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郡,万川唐氏府邸。

    “三堂兄,好久不见啊!”唐亦舜站在门口,冲着不远处走来的一名中年汉子大笑着拱手。

    那中年汉子和他的关系似乎不错,也是笑着拱手还礼:“伯贤兄弟还是玉树临风不减当年啊!”

    这中年汉子正是开县唐氏的嫡长子唐中,未来开县唐氏的继承人。开县是峡江唐氏的起源地,大多数的峡江唐氏都是从开县走出去的。而开县是万川郡北侧的一个县,已经因为之前的巴人之乱而衰落,随之衰落的还有原本作为唐氏根源的开县唐氏。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开县唐氏依然是所有唐氏分支之中数得上的大户。而因为开县和万川郡城比较近的缘故,所以开县唐氏和万川唐氏之间走得很近,而这唐中和唐亦舜更是堂兄弟关系。

    “堂叔身体怎么样?”唐亦舜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堂叔了。”

    唐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身体好的话恐怕你就能见到他了,这一次这么大的事,若是换作之前肯定会来,来,伯贤,借一步说话。”

    唐亦舜从唐中的神情中就已经猜测到什么,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另一名族人帮着自己招呼来宾,自己带着唐中走到回廊下。唐中低声说道:“阿爹恐怕支撑不了几天了,他走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让各家坐在一起说话,所以······”

    唐亦舜瞳孔微微收缩,而唐中声音更为苦涩:“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不成的话,恐怕整个峡江唐氏就会真的变成一盘散沙。阿爹还是一如既往地看好你,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唐正良的支持,你可不能有疏忽,咱们必须寸步不让!”

    神情凛然,唐亦舜郑重点了点头。而唐中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某还是想要问你。”

    “尽管说。”

    “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定了李世忠?”唐中轻轻敲着自己的手掌,“你我交心多年,你不要说谎话。我不是聪明人,所以想不清楚为什么,也不想问你为什么,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罢了。”

    诧异的看了一眼唐中,唐亦舜斟酌说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唐中正色说道:“伯贤,不管你认准了谁,这一次只要你坐上了咱们唐氏家主的位置,你的态度以后可就不仅仅是万川唐氏的态度,而是整个峡江唐氏的态度,所以你要想好,也要谨慎。这背后可是数千唐氏子弟的未来。”

    唐亦舜沉默片刻,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拍了拍唐中的肩膀:“你放心好了,余心中有数。荡寇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余而或者唐正良都看得清楚,这你不用担心。”

    没有听明白唐亦舜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唐中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还要和我卖关子么?”

    轻笑一声,唐亦舜径直向门口走去:“余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想起来什么,唐亦舜回过头:“对了,荡寇将军应该也快到了,有没有兴趣和余一起去迎接一下?”

    唐中微微错愕,旋即点了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紧紧盯着唐亦舜大步前行的身影,唐中有些恍惚。

    或许过了今天,已经逐渐要变成一盘散沙的峡江唐氏,将会在一次凝聚起来,汇聚在那一面旗帜下,跟着那个已经快成为传奇的年轻人一起奋战。

    不管这个选择对还是不对,唐中都相信自己这个果敢的堂弟。或许也只有他能够带着整个峡江唐氏重新走向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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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府。

    在汤煲的香气中,陈顼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听到乐昌的疑问,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觉得李荩忱有罪么?”

    乐昌缓缓放下奏章:“其有过。”

    乐昌这个回答倒是让陈顼有些惊讶。自家这个女儿刚刚回到宫里不到一天,就风尘仆仆的跑过来,陈顼当然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更或者说,当陈叔宝出现在乐昌宫殿外的时候,陈顼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自家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分明是来当说客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乐昌竟然开口就明确的说李荩忱有过。

    而乐昌此时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孔夫子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此女儿觉得荡寇将军之过非罪也。”

    陈顼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敢情这个丫头和自己玩了一个绕口令:“那按照你的意思,父皇是不能论罪了?”

    乐昌瞥了一眼旁边有如小山高的奏章,她很清楚这些奏章对父皇的挑衅有多大,但是她也清楚,李荩忱也好,萧摩诃也罢,不得不这么做,哪怕是他们这种做法是在变相的挑衅陈顼。

    李荩忱为了防止陈顼找借口降罪自己,先老老实实的不请功而请罪。而萧摩诃和周确等人为了防止李荩忱甚至萧世廉和东宫离心,也不得不跟着辩解,最后的结果就是陈顼根本没有办法降罪李荩忱,只能活生生的在这里生闷气。

    “父皇,古往今来皆有功过相抵的说法,”乐昌斟酌说道,她现在是能够解决陈顼的最后一个人,如果她再说错什么话,说不定陈顼一气之下还真的有可能和李荩忱好好算账,“荡寇将军有不请命就用兵之过,也有拿下巴郡之功,过在先,功在后,不妨先算过,再算功。”

    顿了一下,乐昌竖起一根手指:“这过在动兵,然父皇也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之前吕梁之战吴老将军退兵便是自己所决断,虽然我们丢掉了吕梁,但是保存了足够的兵力,方才能够在后来的荆州之战中轻而易举的打开局面,父皇且说这是功还是过?”

    陈顼手中的勺子顿住,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

    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

    当初吕梁之战虽然败了,但是并不是惨败,甚至最后的河口一战还让王轨吃了瘪,实际上虽败犹荣,因此后来在论功的时候也是直接按照胜利来论的,主将吴明彻没有受到惩罚,而立下功勋的萧摩诃、任忠等人都得到了升迁。

    而当时下达了撤退命令的吴明彻没有受到惩罚,现在下达了进兵命令甚至还打赢了的李荩忱,就该受到惩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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