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石信老将军怒斥不停。

    “真是满嘴胡柴!裂云弩长三尺三,弓弦长二尺五,上弦时要由军士脚踩着弩前的蹬环,才能将弓弦拉到待机位置,装箭费时费力……”

    “历老门主《军门问对》所述之法,战时都是分成许多方阵,前队射完,马上踏住蹬环拉弦、装箭,随后由后队射完装填时,前队再起身发射,周而复始,根本达不到每个人的连续不间断发射!”

    “三千螭龙军分做两队,前队射完一千五百支箭,后队又是同等数量射出,这才是两轮,以赤狼军的马速已然杀到近前,别说将其歼灭,老天爷就是你爹也得被人家斩杀殆尽!”

    校场内外一片安静,刚才叫好的人一脸尴尬,由步军名将说出其荒谬,恐怕也只能是粉饰之言了!

    历以平门主也是大揺其头,祖上的战法他比谁都清楚,这也是骑兵无法装备裂云弩的原因,否则骑兵能牛到天上去。

    “简将军,这第三条大罪可是你的兵给你坐实的,节哀顺变吧!”

    简心远叹了一声,没有说话,救完再坑回来和羊群有得一比。

    谁知,田康却是不慌不忙道:“诸位将军,我愿演示一番,如若做不到不间断发射,小的自杀谢罪!”

    唐如海满面羞惭,怒斥道:“那还不快点!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唐将军恕罪,小的还需四柄裂云弩和箭靶!”田康连忙抱拳。

    “林校尉,拿给他!”历门主看他信心满满,有些疑惑,又让人拿来了一个人形箭靶摆好。

    田康叫来唐如海的一名亲卫耳语了几句,自己端着一柄,另外三柄上好弦摆在了身侧,数百支羽箭则摆在亲卫身边。

    “发动!”林允升校尉迫不及待下令。

    嗖……

    田康单腿跪地,发射出第一支羽箭,随即将裂云弩放下,又拿起一柄上好弦的裂云弩继续发射,而那名亲卫则脚踏蹬环上弦装箭,随即摆放回原处。

    田康抓过裂云弩就射,毫不停歇,而亲卫连续上弦装箭完四柄弩,刚好确保田康拿起再射。

    弩箭不间断地发射出去,木桩削成的箭靶不一会儿就插满箭矢,木屑乱飞,终于不堪重负,“哗”得一声崩裂在地,田康也不理会,又向稍大的木块射去,如平地刮起一阵大风。

    台上的众将在他第三支弩箭打出去时,就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涌到台边观看……

    “嘭”的一声空响,数百支弩箭一射而空,田康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望向呆若木鸡的众将。

    两人配合之下,平常鸡肋般的裂云弩变成了神兵利器,弩兵身前如同天堑,一人射杀数百绝非难事,可当时却是三千螭龙军齐射,又是何种让人绝望的局面?

    “哈哈……不愧给国贼当过兵,挖坑让老子们跳,这时才说出战法,真他娘缺德,不过老子喜欢!”唐如海率先反应过来,乐不可支。

    历以平门主狠搓了把脸,哆嗦问道:“这又是……国贼想出来的?”

    “正是!”田康一脸骄傲,如同自己就是国贼。

    简心远望着抽动了一下的右腿出神,原来自已总用它来踹天才,让他感觉到很不真实!

    校场周围登时欢呼雀跃,楚岳国人尚武,对裂云弩也是熟知,如此天马行空地将其变成神兵利器,怎不让人惊叹?

    牛车上的老夫人把下巴托回嘴里,伸向麻包的手也不自觉地收了回来,李尘枫眼角斜了一下,继续荡着腿。

    陶林翼面色纠结问道:“螭龙军三千,又是何人上弦装箭?”

    田康道:“两千步军押运兵,外加一千民伕。”

    随即又补充道:“鸣涧谷战前为辎重营的仓库,有两千步军押运兵和七千民伕滞留于此,羊将军一到,先命民伕挖设陷马坑,然后在仓库中搜寻出三万五千把裂云弩,半数运到阵前!”

    石信老将军急急问道:“他是先有定计,还是临时所为?”

    “临时所为,将我等横向排满,问明步军统领王策军中的最高射速,从两柄弩开始试,直至试出四柄才能保证不间断发射!”

    “妖孽啊,早有此法,可为步军活人无数!”老将以手抚额,只是临时起意就将步军顽疾一举革除,让人想一头撞死。

    笑够的唐如海终于知道了害怕,肃然道:“此种战法三千人发射两轮,就是六千支弩箭,步军却要六千人发射,而且间隔极长,要做到不间断的效果,人数就要番倍到一万二千人……不对,确保赤狼军不冲到面前起码要射出六轮,也就是说要两万四千人才能做到!”

