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汶生平所见的所有能够称之为生命体的家伙之中,眼前这个小法师的无耻程度以及脸皮的厚度,实在算是当之无愧的首屈一指了。
    亚汶自己已经气得浑身颤抖,甚至情绪激动之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这个叫哈罗的无耻小法师,却始终是一脸的淡然自若。
    除了最初被自己戳穿的时候,这个名叫哈罗的怪异名字的家伙,表情里出现了一丝慌乱和心虚,又紧接着装出了茫然和无辜之外,再往下,面对自己理直气壮的指责,这个号称人类中最高贵职业的小魔法师,居然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无耻样子,不仅对自己毫无半丝愧疚之感,居然还时不时的倒打一耙,或者满脸不屑的取笑自己一把。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要脸了!
    魔法师……人类的魔法师不都……应该是那样的吗?
    母亲也有几个人类朋友,不管是受母亲的邀请还是他们恰好路过的时候,也时不时的会来精灵部落做客,其中倒也不乏魔法师。
    而由于母亲的关系,亚汶自小也对人类中的魔法师这个职业群体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随着慢慢的接触的时间长了,亚汶甚至还着实对他们魔法师的这个身份生出了一些敬意来。
    跟那些孔武有力并且满脸横肉的人类武者相比,魔法师带给自己的印象,总是一头长长的银发,长须长髯,待着一顶尖尖的法师帽,袍子一尘不染,举手投足间也总是彬彬有礼,脸上尽管皱纹丛生,却总是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谈吐举止谦逊斯文,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也温柔轻和,处处透着一股雍容洒脱的高贵气质。
    尽管能够成为母亲朋友的人类武士,相信也都是在人类世界中名头响亮的强者,自然会远比普通的武士多了几分稳重和谦逊,但是当母亲宴请他们的时候,一旦喝酒喝大了,这些高强的武士也会立刻暴露出他们的本性来,坦胸露怀,高门大嗓,红着一张张脸吆五喝六的大叫大吵,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他们相互吹嘘和劝酒的叫嚷声,实在是粗鲁无礼的很。
    而母亲口中的那些魔法师,哪怕是喝酒的时候,都会保持着那种仿佛印在骨子里的一贯优雅的高贵气质,不会大吵大嚷,也不会大声吹嘘和敬酒,更不会喝大钻到桌子底下,气质风雅全无,只是静静的在旁边气定神闲的小口抿着酒,眼含笑意的看着热热闹闹的众人,尽管那些喝大的武士们会偶尔爆出一个粗鲁无礼的笑话,但魔法师也只是摇摇头会心的一笑,并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笑得肆无忌惮和猥琐。
    只凭着一点,就足够让年少时的亚汶,对于人类魔法师的这个德高望重的群体,保持着足够的敬意了。
    甚至亚汶一度认为,这几个外来的被称为魔法师的老者们,其实跟自己的族人一样,也长着尖尖的耳朵,只是跟自己不是同一个精灵部落而已……
    只是后来有一次,当初还是一个小女孩的亚汶,被一个魔法师抱在了怀里,放在大腿上笑呵呵的逗弄的时候,亚汶实在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忽然就伸出小手,掀开了老魔法师头顶的那顶尖尖的帽子。
    但是,让小亚汶感觉到失望无比的是——尽管她非常的期盼,但她并没有在那顶尖尖的帽子下面,发现两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尖尖的耳朵……
    为此,当时还年幼的小亚汶,还狠狠的被自己的母亲好一顿数落,埋怨自己不懂事,怎么可以随便去掀别人的帽子……
    而被自己一时好奇与期待之下冒犯了的老魔法师,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轻轻打断了母亲对自己的责怪,又继续和蔼可亲的对着自己温颜逗弄,将自己在空中举来举去的哄自己开心。
    自己年少时,很多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但是自己那如同银铃一般悦耳的清脆爽朗笑声,至今还让亚汶记忆深刻。
    而且,自亚汶记事起,就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不光是完全不记得父亲的模样,甚至,就连自己到底有没有父亲这个人,亚汶的心里至今还是不能确定。
    但是,一直让亚汶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在那个到自己部落里做客的老法师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极为珍惜的父爱的感觉!
    ……
    即使很快,一直逗弄自己玩闹的懂得哄自己开心的那个老法师,只是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往往就被自己的母亲很没有礼貌的赶跑了……
    奇怪的是,从那个老法师被母亲无情的骂走之后,似乎这将近一百年的时间以来,就再也没有来过。
    而自己的母亲,似乎从此之后在很长时间内,也很少有真正参与或者意见啊。了……
    ……
    后来当渐渐长大的亚汶,由于抑制不住心中对那个和蔼可亲的老法师的思念,偶然对自己的母亲说起自己对魔法师这个人类群体的良好观感的时候,母亲的反应却是一反常态:
    “哼!魔法师,人类之中的魔法师?!……是有很多在人类世界里德高望重并且能够一呼百应的家伙……但是,那个可恶的老法师,呸……还是算了吧!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搅坏了那一锅汤底的那泡老鼠屎……”
    而对于母亲忽然爆出的这个粗口,亚汶可以再次赌咒发誓,这句粗鄙不堪的评价从一向温文尔雅的母亲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母亲,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小的时候我就对自己的父亲毫无印象,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这个……其实……你问这个干吗?!”亚汶的母亲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亚汶,仿佛很无奈。
    “别人都有父亲,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亚汶很委屈,虽然这个问题,小时候自己就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但是,每次提起这个敏感话题的时候,哪怕是原来母亲的笑容多么的灿烂,笑容多么的愉悦,但是只要一听见自己的这个应该算是合情合理的疑问,母亲就会立刻变得很不耐烦,然后萧索的叹口气之后,就立刻严厉喝止自己的再次追问。
    尽管这个关于父亲到底是谁的话题,本该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由于母亲的一直深深的忌讳和恼怒,逼得亚汶自小就没听过或者根本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亲。
    而前不久,还没有遇到这些本事足够差劲的人类家伙之前,在自己又一次壮着胆子追问的时候,却还是没有得到答复,母亲仰天看了看夜空中绚烂的星群,然后叹了一口气,神情间仿佛有些萧索和失望,并且那双比自己毫不相让的美丽眼睛,仿佛也瞬间就带上了一丝泪花,然后忽然又开始发怒,狠狠的呵斥了一句:“千万放心你的父亲……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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