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学园祭期间学校的一些规定放宽了，但还是又不能踩的红线。”
莱维一边拉着伊芙朝楼顶走去，一边给她解释。话说这家伙总想着保护自己的名声减少流言的产生，为什么偏偏从刚才出了教师办公室就一直拉着人家女孩子的小手不放？虽然这家伙确实有可能迟钝到忘了这件事儿的程度，可这不分明在给自己制造麻烦么？看看周围擦肩而过的学生们吧，几乎不论男女各个都会回过头看一眼并肩前行的二人，而注目的焦点则无一不是他们之间互相牵着的那两只手。
昨天下午的梦梦加上今天上午的伊芙，好像就真正的原配正妻反而因为鼓足了劲地装萝莉卖萌反而没让人朝桃色新闻的方向联想。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啊？
“红线？”
伊芙每听到她不熟悉的词就喜欢复述一遍。
“比如楼内不允许生火。你刚才一路走来有注意到吗？别看很多教室里都在卖炒面、炒饭还有咖喱之类，他们用的全是电炉，都没有明火。”
“是怕发生火灾吗？”
莱维很欣慰地点点头，此刻的伊芙就像他的学生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学生不都已经高三了吗？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幼儿园级别的问答？
“在人员这么密集的地方发生火灾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所以即便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依然不允许在教室里点火。而昨天你们去过中庭跟运动场，大概也发现那边没什么烧烤之类的摊位了吧？”
伊芙又点点头。
“那是因为烧烤会产生大量的油烟，很容易影响到周边的其他摊位，甚至风向不对的话还会飘进这边的教室。所以学校里就把这些摊位都集合起来，找了个不容易对别人造成困扰的地方单独开辟给他们。”
“就是楼顶吗？”
点头微笑，莱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如果长了长胡子的话他肯定还得轻抚两下以示高深莫测——哪来的孺子跟道士啊！
“教学楼的楼顶在这附近算最高的地方，油烟只会往上飘不会干扰到其他人。而楼顶比较空旷加上还有水箱，即使万一真有笨蛋不小心弄得着了火，也很容易就能扑灭。”
伊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莱维的学生要都像她这样，没准也挺好的？
其实莱维所说的那些，并非只有学校管理者才会考虑到。这也算他以前职业遗留下来的习惯。每次任务之间莱维都会将雇主跟其他协力人员收集上来的情报仔细阅读，如果可能的话他还会做几次地形勘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样不但不麻烦，还能令工作变得更加简单有效率。
按理说伊芙跟莱维是同行，应该也有相似的职业病才对。可这名少女行事偏偏就一点儿都不像个杀手。从雇主那得到目标的情报后就直奔对手而去，确认目标紧接着就不顾状况地发起攻击。伊芙的行为与其说是个杀手，更像是骑士与对手一对一地对决。
当然，多数的情况下‘一’只代表她自己这方。对手经常是一个更加庞大的数字。从这点就能看出，为什么伊芙过去一直都没击败过莱维，遑论按自己的想法把他抓住。那个男人可是一点儿都不顾及什么高手的风范、骑士的精神、武人的尊严，往往每次遭遇后都把伊芙气得直跺脚却又毫无办法。难怪最开始被召唤来那段时间，伊芙对莱维比别人还要冷一些呢。女孩子嘛，即便被称为金色之暗，也得允许她有点小脾气不是么？
教学楼的楼顶一般没什么人会上去，所以那扇平常总关着的门时间长了肯定不像教室的门那么顺滑，推开时都会发出‘嘎吱’一声难听的声音。但今天由于是学园祭，天台布置了那么多摊位肯定不会把门在关上阻挡客人，莱维的耳膜也沾了光，免遭难听声音的折磨。
“好多人。”
伊芙的感叹是理所当然的，透过身前这扇跟一般家庭用相同规格的门望出去，那是一片人海。
初中部的教学楼里人不算太多，莱维还以为很多人第一天已经逛够了今天找个地方偷懒甚至在家里呆着没来。现在看样子不见了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这片原本挺大现在却一点看不出空旷的平台上。
“没想到我校的学生这么贪吃……”
莱维用一句简洁明了的话对眼前的情景做出归纳总结。天台上四处散布的摊位全都是卖各种小吃的，在这以外没有其他。所以聚集在这儿的人群除了想找吃的，还能是干什么呢？难道全都是中央区派来检查食品卫生的兼职监督员吗？怎么可能！
“嗯，贪吃。”
嗯？刚才好像有谁笑了？一定不是自己身边这位吧？她不是面瘫还没治好么？莱维很记得自己还找超铃音研究过伊芙跟有希缺表情的问题，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来着？
“喂，你好像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儿吧？他们贪吃可不是我教的。”
