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震得我虎口发麻,刀锋没入蔡明道的头上半寸,黑色的污血从他的脑袋汩汩流出,流过他苍白狰狞的脸上,简直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我就不信了,还砍不死你,手上卯足了劲儿。

    忽然,阴风过处,一道鬼影横在我和蔡明道的中间。

    那人不是谁,正是周小玉。

    周小玉,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那哀怨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蔡明道大喜,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喜悦,快。快点杀了他。

    周小玉一脸犹豫,手中的鬼爪伸出了又缩回来。

    “周小玉,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别忘了,我死了,你也要魂飞魄散!”

    蔡明道催促道,脸上青筋暴起。

    二叔也朝我喊道,“你小子还愣着干嘛,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看样子,二叔夫妇压制不了蔡明道多久。

    “小玉,对不住了。”我咬咬牙道,无视她闪身而过,一刀朝蔡明道砍去。

    就在此时,蔡明道暴喝一声,犹如平地惊雷炸响,无形的冲击力轰开了陆青臣夫妇。

    魔爪直接朝我掐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周小玉挡在我的身前。

    一只魔手从周小玉的腹中洞穿而过,她整个人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石子,以被创伤的位置为中心荡漾开去,那些波纹渐渐波动,她的样子也变得淡化起来……

    我们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周小玉为了救我,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你真是傻。”我眼睛通红看着周小玉。

    “傻吗,我觉得不傻。”周小玉痴笑。”我只遗憾,外面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我都没看过。北平的故宫长城,南京的秦淮风月,壮阔的五岳山河,塞上的牛马草原,我都没有看过,我只有这无边的黑暗和寂寞……”

    “答应我,今日你就是我的眼睛,为我看看这个花花世界。”

    “还有……请你一定要记住我。”

    我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雪花落在脸色,一种微痒的寒意,心间却融化下去。

    抬眼时,周小玉已经湮灭在虚空中,如同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可恶。

    我发了疯似的,手中锋芒破开虚空,一刀砍下,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黑色腐臭的血溅了我一脸。

    噗通。

    蔡明道那只剩下躯干的尸体轰然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滩血水,露出一副骷髅骸骨。

    血水渗入地下,一枚阴阳鱼古玉出现在血泊中。

    我忽觉一阵脱力,心中怅然若失。

    颜蓉捡起血泊中的阴阳鱼古玉用白布包好,然后才扶起二叔。

    二叔看了一眼蔡明道的骸骨,凄迷摇头,跟着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玉是个好姑娘,以前是我误会她了。”二叔颇有愧色。

    颜蓉安慰我道:“陆铭,你也别过分自责了。小玉姑娘苦了一辈子,她现在解脱了。”

    我们二人搀扶着二叔,相互往出口走去,周围寂静无声,大家都心情低落。

    我问道:“鬼会死吗?二叔。”

    二叔想了想,道:鬼有寿命,也会死的。但通常鬼的寿命很长。不过这可不是好事,因为鬼道是很苦的,缺衣少食,遭受无量痛苦。

    看着我有点失落的样子,颜蓉接口道:“你何不试试从好的方向去想,鬼会死,神也会死,当一个神的信徒越来越少时,他的生命也就快到极限了。当不再有人信奉他时,他就“死”了;一旦有有人开始信奉他,他就可以‘重生’,鬼也一样,只要有人记住她,她就不会死了……”

    走出洞口时已是天明,朝阳暖熏,普照大地,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二叔挽起我的衣袖,看着一日比一日深刻的‘鬼掐痕’,神色不无忧虑。

    此番来找蔡明道目的之一,也是迫令他给我解了这个赌咒。可惜事情不尽人意,蔡明道已死,这一道催命符也逼了上来。

    “陆铭你放心,二叔就是把命豁出去,也会给你解开此咒。只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强笑道:“生死有命,经历了洞中发生的事,我也看淡了些。”

    到家之后的几天,我耳边时常响起周小玉消失时的话,她让我记住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只要有人记住,鬼就不会死。

    我真希望她能亲口告诉我,倘不,至少在梦里。

    可惜我连梦都没有了。

    我希望婶婶说的是真的,可又怀疑只是她的安慰之词。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屋子里显出微明,我睁着双眼,斑驳的墙壁,熟识的旧书堆,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夜。

    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一在脑海里掠过,想要忘记,可它们却像在我的脑海里驻扎安家了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

    忽而我想起一件事,很细小的事。

    二叔说过,蔡明道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借了小玉的阳寿。所以,要击杀蔡明道只需诛灭小玉,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损俱损。

    可为什么在养尸洞,蔡明道会诛灭小玉呢?他不会不知道,小玉一死,他也得跟着化为腐朽。

    难道……二叔说了谎。

    我忽而又想起颜蓉在养尸地里制服僵尸的手法,似乎是什么独门秘技,和二叔所用的道术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怎么会此等秘技?而且那天我还隐约听到颜蓉自称是搬山道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二叔他们肯定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十二点。二叔的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因养尸洞一站,二叔受了重伤,因此很早便休息了。

    我站在他的房门前,有点犹豫,此时打扰他似乎不妥。可我又知道不问个明白,我这一宿都别想睡得着了,于是硬着头皮敲了门。

    好几下,屋内无人应门。

    我有点惊讶,一推,门居然没关,只是虚掩着。开了灯,屋里哪里还有人。

    桌上用茶杯压了一张信纸,旁边还有一本古旧的线装书。

    信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写着,“陆铭,实在抱歉,叔叔有些事骗了你,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此处有一本《太一拔罪说禳度厄真经》,乃是刘世乾前辈留给你爷爷的,你熟悉此书后便能解去鬼掐痕赌咒。你以后一人,世道险恶,务必多加保重。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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