也从没在aste上见过你说的专访。”

    “所以你对aste很熟?”沈烨反过来好奇。

    “无聊的时候会翻翻。”方颂祺的语气是横的,“怎么?不行?”

    “完全可以。”沈烨剔透的瞳仁亮亮的,绕回前面回应她的质疑,“确实有这样一篇专访,只是后来因为审查的原因没有登载,我那里有底稿,回头分享给你。”

    谁要他分享了?方颂祺正要拒绝,他先一步挥手道别:“我朋友来接我,走了,明天见”

    沈烨迅速小跑到路边,坐上车,催促季老幺:“走吧走吧可以走了”

    “等等嘛我还没和你那妞儿打招呼”季存希探头探脑往外头张望,“你特意调换部门过去和她做同事,还敢信誓旦旦说对人家没意思?”

    “两者之间并不存在逻辑关系。”沈烨用身体挡住他这边的车窗玻璃,把季老幺摁回驾驶座,“别再我的妞儿了,也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你叔叔今天来这里录节目,这会儿应该快从停车场出来了,你再不走,就要和他碰上。”

    季忠棠一搬出,等同于杀手锏,季存希几乎立刻启动车子:“你怎么不早说?都知道我叔叔过来,你还把我找来接你?存心的吧你!”

    俨如老鼠闻讯猫。

    沈烨见状忍俊不禁。

    “你还笑?”要不是正开着车,季存希一定要踹他屁、股!

    “季叔叔明明非常和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惧怕他?”沈烨费解。

    “来来来咱们俩交换身份,你来我们家当他的晚辈试试”季存希苦大仇深,“以前他驻非,我们想见他都见不着。自从他离职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的,特别喜欢教训我们个小的。”

    “他是关心你们吧。”沈烨边浏览手机边和他聊,“他自己没有子女,所以把关心投注在你们几个侄子侄女身、上。”

    “他以前因为常年在海外工作,耽误了,我妈和我几个婶婶想给他张罗,他又不愿意,宁可单身汉。”季存希凝眉,随后叹气,“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我叔叔和你爸最处得来了。”

    沈烨微弯唇,没接茬。

    季存希已在心里懊恼没事提沈爸爸勾他伤心事作甚,忙不迭转移话题,询问他第一天上班的感受。

    …………

    方颂祺经过报刊亭,顺手买了本新一期的aste,看到久违的“月见”的文章。

    和她拿aste当业余爱好不同,“月见”是货真价实的旅行美食家。别说同行,方颂祺连自个儿写的东西都不会去看,可唯独会读月见的文章。倒不见得是她有多欣赏月见,只不过多数文章的字里行间多少存在作者架起一层伪装,她从月见的文字里感受不到。

    发现这一期居然做了极具中国特色的黑暗料理专题,方颂祺着实惊讶,因为aste素来定位高精尖,基本涉及的也全为外国料理。

    更让她眼熟的是,其中几张图片,分明是前阵子她在古镇里游荡过的美食街,当地浓烈的鬼节文化自然也被囊括在一部分内容里。

    那个冯火华确实从aste调过来的喽……?

    方颂祺摸了摸下巴。

    然,作为蔺大老板的侄子,怎么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职员……?

    …………

    接下来的两三天,白天的安排依旧是和非洲代表团开会、陪非洲代表团深入体验各特色或热门节目的魅力。

    晚上,方颂祺则接魏必传达的指示,接连前往酒店提供“**”,就是服务对象这几天的兴致不在床上,而在早上强迫她共进早餐。

    方颂祺就是为了和他对着干也不会轻易早起,反睡得比前一天要更晚,然后没等蔺时年迫,慢悠悠地加时表演吃早餐给他看,结果到了报社,原来他并没有再邦她申请迟到的借口,于是她华丽丽地被扣掉半天工资。

    没办法,第三天早上方颂祺捺着火气提早二十分钟起床,整个吃早餐的过程都夹杂浓重的起床气,恨不得用手里的叉子把蔺时年的两只狗眼戳瞎。

    习惯是可怕的,她的生物钟也真踏马地太容易被调整,第五天早上她竟然就已经不用闹钟,到点自动清醒。

    出来客厅的时候,又是安静得仿佛没有人。方颂祺故意大动作走过去,大动作用刀叉,才有了声儿。

    连续几个早晨的观察,她进一步确定蔺时年是个寂、寞又无趣的中年老男人。

    吧唧咀嚼着嘴里的培根,方颂祺尝试往他盘子放一小片肉:“您是还在斋戒?抑或管理身材中,所以对食物有要求?”