莱维理直气壮地捏了一下伊芙的小鼻子。我很贪吃？当然不是！莱维一向认为自己比普通人多吃那么一点儿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像男人比女人饭量大，体力劳动比脑力劳动吃得更多一样，自己可是个杀手哎，怎么可能要求跟舒舒服服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吃一样多？
某些人好像忘了，孩子们在教室里坐着记笔记动脑筋的时候，他可是懒散地躺在某处睡懒觉啊。该不该再感叹一遍为什么他的记性那么差呢？
“我是在说某只馋嘴的猫。”
是笑了吧！？没错的确是笑了吧！？在莱维眼皮底下，伊芙用手捂着半张脸，看上去貌似是在揉刚才被他捏了一下的鼻子，可是却很明显的发出了‘噗’的一声。这如果还说不是在笑的话，莱维觉得字典上关于‘笑’的定义就改重编了！
不过……馋嘴的猫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莱维左想右想，认识的人中间名字跟猫有关的就依文一个，那只小凯蒂说起来也不算太馋？唔，若是把血算进常规食物里，那她好像又确实挺馋嘴的——某人又忘了一件重要事儿的，以前伊芙一直叫他什么来着？
“好了好了，别在这堵着路，咱们进去。”
莱维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楼梯上已经排成了一条短短的队伍。不过也许那帮孩子都以为前头就跟一些班级一样需要排队吧，所以没人开口催促他们两个人形路障。当然，这里头依然不能否认伊芙的外表发挥了作用，你试试让两个鬼冢站在这里看看？后头的人即便不敢用脚踹他们屁股，肯定也群情汹涌地骚动起来了。这就是差距，可爱的女孩子到哪都会得到优待，嫉妒吗？
拉着伊芙踏上天台，没错，莱维又拉起少女的小手了，亏得今天就他们两个。依文要是早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谁让这位大叔确实吃了人家小女生的豆腐？
“看看想先吃什么？”
莱维忽然转过身，变成了跟伊芙面对面站着。乍一看这样的姿势很正常，很多学生下课时在走廊聊天都这么面对面站，可莱维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有点微妙地让人觉得不对劲。
“先吃……”
伊芙仿佛已经忘了片刻前还笑过别人贪吃嘴馋，莱维那么一问她就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来了。金色的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以她比依文强不了多少、只跟有希差不多的身高在这样的人群中怎么可能看得清到底都有些什么摊位呢？超铃音在那次治疗时就偷偷整理出了伊芙的详细身体资料，那里头可不包括透视眼的记录。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伊芙一点儿都不着急。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原来脑袋转来转去的时候，她的下巴是微微往上抬的，这个姿势有什么用？方便她刚被莱维‘惩罚’过的小鼻子发挥功能嘛。
像只小松鼠似地皱着鼻子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最终伊芙隐约锁定了一个方向——莱维挡着的那个地方。
“怎么，一下没法儿决定吗？”
莱维假装看不见少女在自己身子两边探头探脑、想绕过去的动作，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了。所以说不怪他成天佩服别人的演技，谁叫他自己本身装模作样的本事太烂。
伊芙往左，莱维的身子往右；伊芙往右，莱维的身子就朝左，两个人就在天台上玩了起来。可是莱维的性格明显不如伊芙沉稳，被调戏的少女都还没开口呢，猥亵的大叔就先忍不住了。
“知道我后面有什么了？”
莱维想学电视上综艺节目里主持人揭晓大奖前的表情，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看上去有点欠揍。表面上若无其事锲而不舍的小松鼠，已经快忍不住挥起她的大尾巴了！
“鲷鱼烧！”
少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仿佛塞进了两个灯泡似地闪闪发亮。配合她依然比较面瘫的表情，看得莱维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反而冒出了滴冷汗。怎么觉得跟雌兽盯上了美味的猎物似地？尽管知道伊芙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莱维还是她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等身大的巨型鲷鱼烧。生怕她一下没忍住当头咬下来。
“咱们现在就去买。”
原本莱维还想问一句‘想吃吗’，吊一下伊芙的胃口。可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具有难以忽视的危险性，莱维不敢造次，脑子一转就放弃了那个主意。他可不是冈崎那种不吐槽会死星人，明知肯定会遭到字典暴击还勇往直前的笨蛋学校里有两个就够，莱维身为教师没必要跟学生一般见识，不是吗？
