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修说的或许是对的吧,我是家中长子,玄霸又体弱多病,母上大人自然用心多一些。

    李玄霸在睡梦中喃喃地叫着母亲,我十分难受地靠着若修,突然瞥见若修微微抖动的手,这才想起——我如今这样,玄霸又病成这样,若修一个人忙前忙后,肯定要累坏了。

    我起身定了定神,扶着若修道:“我们回去吧。”

    若修笑了一下,反过来扶着我道:“嗯。”

    我们走出玄霸的房间,没走多远就撞见了满脸通红的李智云,他一个人坐在一块假山石上,手中拿着一个酒壶,还在不停地往口中灌酒,身边也没个人看着。

    我疾走了几步上前去,他斜眼乜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道:“大哥……大哥……”叫了两声,从假山石上爬下来,却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

    若修赶紧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问道:“摔坏了没有?”

    李智云摇摇头,指着地上的酒壶道:“它摔坏了……”说完哈哈大笑了两声,就靠在若修身上睡着了。

    若修摇了摇头,抱着李智云朝我看了看,我轻轻点了点头,让她把李智云送回万夫人那里。

    若修却不放心我一个人待着,道:“你也同去吧,我们慢慢走过去?”

    我知道如果不按她说的做,她又要担心,因此跟在她身侧慢慢走了过去。

    万夫人一见李智云的样子,慌忙向我赔礼道:“有劳公子了,智云年纪太小,不懂规矩,请……”

    我看到万夫人的眼眶也红着,赶紧摆手道:“他生性洒脱,本就不拘常礼。”

    若修也道:“无妨的,他也是心中难过,无法排解,所以借酒消愁。”

    万夫人抱着李智云躺到床上,才回身对我道:“公子还须节哀,别伤了身子。”

    我点头道:“建成知道,谢夫人关心。”

    因为母丧,我闭门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关心。三娘却哭着来找我,说柴绍出事了。

    其实自从那天若修告诉了三娘母上大人的病情,她就很少再去茶楼,女孩子天性敏感,她虽然性情直率,但遇到了生死大事,也从不轻易对人言,这些日子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我在灵堂吐血之后,她也来看过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我面前哭了一场。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更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后来她再来,心绪倒平和了不少,大概是终于接受了母上大人的离开。

    然而悲痛却无计派遣,可能和我一样吧。我有若修,两个人相对而泣,互相也算是一种安慰。她想必也只能去找柴绍了。

    若修听了她的话,柔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三娘止住了哭,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答道:“西突厥处罗可汗来朝,表示愿意臣服。皇上命柴绍带着处罗可汗的命令去西突厥征调粮草和兵力,可他……他去了突厥之后就……就失踪了!”

    我想了想道:“皇上简直疯了,突厥人擅长马上作战,东征却依赖水上作战,即便是中原士卒都不适应,何况是突厥人?”

    我一边说三娘一边作势要来掩我的口,我话音刚落她就道:“大哥,你……”

    若修摆手道:“你大哥所言倒也不差。”

    三娘道:“皇上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是我担心所遣非人。”

    我问道:“是谁?”

    三娘撇了撇嘴道:“宇文士及。”

    我愣了一下道:“怎会是他?”

    三娘道:“他们宇文家没一个好人。大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想了想道:“宇文……”突然想起在遭逢变故之前在涿郡失踪的宇文化及,心中一阵愧疚,“大哥听说宇文士及为人谦逊温和,有君子之风,应当会尽力查访,你放心。”

    三娘不乐意地看着我道:“大哥,你不帮忙?”

    我摸了摸她的头道:“大哥何时说过不帮了?只要是你开口,多大的事大哥都能帮忙。”

    三娘扯住我的袖子,眼睛一红,又开始哭了起来。

    若修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三娘,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却知道这样的安慰根本无济于事,因为母亲过世于她而言打击实在太大,她会把所有的事都往坏处想。

    我写了一封信,请张文苏和荀一到母上大人下葬的地方找我。

    时值秋天,茅屋外的一草一树都散发着萧索的气息,这本来是我最不喜欢的季节,因为就算再好的心情面对如此凄清的景色也会不由自主添一分感伤。此时此刻,却十分应景。

    我看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张文苏和荀一,他们远远就看见了立在门前的我,快步走过来,见了我都摇了摇头。

    张文苏也是曾经丧母之痛的人,他虽然一向达观,总是嬉笑怒骂地安慰人,可是现在我的处境他感同身受,他收起了一贯的不羁之态,只朝我拱了拱手。荀一则更是直接,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我。

    张文苏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便领他们进了屋。

    他们刚坐下,我就朝荀一道:“不知荀先生可否去突厥走一趟?”

    荀一道:“可以。”

    张文苏道:“找文苏来,有别的事?”

    荀一并没有问去突厥干什么,他们已经知道了柴绍下落不明这件事。

    我点头道:“不知涿郡可有信来?”

    张文苏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道:“公子终于问了?公子放心,宇文化及没事,这是徐先生的来信,公子一看便知。”

    我拆信细看,不出我所料,徐师谟第一句就是多谢我帮他找回了被官兵掳走的侄女夏侯翎。

    再往下看,我才知道原来宇文化及在涿郡并不比我在江都遇到的事情少。

    他在涿郡遇到了他在漳水之畔护驾有功,杨广问他要什么赏赐时,向杨广索要的那个女子。

    宇文化及最开始并不相信他能够如此轻易就找到他二十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但是经过打听,这个女子的确就是当年宇文化及认识的那一位。

    宇文化及还在少年的时候就带兵打仗,为人仗义,曾在攻打陈朝的时候于千军之中救过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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