    默默回忆过几次与他同桌就餐,第一次是海上游艇,她印象非常深刻,她上桌之前,根本没肉。紧接着是甘露寺,她被着一起吃素。即便池塘夜钓睡帐篷,他准备有一小碟的牛肉干,最后也全进了她的肚子。至少她的可视里,不曾见他碰过荤。

    蔺时年没有动她送来的东西,也没有回答她。又或者是,压根屏蔽掉她的声音。

    呸,不理就不理,什么玩意儿。方颂祺也进入食不言状态,安静专心进餐。

    饭后吃药时,她向他申请停药。

    她的胃溃疡其实也没有特别严重,就是偶尔神经地发作一回,比如前些天。

    蔺时年哑巴似的,仍不说话。

    方颂祺就当作他默许,吞掉两颗,送服后又没憋住问他:“这回您在鎏城是有大生意?这都停留一个多星期了吧?什么时候飞走?”

    自由啊自由,他不在鎏城的日子,她好歹能huan口气。这一波绷得太紧了,过去两年多,他从未把她栓身边这么多天。他都闲得能管她早不早起、吃不吃饭了麻痹。

    蔺时年总算吭了声,答案却和前些天一样,相当令她失望:“暂时不飞。”

    “这个暂时是多久?”方颂祺追问。

    蔺时年端详她:“你很希望我飞?”

    “主要您最近让我有点吃不消!”方颂祺没耿直点头伤他颜面,委婉着言语,坐到他腿上,勾他的脖子,“要是我像以前一样,没去上班多好?全部的精力就能都用来伺候您,不会现在这样力不从心。”

    蔺时年对她这么一大团温香软玉熟视无睹,隔着她继续翻报纸:“没觉得你力不从心。我挺满意的。”

    滚!谁要他满意了?方颂祺故意扭动股,使劲摩擦他:“可我不满意我自己呀觉得拿您那么多钱,却没有尽心尽力”

    蔺时年的反应是起了,嘴巴没松,甚至还能隔着她继续翻看报纸:“觉得劳不应得,可以少拿点。”

    方颂祺即刻从他怀里炸起:“我随口一说,您还当真了?您是大老板,跟我计较那点钱?我都没跟您涨价白天工作晚上还要暖床,双重压力!就每天早上,我少睡了多少美容觉?皮肤都比以前糙了。还有我的头发,”

    她随手往头上一抓,抓下来几根断发,送到他面前:“喏,再下去,我得成灭绝师太了。”

    蔺时年给她的回答是递出三张卡:“包包、美容、霸王防脱。”

    简单粗暴,又言简意赅。

    这也是以往堵住她叽叽歪歪的最佳方法。

    方颂祺伸过手,摸了摸三张卡的质感,一反常态没接,推回到他胸口,腻着嗓子启唇:“爸爸,这次我跟您要点别的吧”

    哼,“姑父”那么新鲜,他偏偏不喜欢。

    蔺时年未语,眼神则表示他在静待她下文。

    方颂祺蹲身,乖巧地将手臂杵到他膝盖,仰面冲他笑眯眯。

    这个角度,蔺时年低垂的视线,可以非常清晰地尽览她刻意展示给他的她起伏有致的事业线。

    “您能不能联系国外的医院?”方颂祺打商量,“或许会有合适的hen源。”

    “我之前提议过,可以把你弟弟转去国外的医院。不想出国,就香港或者澳门。”

    “不用这么麻烦”终归对此是敏感的,一时间方颂祺的语气微微急促,很快她捺下,不动声色蜷缩手指,又舒展开,推动掌心隔着布帛轻轻摩挲他的腿,“国内在这方面的水平不比国外差,关键还是在于hen源。您,稍微多费点心……?”

    蔺时年幽黑的瞳仁深处隐约似有暗影,抬手撩了她鬓边的短发别到她耳朵后,回之以老话:“看你的表现。”

    “我最近的表现还不够好?”方颂祺摆出一副委屈得快掉眼泪的模样,“您让我进,肯定是要我邦你做什么事情。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给您分忧解劳了要不你现在马上给我派发任务?”

    蔺时年朝她示意手表上的时间:“你还是先把今天的班及时赶到。”

    靠!不知不觉超出时间了!方颂祺一惊,习惯性草一声,拎上包飞奔离开。

    出门后,她回头瞥一眼,冷笑。

    老狗,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回避话题!