楼顶聚集的人虽多，通往鲷鱼烧摊子的路却并不难走。谁让鲷鱼烧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平凡？有些小吃尽管也很广为人知，可一般只有在各种庙会类型的活动上才能吃到。即便小孩子人人都喜欢的棉花糖，也仅在儿童乐园那种地方出售。很少人会在以中学生以上为主的商店街卖这种东西。
鲷鱼烧则跟那些熟知却不常见的小吃有点不同。几乎你只要周末出门，无论在哪条街上逛上半天都能够遇上一家卖鲷鱼烧跟其他同类小吃的店。所以一个普普通通的鲷鱼烧摊子会少人光顾，基本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
道理就跟N多教室里卖的炒面一样。跑进去坐着甚至在外头排队的人，真的是为了那一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的炒面吗？还不是被各种COSPLAY主题吸引过去的？所以只要到那些有卖炒面跟特饮的教室里走一圈，就会发现在里头呆着的大多是男生，而他们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面前的那盘炒面上，全都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些换上各种服装的女孩子们。估计等他们出了教室门后，连那碟炒面是甜是咸都未必想得起来。
“唔，闻起来真甜啊，你想吃几个？”
两人挺轻松地就走到这家没有任何特色所以少人光顾的鲷鱼烧摊前，莱维跟很多男人一样，对太甜的东西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说实话，别说吃了，光站在摊子前闻着满鼻子的甜香味，他觉得肚子已经饱了。没准再站一会儿，连中午饭都可以省掉。
“先买两个吧。”
伊芙犹豫了半天，还很有意思地板起手指头数了一下儿。在莱维提醒她吃完还可以再买后，她才最终做出决定。看样子虽然爱鲷鱼烧爱到发狂，这名少女对食物的品质还是有些追求的，并非只要是鲷鱼烧形状的东西就都能随便往嘴里塞。
“两个鲷鱼烧。”
莱维把钱放在前头的透明玻璃柜上，柜子三名忙碌的学生中的一位连忙回应了一声，然后拿了钱转身继续做包括鲷鱼烧在内还有铜锣烧之类的点心。明明是个生意平平的摊子，这三名学生却不停地做点心，莱维都能看到边上有个小箱子快被做好的点心堆满了。
“他们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伊芙不奇怪为什么对方没把已经做好的直接给自己，她本来就觉得鲷鱼烧这种东西得新鲜出炉的才好吃，不介意等上那么一会儿。她好奇的是那三名学生看似十分浪费的行为。
“呵呵，估计是他们准备的时候太乐观，买了太多原料吧。用不完拿回去光靠自己家的几个人肯定吃不下，他们大概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觉得干脆都做成点心等之后分给自己班上的人？”
能猜到学生们的想法不是莱维有多聪明，仅仅因为以往每一届的学园祭都会发生类似的情况罢了。基本上每年学园祭闭幕后的第二天，一早回到教室的莱维都能见到全班同学聚在一块大吃特吃的情景，他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可是鲷鱼烧隔夜就不好吃了……”
没经历过校园生活的伊芙一点儿都没法理解学生们的快乐，莱维不禁又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的打算。是否该让她们到学校里来？
“老师，你们的鲷鱼烧好了。”
“哦，谢谢。”
莱维接过以食品用纸包着的两个鲷鱼烧，滚烫的热度根本不是薄薄一张纸能够阻挡的，他拿着鲷鱼烧的双手不停动来动去，不让同一块皮肤跟手里的东西长期接触。
“不等一下吗？很烫。”
伊芙摇摇头，她认为鲷鱼烧就得是冒着热气的才好吃。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喜欢超市食品区里买回来的。即便那些鲷鱼烧用各种花哨的包装弄得格外漂亮，可她仍然觉得路边摊现做的最美味。就算是个不怎么亲切的大叔公式化地递过来，她也觉得比超市冷冰冰柜子里拿出来的要好上百倍。
“好吃。”
轻轻咬了一口，好像知道莱维帮她加了‘好烫’的注释一样，伊芙主动说出自己的感想打消他的念头。
“真的吗？其实我对制作鲷鱼烧还是挺有自信的，毕竟家里老爸原来就在商店街买过，不想学也从小就被教会了。”
在柜台里忙碌的一名小女生头也不抬地对伊芙说。刚才的鲷鱼烧就是她做的，递给莱维的那名少年负责的是铜锣烧。
“现在不卖了吗？你的父亲。”
伊芙的语气中很少带出自己的情感，这次却连那名与她根本不认识的小女生都能听出话里的一点点遗憾。莫非真的那么好吃，她还准备光顾那名小女生家里的店？莱维试着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吞下去。没觉得跟超市买回来的鲷鱼烧有什么不同，除了温度以外。
“因为生意不太好，老爸后来就找了个小公司开始当上班族。其实也有觉得每天准备材料太辛苦的缘故吧，虽然我觉得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生活也没多轻松就是了。”
嘴上说得十分随意，莱维却能听得出那个小女生对自家父亲的选择颇有点不以为然。这个年龄就知道考虑家里的事情，现在的孩子中可不多见啊。莱维从她穿的校服上看出她还在上初二，不是说中二段的孩子都奇奇怪怪的吗……或者这也算是叛逆之外的另一种奇怪？
