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完,陆茯苓却听懂了。

    她正色盯了他一会,想找出玩笑的意思,却见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

    垂下眸,她听到自己哑着嗓子说:“陛下,去拿些酒来吧。我想喝去年清明前我们埋在华裕园的那坛。”

    再抬头时,小皇帝已经跳窗出去了,陆茯苓只看到一片衣角的残影。

    起身站在卧房中央,陆茯苓伸手抚在自己的心口。又回头看着身后梳妆台上的铜镜,镜中的那人,着一身染墨色的菱缎褙子,长发有些乱,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她愣怔了一会,又转向铺满了一片红色的床榻。

    终究,是有这一天的。当初的五年之约,小皇帝的目标其实已经达成。前朝四王去二,北海侯、卫国公,都是权势滔天的重臣。而左丞一派折损殆尽,后宫太后也已势颓。树倒猢狲散,大臣们纷纷慌着撇清干系。兴远候柏辞虽操纵着御史之笔,却再无能力兴风作浪。而镇国公府,今日刚刚被她陆茯苓判了死刑。朝中气象已然大改,她应该知道的,自己究竟是为何要留在这宫中。她想起当年离开北顺山的时候,师傅曾与她说,一世随性便好,莫要执念。可是为这家国,为了那个人,她还是要做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

    “幸好端叔陪着爷爷出海了。待到他们回来,希望一切都能如我所愿。”

    华裕园位于整个皇城的东南,一来一回费了好些时候。小皇帝提着酒跳进陆茯苓的卧房窗口,却傻在了那里。

    陆茯苓长发披散坐在梳妆台前,一身嫁衣如火,跳动的烛光下金线勾出涅槃的凤凰,仿佛活了过来。听到动静,陆茯苓并没有转身,透过镜子盯着他。

    “茯……茯苓……”小皇帝吞了口水,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

    “酒呢?”茯苓也有些紧张,放下手中的木梳,起身。理了理袖口才转向他,“好看吗?”

    “好,好看。”小皇帝把酒放在桌上,“锦绣坊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这话,正在倒酒的陆茯苓笑出了声,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端着两杯酒站到他身前,“只有这衣裳好看?”

    “都……都好看。”小皇帝随着她的靠近,只觉口干,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然后便呆呆地看着笑得一脸无奈的陆茯苓。去年清明埋下的酒,清冽回甘,咽下却仿佛有火沿着喉咙一路烧上来。

    叹了一口气,陆茯苓又替他满上了一杯。压住他又准备一饮而尽的手,示意他挽过她的:“这是合卺酒,陛下一个人都给喝了,成何体统?”

    “朕……”小皇帝也算久经欢场,但这次确却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全,盯着面前的酒杯,只觉得愈加口干舌燥起来。

    穿过两人绕在一起的手,陆茯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下一秒便被小皇用力抱进怀里,两人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也顾不得了。似乎是听到动静,崖香在门口问了一句。被压在床上的陆茯苓咬着唇说了一句:“退下!”

    “陛下,恭喜您,得偿所愿。”陆茯苓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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