    …………

    她难得不掐点到,杏夏都觉惊讶,关心她吃过早饭没有:“我做了些饭团带来当点心,你饿的话先吃点。”

    “不用,我很饱。”方颂祺摆摆手,精气神流露出干劲十足。

    杏夏收回饭盒,狐疑:“你这几天都没回公寓,是去你表叔家住么?”

    “不然?你觉得我上哪儿?”方颂祺烦她问东问西多管闲事。

    “不是,我没其他意思。”杏夏轻轻咬唇,解释,“是周泽,他昨天说在酒店看见你了,以为我和你在一起,就问了我一嘴。”

    “周泽怎么不说在地狱看见我了?”方颂祺嘲弄的同时视线定格电脑屏幕,手指啪啪啪敲键盘,并不用正脸和杏夏说话,彰显出她并不愿意多聊。

    杏夏未再多言,回去自己的工位。

    方颂祺的手指在键盘上放慢速度,然后删掉前面假装认真工作打出的一堆狗屁不通,暗暗吁一口气。之后进出酒店看来得再谨慎点……

    “早上好。”熟悉的低醇男声携着清朗从她的工位旁侧经过,身影掠过的时候,她的桌上便多了一份豆浆和蛋挞。

    方颂祺掀眼皮子。

    冯火华的背影在两三秒后转回正脸,落座在于她斜对角的他的工位上,朝她笑了笑。

    方颂祺收回视线,拆开豆浆和蛋挞开吃。

    这两个早上他都会给她带,她倒是想拒绝他,但拒绝不了蛋挞。那家蛋挞确实非常难排。既然有人免费送,她就不客气收下喽,等吃腻了再说。

    不用担心她的食量,在酒店面对蔺时年那专权专治的丑恶狗脸,她能下咽就不错了,何来吃饱?

    程全踏马地嘴贱,阴阳怪调调侃:“冯火华你这司马昭之心能表现得再明显点么?好歹做做样子给其他人也带点东西遮掩遮掩。”

    沈烨笑:“我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吃过了?这是补偿给她的。”

    解释得撇脚。

    他的神情则明显不畏这撇脚。

    杏夏看看他的满面坦然,又看向大大方方随大家议论的方颂祺,眸光轻闪。

    方颂祺正边吸着豆浆边准备材料,屏幕上跳出一对话框,来自冯火华。什么也没说,就传送过来一份文件夹。

    她点开。

    发现是前几天他说过的季忠棠的没有公开的采访,包括采访时的录音原件。

    她瞥向他的工位。

    他并没有在看她,仿佛发文件的人并不是他。

    方颂祺收回视线,点了叉,暂时撇到一旁不予理会。

    和非洲华文传媒集团的数日会议已经在昨天全部结束,今天的要紧事是参加海外华文媒体论坛,今年定在鎏城举办,这也是非洲代表团挑这段时间来访交流和考察的原因之一。

    去之前,方颂祺发现自己的邀请函找不着。

    论坛的邀请函数量有限,弄丢了是没有地方补的。

    搜索枯肠一阵,她只能怀疑是自己昨晚在蔺时年的书房里加班办公时给落下了。

    所幸论坛举办地点所在的会议中心离五洲国际酒店很近,她赶在入场前回去了一趟,直奔书房。

    倒是一进门进看到邀请函掉落在书桌底下。

    她迅速捡起,就想走。

    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份护照。

    方颂祺驻足,双手叉腰,弯身盯住它,歪着脑袋考虑了约莫一分钟,终没能战胜好奇心,把它拿起来,打开。

    照片上应该是好几年前照的,老狗看起来要比现在年轻。

    她的视线继续滑动。

    “蔺迦漢”三个字跳入眼里。

    嚯,好家伙,“蔺时年”这个名字果真是假的。

    ,和她猜测得一样,至少姓“蔺”是真的。

    迦漢啊。

    啧啧。

    方颂祺摸着下巴往后翻,看到“华侨”身份的认证。

    好咯,彼时从华哥口中获取的讯息无误,果真是个华侨。

    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

    方颂祺神经一紧,立刻把他的护照放回原位,压了压自己的胸口平复心绪,走出书房。

    蔺时年对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意外的,挑着眉尾盯着她。

    跟看贼似的。

    方颂祺白眼翻上天际,经过他身侧时把邀请函摊开到他面前使劲晃了晃:“落东西了,来拿。”

    蔺时年侧身,目送她离开后,举步进去书房,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桌上的护照。

    …………

    走进电梯,方颂祺迅速点开手机网页,输入“蔺迦漢”三个字。

    以为能搜索出什么花,结果依旧没有多少讯息,频繁出现在他名字前的一个itle就是华侨华商联合总会前任副会长。

    连个百度百科都没有。

    嘁,以为会是什么轰动世界的大人物,所以就是一普通的有钱老板喽?

