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暗自咋舌,青帷小油车一进入这条小路,气温骤然低了起码三度左右,在这样的炎炎酷日里,三度已经决定了地狱和天堂的距离。

    林夕想起车夫说这叫“澄水纱路”,那么应该是仿制的消暑神器“澄水帛”了。

    林夕打量一下这小油车,居然也是那种“澄水帛”的仿制品制成,薄如蝉翼,可以透过窗子清晰看见外面的一切。

    还真是大手笔呢。

    那松油路灯想必也是造价不菲吧,如此别出心裁,林夕早看见上面还罩着用来防风防雨的灯罩子,果然思虑周全。

    想必这小油车车夫定然是专门负责接送内院贵客的,否则也不会对这些摆设如此熟悉,娓娓道来。

    林夕骤然感觉温度突然高了很多,抬眼望去,小油车正拐向另外一条石板路,这条路上,并没有路灯一般并排队列的夜灯,也没有薄纱挂在石头柱子上围成的纱路了,怪不得温度突然升高呢。

    林夕唇边挤出一丝冷笑,对欣竺使了个眼色。

    那车夫正挥鞭驱赶骡子加快速度,突然一阵疾风袭来,他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都向后倒去,手中的鞭子也随后就被人给夺走。

    他刚要张口呼喊,被抢走的鞭子就勒进嘴里。

    车夫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口水沿着不能合拢的嘴角滴滴答答流下去,嗓子眼有点恶心。

    他心里隐隐觉得这就好比他给骡子带上嚼子,用来防止它乱叫乱啃花草的作用是一样一样的,真是报应啊,以后再也不乱给牲口勒嚼子啦!

    只听原本还脆生生叫他大叔的那个小丫头阴恻恻问道:“你这是要带着我们去哪里啊!”

    车夫一惊!

    不是说她们从没来过尚书府吗?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鼠……鼠戏!”嘴巴里勒着嚼子啊呸……鞭子呢,车夫含糊不清的回答。

    林夕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水榭。

    “你再敢满嘴巴胡吣,姑娘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随着那姑娘冷厉的声音,车夫只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自己后腰眼上。

    随身携带刀子的丫头……

    车夫差点吓尿了,王妃娘娘,这些年您都经历了什么?

    车夫再不敢嘴硬,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话,林夕对欣竺指了指鞭子。

    欣竺把鞭子扯下来,动作很是粗鲁,柔软的口腔哪禁得住粗粝的鞭子拖拉,车夫登时一嘴血。

    后腰被人用刀子顶着,他心里无比委屈和恐惧,也不敢声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只要在前面假装惊马,然后把您颠蒙吓傻,最好受点轻伤,总是惊吓越厉害越好,伤是越轻越好,把您送去清爽斋,老奴就算完成任务。”

    把她弄点轻伤,然后吓个七荤八素,水天洗再以救命恩人面目出现,林夕被惊吓受伤自然惶恐至极,心里防御比较脆弱,正是她扮演知心姐姐推心置腹的最佳时机。

    到时候为了平息她的怒火和委屈,这个车夫估计要被打杀了。

    林夕还真猜对了,到时候这都是陈媛媛背的因果业债。

    “清爽斋是什么地方?里面埋伏了什么人?”不用林夕指示,小丫头自动发问。

    林夕轻笑,孺子可教也!

    车夫都带着哭音了:“老奴哪里知道那许多,只知道这清爽斋是四小姐平日里用来招待一些亲近姐妹用的,真的不是要害您!”

    “你送我们去水榭或者我们送你去见阎王,这两条路你选一个。”一直未曾发声的王妃说道。

    车夫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我还能选吗?

    送王妃,去水榭,默默无语两眼泪,一样送人两样心情……

    车夫从来不知道,从花厅去水榭的这条青石路是如此漫长。

    鞭子是还回来了,他每一下挥鞭都温柔无比,唯恐动作幅度稍大,后面刀子一不小心扎进来。

    看见水夫人带着婆子过来接人,知道自己如今是安全了,车夫眼泪终于下来了,艾玛,可算捡回条老命。

    可是等到他看见王妃身边那个老婆子慢丝条理把原本勒在他脖子上的东西扎在腰上,把顶在他腰上的东西穿在脚上……

    呜呜呜~~~

    他想死!

    我雷老五什么场面没见过啊,竟然被一条老婆子的腰带差点勒死,又被一只绣花鞋差点吓死!

    现在车夫雷老五不仅想流泪,他还想吐血。

    一世英名,毁于老太太的一只鞋,这是永远都不想提及的黑历史啊!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反倒是因此而捡回一条性命。

    见到来人居然是齐王妃,水夫人脸上出现片刻僵硬,之后又恢复了千篇一律的典雅高贵招牌式笑脸欢迎林夕的到来。

    里面不少人都纷纷出来见礼,林夕认识的也没有几个。

    没办法,陈媛媛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人缘就不太好,出嫁之后齐王倒是宠了一阶段,之后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这个王妃是如何当上的,在整个京城那就是个笑话。齐王本就不喜,自己家世也算不得好,本人又粗俗骄横,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因此基本上也没人邀请她参加这种聚会。

    齐王并不太中意这位王妃那是人家齐王府的事,如今人都来了,好歹也是位王妃,就算再不屑那也得上来见礼。

    水夫人拉着林夕见了这家夫人,那家奶奶,大家也都给水夫人面子,好一阵子的笑语喧阗。

    突然有人尖声说道:“久闻齐王妃娘娘清新婉娈,格调高雅,今日得见果真如此,不知王妃娘娘带了什么仙葩奇品也让臣妇等看看眼界?”

    那妇人有三十五六的年纪,穿着极是华美,头上珠围翠绕,林夕记得是姓张,是于家的太太。

    想必叫太太都是抬举她了,这位应该是府里那位于侧妃的生母、兵部尚书的妾室,不过是因为娘家势大加上女儿又是齐王府新任王妃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因而才在受邀之列。

    水夫人也不曾料到她居然直接喊了这么一嗓子,惊愕过后也是满脸期待的样子看着林夕。

    “仙葩可算不得,不过是路边寻常得见,我瞧着开得热闹,便就带了过来。”

    林夕吩咐一直抱着那盆花的欣竺将花罩子拿下来:“既然这位太太对本宫的花儿如此喜爱,便赏了你,拿回家中日日瞻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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