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莫淮,你是因为好奇,才刻意让我来见你么?”

    她抬起颈子,就着被他禁锢的姿态,滑过他细瘦高挺的鼻梁,欺上他的唇。

    唇齿纠缠,却是一口咬下,丝丝血气入咽,“世子才入京几日啊?就已经传了多少风流韵事了,连我在将军府都有所耳闻。”

    “哦?”景莫淮淡淡笑着,丝毫不在意被咬破的唇角,仿佛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只是禁锢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流言里,那素有双生花、并蒂莲的舞姬,为世子争风吃醋的连命都丢了。”

    南陌也笑了,将他唇上伤口又加深了一层,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再瞥了他一眼,见景莫淮只是眉眼漾着淡淡的笑意。

    南陌心里便没由来觉得好笑,任外面天塌地陷,传言如海浪,他还能在这里从容不迫。

    “又有说世子之所以不看她们一眼,是因为心有所属,而那所属便是坊间的未隐先生。没想到才多久不见,世子便与那画的出倾国颜色的未隐先生急急断了袖。”

    “景莫淮,你还真是风流成性啊。”南陌搭上腰间他的手,复又冷了声色,“放开我。”

    男子却只是正了正神色,“阿陌,如果你肯给我三分信任,我便还你一片盛世长安,可好?”

    “如果你所谓的信任,是将自己连同思想也被你操控,我宁可不要。”南陌说的绝情。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曾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景莫淮,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我南陌拿得起,放得下。你对我说的话,我如今半个字也不会相信,我只希望你放过我。你的棋局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苦降低身段去接近我这样的人?”

    她趁他失神的空挡,狠狠拉开他的手臂,一瞬间跳下床榻,推开木质的和闸门,走了出去。

    屋内的屏风内,转而走出一个手握折扇的男子。

    “这便是那个惹得荣大美人嫉恨的姑娘?”

    果然是个遇强则更强的姑娘,未隐还在啧啧称奇,这世上居然有人这么毫不留情拒绝了景莫淮?

    见他没有一点儿挫败的情绪,想到荣梵的那幅画,未隐不禁道:“你要真对她有几分兴致,不如收了她,再倔强的苍鹰都能驯服的景莫淮,我不信区区一只云雀能够难住你。”

    “亲手折断她的羽翼,也就意味着永远推开她。”景莫淮手指沾了唇上的血色,血珠般的碎血一个个化开氤氲在他的手上。

    “哦,你对她上心了?”未隐手握折扇,勾了勾唇角。

    景莫淮微敛了眉目,道了一句,“虢色”。

    眼见未隐的面上陡然变了颜色,景莫淮嗤笑,“你未隐见过俗世最为纯粹的白,再看其他的千百媚红,不知还有颜色可道?”

    他意有所指,未隐也实事求是道:“虢色她已然药石无医了。”

    未隐眉间也多了一抹忧色,不过转瞬即逝,便笑得恣意,“如此,还不许我未隐梅开二度了?”

    他说得随意放松,实则心底的焦虑不显半分,转而道:“小景,这个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女子,相信凤将军已经察觉到了。”

    景莫淮不置可否,只是手指上的血色已经完全隐匿在肌理中了。

    南陌没有想到凤景玉会派人在门口接她,世人对女子的能力有失偏颇,即便是凤盈,亲眼见霍邱认可了自己,也不能全然相信。

    更别提只听人一面之词的凤大将军。可凤将军对她,起码姿态是做足了,以至于让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府的诚意。

    马车路过平壤街的时候,南陌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传来一阵酒香,有着青杏甘冽,却无酸涩之感。

    南陌不由赞叹了一句,“好别致的酒。”

    撩开车帘,见马车外不远处的铺子里,有一女子在舀酒装罐。

    “皓腕凝霜雪”,竟是比那书中当垆卖酒的卓文君还要来的赏心悦目。

    那女子低垂着头,间或抬头时候,便露出淡淡的一弯眉,梨窝浅酿。

    南陌在侍卫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便跳下了马车。

    行动的马车戛然而止,一众保护着她的人都给惊着了。可是一时间没有拦住,眼睁睁见她快步过去。

    谁不知道那酒铺子背后的人,是坊间的未隐先生。

    那卖酒的姑娘,不管是和谁有了争论,最后倒霉的都是买家,久而久之,未隐的保护反倒让这生意不是那么好做。

    南陌也不含糊,下了车直往那卖酒的铺子走去,看那柏木吊牌上书写各个酒的名字,都起的颇有诗意。

    不由心下赞叹,对着那低头忙碌的女子道:“给我来二两春倾贵。”

    那粗布麻衣女子心下惊异,这晌午还有人来买酒,而且竟是个女子。

    只是她头也未抬,只道:“姑娘,这春倾贵酒性寒,最好配上暖胃的吃食一同,倒不失为美事。”

    南陌的手背贴上了最前面一排的酒罐,“看姑娘这酒尚温,显然是刚换下旧罐没多久,这里当是很有名了?”