    兴许还是个中途发财的暴发富。

    方颂祺大失所望,亦大失兴趣,叉掉网页。

    电梯门打开,她刚走出去,迎面碰上周泽。

    卖麻批,要不要这么快?早上不才听杏夏提及他最近在这附近活动,不到半天就给打照面了。

    方颂祺没遵守自己的承诺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就算不错了,置若罔见径直掠过。

    周泽却不放过她,抓住她的臂弯:“阿祺。”

    “放手,不然我喊非礼了。”方颂祺面无表情。

    周泽知道她极有可能说到做到,干脆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拖进电梯。

    方颂祺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胆子肥了不少,反应不及被他得逞,恼得不行:“龟孙子!恶不恶心啊你又来纠缠我?杏夏知道你这么贱这么不要脸吗?!”

    说着抬起一巴掌呼过去。

    周泽熟悉了她的套路,挨下她这一耳光后趁机捉住她的手,脚下缠住她的脚将她按在轿厢壁上桎梏住。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竟然用的质问口吻……?

    她没听错吧?方颂祺嗤笑不止:“你是哪根葱?酒店是你家开的?你开得起吗?”

    周泽紧盯她的眼,不知在犹豫什么,隔数秒,似终于组织好措辞,才又问:“你来这里上门接客?”

    方颂祺愣了一下,蹦出脑子的第一反应是她和蔺时年的关系曝光,转瞬她记起来,是上回在风情她告诉过他她是鸡,顿时勾起眉眼笑:“怎么?你也想漂我?杏夏没满足你?”

    “我和杏夏……”周泽咽了话。

    方颂祺看穿他似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念想的,我知道你就是在耿耿于怀和我交往了大半年,连个炮都没和我打过。”

    “不是!”周泽迅速摇头,否认得极快。

    “你确定?”方颂祺笑眯眯,“周泽,反正现在在酒店,不去开个房多可惜?走吧,想炮我就陪你打一发,了却你的愿望,一炮泯恩仇。”

    “对了,”她靠近他,朝他吹一口气,补充,“免费的,不收你钱。”

    周泽一个激灵,离她远了些,表情变幻,连语气也变了:“你怎么变得这么下贱?”

    “再下贱,你不也跟我求婚想娶我?”方颂祺笑,魅惑溢声,“最后问你一次,确定没兴趣去打一炮?其实背着杏夏和你做,倒让我觉得有点小刺激。”

    她手指弯曲,轻轻挠他扣于她腕上的手背。

    周泽又忍不住抖了一下,松开她的手加以躲避她的触碰。

    方颂祺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秒钟变狠厉,拽起包砸他的脑袋。

    周泽倾倒,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扶住轿厢。

    方颂祺快速去包里翻电击棒。

    刚拿出来就被横刺里一手拍掉。

    周泽阴鸷脸:“再被你用同样的方式放倒,我就不是男人了!”

    “你踏马什么时候是个男人了!”方颂祺也撕破脸。鬼知道刚刚勾引他的时候,她心底吐得有多恶心?

    瞄见电梯自动上行并停下来,她迅速奔过去想逃离轿厢。

    周泽霍地拽回她。

    方颂祺抠住门缝死命往外面尖叫,试图求救。

    周泽捂住她的嘴。

    方颂祺一口咬上去。

    周泽吃痛,气力松懈。

    方颂祺奋力推开她,纵身跃出才开到一半的电梯门。

    咚地,却是狠狠撞上一堵肉墙,撞得她眼冒金星,往后退两步,脚下不稳,蓦地跌坐,屁、股重重着地,又痛得眼角冒水汽。

    抬头见是蔺时年,方颂祺继冒金星和冒水汽之后噌地冒火:“你不知道拉我一把吗?!故意让我摔是不是?!”

    蔺时年居高临下,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周泽来搀她:“阿祺,你”

    “你去死!”方颂祺抡起手臂。

    周泽的本质又一次显露,也抬起手臂。

    却在半空中卡住,无法动弹。

    他抬头,于逆光中对上男人冰冷的黑眸。

    下一秒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正是方颂祺的巴掌呼上来了。

    一个不够,她趁机左右开弓又呼一巴掌,最后抬脚踹上他裆部:“去死去死去死!”