    “还有,这种射法,弩兵可一直盯住目标,能选择威胁大的先行清除,比原本上了弦再找目标又快上许多,效率大上数倍,步军战力将空前提高,骑兵只能绕着走了!”

    众将都是一哆嗦,什么事都怕往深里想,三千人做到两万四千人的射速,箭管够的话,冲到他们身前需死多少人?十万还是二十万?

    众将带着惊骇走回坐椅,历以平门主对祖宗之法被破心有不甘,努力做出风轻云淡的表情。

    “那啥……战法虽是不错,骑军终究还是用不上,可惜啊!”

    “羊将军说裂云弩就该骑军用,更简单实用!”田康嘟囔了一句。

    “什么……”

    “往回走的众将有数人摔倒,历门主一个踉跄扶住坐椅,气道:“你他娘不吹能死啊?真的……能吗?”

    田康醒起,怎么就说吐噜嘴了,给自己一个耳光。

    历门主醉酒般往回走了两步,“……说……怎么打法?”

    田康望了望四周,低声道:“郑大可将军问起时,帐外三百丈范围内清场,靠近者斩,那是羊将军打算突围时用的!”

    “哦,那就算了……”

    历门主心中一缓又走回坐椅,打算再给祖宗留点面子,终是心痒难耐,猛然回头。

    “田康,上台来小声说出,众将给孤围住,谁敢乱传,老子砍了他!”

    “还不上来,想把老子们憋死咋的?缺德玩意儿……”唐如海见田康不情不愿,骂了起来。

    田康无奈上得台去,立时被眼睛都绿了的众将围得风雨不透。

    田康定了定神,面授机宜。

    “其一,在马鞍前装上两尺长的突起,将弩柄挂住,骑军双手拉住弩弦后仰上弦,再装上弩箭,就能如步军般发射。

    “其二,在此基础上,两名骑军并排立马,挂上两条滑绳各有高低,射手射完将弩滑向另一人,拉弩手则将上完箭的弩用另一条滑绳滑向射手,如此一来比在地上还快。”

    “其三,麻烦些,在马鞍前装一木托,分为三层,各挂一柄弩,分高中低三个射界,从高射界开始依次发射,如此一来三千人能发射九千支弩箭同时打击同一个目标,能将敌军打成筛子。”

    “原来如此……”

    众将张着嘴,混混噩噩地将自己陷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石信老将军最是不堪,眼睛都翻出了眼白,亲卫上去掐着人中好一阵施救,场面混乱,骑兵还是大爷!让他刚有的神气消失不见,背过气去。

    校场周边的国人伸长了脖子,见此情景知道战法定是奇绝,摇头叹息国贼的妖孽。

    牛车上的老夫人有些抓心挠肝,望着李尘枫问道:“你说……他们都说了些啥?”

    “没听见!”李尘枫嘴上的草杆儿有节奏地翘着。

    老夫人“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石将军,咱们还往下听吗?”历以平一脸凄苦,犹豫地看了看那名“活”过来的老将。

    “朝闻道夕死可矣!”石老将军涕泪横流,似不介意提前到午时就亡。

    历门主搓了搓脸骂道:“田康,老子警告你,若是再一惊一乍的弄死个把将军,老子诛你九族!”

    田康一脸委屈,若不相逼,我还不想说呢。

    “那……小的接着往下说?”

    “说吧,悠着点,提前打个招呼,那谁……找两个太医来!”历门主做好万全之策。

    田康回忆了一下,继续道来:“全歼赤狼军后,谷内欢腾,正当大家舒口气时,站在高处的邱义将军却见三万龙蜴重甲军赶到谷口,正在穿戴重甲准备向谷内攻击……”

    校场内外又是充满紧张气氛,众人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任当日画面涌进脑海……

    ……

    “羊群,重甲军来了,三万,马上备战……”邱义高喊。

    羊群没听清,比划着让邱义再说清楚点,邱义连忙又是大喊使劲做着手势……

    结果不但羊群明白了,谷中和崖顶的螭龙军听得清晰无比,登时一片大乱,惊恐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象瘟疫一样传导在每一个人身上,险死环生之下又临崩溃,将再无生机可言,极易引起军民的斗志完全丧失,战无可战。

    羊群脸色一变,随即又马上恢复过来,仰头大喊。

    “早准备好了,看我怎么全歼重甲兵!”

    随后又不满大骂:“怎么才来这么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看看能不能给老子多引点过来……”

    军民对羊群早已是盲目信任,一听之下心中大定,满脸心有同感的表情。

    四万赤狼军都灭了,还无一伤亡,又来三万确实少了些,难怪羊将军不乐意了,还耽误开饭,真是欠收拾,于是崖上崖下的螭龙军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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