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盏高丽纸糊的气死风灯之下,即便月色不太明亮,小凉亭子里光线也还不错。

    起码能清晰看见肖云昉脸上的笑容得有僵硬。

    “主人,要不要下跪呀!”

    原本听见蓝小蝶说出这话心中一喜的肖云昉抬头看看她的脸色,顿时明白自己想多了。

    这个野蛮而无礼的乡下丫头脸上那浓浓的嘲讽几乎要淌出来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吧?你这样在人家地盘上还如此骄横真的好吗?

    “小蓝说笑了。”肖云昉嘴角直抽抽,只祈祷着古婆婆快点动手,哪怕再加五千两她也认了!

    原本已经做了半天心理建树,可是只要面对蓝小蝶这张满不在乎的脸和无所顾忌的语气,肖云昉依旧控记不住她寄几。

    这一刻,什么报复白凝香、控制叶江淮、拿回这世界欠自己的所有以及帮扶着家里不要重复上一世的悲惨……

    她统统都抛之脑后。

    蓝小蝶那样蔑视而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恍惚又回到从前在右相府里悲惨等死的岁月。让她想起丫头婆子手指几乎戳在她脸上点着她:“真以为你是右相夫人?那不过是为了全右相脸面,你呀,什么都不是!”

    前世那些屈辱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渐渐与这一刻重叠。

    昨天踹了她也就算了,毕竟屋子里当时没有别人,可现在,蓝小蝶又当着家里丫头婆子的面直接给她难堪!

    现在她只想亲手弄死蓝小蝶,不顾一切弄死蓝小蝶,去他妈的复仇计划!

    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倘若肖云昉知道所谓的左卫司那个将军其实是太子暗中的死士二十八星宿,她还会不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这位大姐都敢往亢金龙脑袋上丢月事带呢,她肖云昉在人家心里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肖云昉想什么,林夕并不太在意。

    她在意的是客院里面那个老妇。

    如约而来的白凝香看看蓝小蝶,又瞧瞧肖云昉,一股喜色在眼角一闪而逝。

    嗯,这俩人掐起来挺好。

    当真小人遇见了伪君子,不知道最后谁是赢家呢?

    白凝香用帕子掩了口嫣然而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狗咬狗呀!

    连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感觉平常逼仄的地方都有些顺眼了。

    掐吧,最好两个都掐死了,这院子就安静了,只有她和叶郎两个,沏一壶茶,焚一炉香,他作画,她磨墨,岁月静好,一世安然。

    肖云昉心情也由坏转好。

    古婆婆刚刚传信给她,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客院,明天就等着接收一个忠仆吧。

    蛮苗四蛊:一曰地蛊,二曰金蚕蛊,三曰蜈蚣蛊,四曰蛤蟆蛊。

    地蛊攻击最为刚猛;金蚕蛊神出鬼没,杀人慑人于无形;蜈蚣蛊最毒,蛤蟆蛊最恶。

    古婆婆的金蚕蛊已经养至小成,也是时候离开了。

    她打算收了这个丫头之后,就离开京城。

    毕竟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不适宜久居,因为被她拿了头发指甲做法的女子,哪个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至于她们被偷走的岁月,自然补贴到古婆婆和自己心爱的金蚕蛊上面去了。

    否则的话,等到自己亲手养大的金蚕蛊到了小成境界,她早就尸骨无存不知轮回几世了。

    古婆婆眯着眼睛微笑,清幽月光下看起来却形如鬼魅。

    她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向下一撇,表情变得很是讥诮:“瞧瞧这些虚伪的人啊!还是我的乖宝最好了。”

    摩挲着那口描金匣子,古婆婆继续喃喃自语:“乖宝,一会来的这个你不要吸得太多,好歹人家也花了七千两,让那位大奶奶多使唤几年,等会那个小花精就吸光了吧,只留她一点阳寿撑到咱们离开即可。”

    “是吗?这样说来,能多活上几年,我还得要感谢你喽?”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出现。

    古婆婆瞳孔就是一缩!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为什么金蚕没有跟自己示警?

    古婆婆的手有些颤抖,她猛然一把掀开描金匣子:“金子,把她给婆婆收拾了!”

    然而匣子里没有任何异样。

    林夕挥挥小手:“艾玛,啥也没有,吓死宝宝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古婆婆见势不妙,将描金匣子翻转过来倒扣在桌面,似乎想要把里面的东西给弄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便怒睁着双眼,鲜血“咕嘟咕嘟”从她口中溢出,一把锋利无比的菜刀正稳稳当当栖息在她的肺部。

    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对这种货色,林夕无需手软。

    这个老东西满身都是腐朽的气息,早该死去的肉身,却以一种诡异的状态长生,也不知吸收了多少云英未嫁的可怜女子的生机,才成就她盛开在尸体上的花朵。

    “啪嗒”一声,一条古怪异常的虫子凭空出现,跌落在古婆婆尸体旁边,那是一只即像蜘蛛又如蝎子、浑身长满了毒疮的虫子。

    林夕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间已经开始传出腐臭味的房间。

    还是羌螫族那只大成的王虫可爱些,这个简直恶心到爆。

    不用于昨日的艳阳高照,第二日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夏日里这种缠绵细雨并不多见,惊蛰一路嘀咕着去请蓝小蝶。

    她不明白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昨儿早上才被人家踹个五体投地,今天一大早又要叫她去触霉头。

    “把蓝小蝶给我叫来。”大奶奶懒洋洋而又得意的声音犹在耳边。

    惊蛰有些气闷的唠叨着:“叫来干嘛?再把你踹地上去趴着?难道这是新式的避暑妙招?”

    被人给踹了吧,还要她这个贴身丫头去赔不是,晚上又宴请人家,图个啥?

    去的时候心下惴惴,回来倒是挺安心的,人家蓝小蝶不在。

    “什么?不在,一大早的,能去哪里?”肖云昉的心里再次涌起不好的预感。

    不能够啊,这次可是古婆婆亲自出手的。

    而且,很是万无一失的样子。

    惊蛰再次踩着泥泞出发了。

    摊上个喜欢搞事情的主子,丫鬟也不好当啊!

    然而这次是爬回来的。

    爬了很久。

    直到遇见去厨房打水的夏至把惊蛰给搀了回来。

    惊蛰浑身都在颤抖。

    “大奶奶,死了,不,不,不是死了,大奶奶,是烂了,烂掉了!”惊蛰满身泥水,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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