    周泽只觉同一时刻束缚住他的那只手放开,他瞬间往后倒,后脑勺磕上墙,晕过去。

    打人也是相当累人的,方颂祺连呼带huan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没再去管周泽,转身寻蔺时年。

    蔺时年已不在原地,走进了旁边另外一部电梯。

    方颂祺赶在电梯门关上前急急追进去,拼命地戳关门键,再拼命地戳一楼,仿佛这样,电梯下楼的速度就能快一点。

    快到一楼的时候,她又拼命地戳开门键,才开了条缝,她便如游鱼般侧身跑出去。

    蔺时年瞥一眼她裤子被地面蹭出的一屁股灰,并没有提醒她。

    …………

    周泽这个小插曲是真浪费了她不少时间!方颂祺怎么不急?

    而越是急的时候,事情越不顺,酒店门口居然一辆车都打不到!

    掏出手机呼叫滴滴,有司机接单了,最快却得四分钟才能接上她。

    四分钟搁眼下是要人命的长!她烦躁得又快要原地爆炸!一咬牙决定自己走过去!步行也就十五分钟,还能边走边拦车!

    一辆车子在这时低调而悄无声息开过来停到她跟前。

    车窗放下半截,露出的是蔺时年的脸:“上来。”

    这意思不言而喻,方颂祺立刻上去,一时忘记眼下正光天化日之下,直接伏身搂住他的脖子亲一口他的嘴角:“谢谢爸爸!”

    蔺时年侧眸。

    她两只眼睛亮得如同小狗看见肉骨头。

    “安全带。”他提醒,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manda见不着她人,打电话来问。

    方颂祺扯谎肚子不舒、服在上洗手间,十分钟内保证出现。

    十分钟包括的是她预计的安检时间,实际上车子三分钟不到开到会议中心。

    不过是会议中心的后门。

    见魏必候在那儿,方颂祺突然就不着急了,波浪滔天瞬间平息为风和日丽。

    车子停下,蔺时年下车,她就跟在蔺时年屁股后面下车,颠颠着跟着他走后门。

    后面就两个保安,魏必出示了什么证件,他们就被放行。

    方颂祺加快两步小跑到蔺时年身边:“早说你能给我提供通道,我就不回去拿邀请函了。”

    蔺时年似笑又似轻嘲:“不是不喜欢在工作?”

    方颂祺费解反诘:“难道我哪里表现出很喜欢在工作?”

    “不喜欢,何必在乎迟到不迟到?”蔺时年指出。

    “在乎的不是迟到不迟到,是扣不扣钱。”方颂祺展颜撩唇,打了个比方,“我都想通了,进就进呗。其实和以前等你的宠幸一样,每次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飞来鎏城找我上、钟,但没关系,只要始终保持热情,享受其间,你都折腾不死我,我还能找各种理由多敲你几笔竹杠”

    蔺时年笑了一下:“嗯,那好好享受。”

    旋即脚步停住:“厕所到了,你可以进去拉肚子了。”

    拉他个大头鬼!方颂祺翻着白眼,倒的确要进入厕所,不过不是去拉肚子,是去补妆!

    白眼没翻完,冯火华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翁翠花!终于找到你了!”沈烨长吁气,朝她走来,很快注意到蔺时年,意外,“姑父?你怎么也在这里?”

    没什么可紧张的,方颂祺料定蔺时年自有他解释的理由。

    蔺时年如她所料地从容,瞥他胸口的员工证,从容反问:“你呢?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沈烨记起来什么,背着方颂祺给他使眼色,寻求邦助。

    蔺时年淡淡一笑,未追问,只道:“你问问你朋友是怎么回事吧,我先去忙了。”

    “好,姑父”沈烨点头。

    没想到绣球竟然就这么被抛过来,方颂祺瞪蔺时年。

    蔺时年已携魏必走人。

    乘电梯,上到楼层,一行要在此次论坛上发言的人均在,借此机会寒暄叙旧,场面活络,气氛融洽。

    华哥自然是最先看见蔺时年的人,丢下正说话的人过来找他:“你不是说不来?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太无聊了,就过来坐坐。”蔺时年答得简单。

    “既然来了,那晚上的饭局你肯定也得出席吧?”华哥知他怕麻烦,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

    蔺时年略一顿,点点头:“嗯,出席。”

    他话刚落,好几个人纷纷围过来。

    “蔺贤侄啊?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蔺老弟,你终于出现了一回!”

    “蔺先生?真是蔺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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