    若非如此,酒也不会卖得这么快,换的这么急。

    虢色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只是被发丝遮掩的左脸上,有一块狰狞的烧伤疤痕。

    她笑道:“不是卖的快,而是很少有人问津,反而得温了一次又一次。”

    南陌怔了怔。

    虢色却以为她被吓到了,便低着头道:“吓着姑娘了吧,这春倾贵还要买吗?”

    “买”,南陌点头,她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觉得那疤痕,虽然表面上是烫伤所致,内里却泛着青黑,倒像是中毒所致。

    只是看着那姑娘的神态,大抵是知道自己得病的,更不愿与旁人多说。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南陌也不打算多问,只装作低头挑酒的模样,“这京都中,沈小侯爷极为风流,怕也是姑娘这儿的的常客吧?”

    沈易笙这个人,嘴巴刁,这里的酒香,半条街都能闻得到。他要是没来尝过,才是怪事。

    “嗯”,虢色颔首道:“小侯爷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嫌弃这里的桌子,专门找了上好的梨花香木抬来代替。喝酒时候,又觉得酒杯不妥,便又着人去购象牙杯。临走时候,又留下了一摞银票,说是修葺店铺用的。”

    “这样古道热心的沈小侯爷,虢色想不记住都难。”女子失笑。

    虢色?倒是个雅致的好名字。

    但另一方面,南陌确定自己听到古道热心这个词的时候,嘴角抽了一下,这番倒像是沈易笙那厮的做派。

    “他经常过来吗?”

    虢色愣了愣,见她把玩着外间的酒具,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字字针对沈易笙所问。

    看到不远处将军府标志的马车,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的话。

    南陌抬头看了她一眼,“自从上次一别,沈小侯爷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当真让人家好找。”

    虢色浅笑,原来又是个被小侯爷风流耽搁的女子,于是道:“小侯爷倒是对这酒有所品评,只是偶尔尝尝,有时候也只是着人来买,并不一定会亲自过来。”

    南陌给她递了酒钱,虢色接过钱的时候神色有恙,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南陌将酒抱着上了马车,那些侍卫虽然惊疑她一个姑娘家上街买酒。可到底是将军府的贵客,轮不到他们来置喙。便也只字不提她方才的行为举止。

    不远处,带着两个婆子出来南晴,突然顿住了脚步。

    帘布被风吹动,南晴只一眼,便看到那华贵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南陌。

    阿姐还活着?

    她招呼身后陪她出来逛集市的婆子一声,飞奔上前。

    “阿姐,阿姐,我是南晴啊。”南晴边跑边高叫道。

    路上的行人都拿一副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这帝京生活的大家小姐们,谁会当街高喊,一时间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何况,她还追着将军府的马车,治她个扰乱治安的罪名不算过分。

    南晴见那马车依旧行驶,觉得南陌是故意不答她的问话。她更是着急,她虽然不知道马车上的标志是将军府的,但是光看那材质,便知是极其名贵的。

    阿姐这是攀上了更富贵的人家,所以才不去见小侯爷吗?

    爹和南莠从她这里拿走了那块辛娘留给南陌的玉珏,便进了将军府,她知道她们是冒名顶替了南陌的身份。可是爹承诺,日后只要南莠过的好,她便能记头功,日后指一个好人家。

    当初她觉得南陌已经遭遇不测了,所以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爹和南莠。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南莠根本是个不讲情面的。两个人骗走了她的玉珏,便再也不肯见她。她本想着能够分一杯羹,结果爹拿了钱就去赌,一点儿都没记着自己还有她南晴这个女儿。

    南晴心里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如今,南陌突如其来出现在她的眼前了,她安能不抓住机会?

    小时候,她这个阿姐心肠最软了。只要她哭哭啼啼一番,说自己在沈小侯爷那儿受到了欺负,她这个阿姐还不是得乖乖替自己出头。

    只是南晴有些犹豫,阿姐这是攀上了什么人?连小侯爷那样的都瞧不上了。可是心里却是跃跃欲试的,她自信自己不比南陌差,只要有这个机遇,她南晴也可以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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