“真可惜。”
伊芙又咬了一口，别看她嘴小小的，两口下去鲷鱼烧却已经没了三分之一。
“没什么可惜啦，就算老爸还在卖鲷鱼烧，店也不在岛上呀。所以说这位学姐注定只有在学园祭才能吃到我家的鲷鱼烧咯，喜欢的话就请明年再来光顾吧。”
“难道你去年也是在这儿卖鲷鱼烧？”
莱维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呀，毕竟我只会做鲷鱼烧，其他东西根本没学过嘛。”
即便如此，连续两年学园祭都搞同样的企划这点也挺少见的了。不会做可以学，就算学不精做出来的差强人意，学园祭这种场合也没谁会太过在意。就说那些卖炒面的班级吧，有几个炒面做出来能比便利店的速食品更好吃？大家不一样年复一年地趋之若鹜嘛。学生们组织的活动只不过是图个开心，像这位女生这么追求品质的的确属于稀缺品种。所以莱维觉得她并非怕别的干不好被人笑话，根本原因应该还是对鲷鱼烧有种执着吧。就和伊芙对吃鲷鱼烧的执着一样。
“明年……还来吗？”
几句话的功夫，伊芙已经靠她那张樱桃小嘴消灭掉一个鲷鱼烧了。她将包鲷鱼烧的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过头眼光灼灼地望向莱维。
“只要你想来。”
眼看伊芙肯定还没吃够，莱维干脆把自己那份塞到她手里，反正这种甜腻腻的玩意儿从来就不合他的胃口，偶尔尝尝就够了，要吃完一整个那是有点难度。
只是……
伊芙没有立刻回答，尽管莱维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紧紧盯着手里的鲷鱼烧，目光的焦点落在缺了一块的断面上。
这是一个鲷鱼烧，跟伊芙刚刚吃完那个同样出自柜台后面的小女生之手。散发出的甜味相同，大小也相同，唯一区别就在于它已经被吃了一口。
要吃吗？伊芙犹豫了。她还从未试过面对一个鲷鱼烧的时候犹豫不决，这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只要不是从超市买回来的冷冰冰工业制品，伊芙觉得自己都能不做任何思考地一口咬下去。即使是从一个门可罗雀的小摊子买回来的，就算摊子附近因为人太少而有寒风刮过显得稍微有点冷。
鲷鱼烧还冒着热气，正好能驱赶微微的寒意不是吗？但它被吃了一口，伊芙没有抬头，用刘海遮着自己的眼睛偷偷朝旁边瞥了一眼。就是身边这个男人在鲷鱼烧上咬了一口，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妥，继续跟柜台里忙碌的几名学生聊着没多少内容的话题。
他是故意的吗？心里刚升起这个猜测，伊芙立刻就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身边这个男人的，甚至比他的妻子更加了解。因为在周围的人当中，伊芙相信只有自己认识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很久很久以前就消失了的一面。
肯定不是故意的。伊芙点了下头，以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迟钝笨蛋大傻瓜。这种人能够正常跟别人交流就已经不容易了，娶到个老婆更加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即便在他身上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伊芙仍然凭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结果判断出莱维不可能想到那么多。
在家吃饭时，这个男人会很随意地帮别人夹菜，即使对方不是依文。尤其是伊芙自己，莱维经常会把她根本不爱吃的青菜夹到碗里，说是什么为了营养均衡，一开始这可把伊芙给困扰坏了。所以说在家都会这样，出门在外精神没那么集中，他做出更傻的事儿来，也不显得有多奇怪吧？
伊芙捧着鲷鱼烧的双手稍微向上移动，渐渐接近自己半张开的小嘴。她手上的动作很缓慢，也很轻柔。仿佛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鲷鱼烧的外形似地。
如果他并非有意恶作剧而只是单纯好心，那么自己就这样接受了也没关系？伊芙干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鲷鱼烧猛地往嘴里一塞。啪嗒一声小嘴闭上，鲷鱼烧上头的开口变得更大了。
味道没什么不同嘛。少女的心思小小地纠结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完毕，恢复到原本的面无表情状态。这个过程中莱维一直在跟小吃摊的几个初中生聊天，压根没觉察到自己身边居然还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小且人数为一的斗争。
“又吃完了？”
莱维听见揉纸团的声音，回头就见伊芙包鲷鱼烧的纸揉成一团扔掉。
“还吃吗？如果喜欢的话不是不行，可等会儿中午饭怎么办？”
伊芙眨眨眼睛，她当然还想吃鲷鱼烧。才两个根本还没到她平常食量的一半。何况刚才第二个因为特殊原因吃得太快，连味道如何都没怎么品出来，只顾着让那种怪怪的感觉赶紧消失了。
“要不要试试鲷鱼烧？”
在伊芙计算离午餐还有多长时间，够不够消化掉三个或以上鲷鱼烧的时候，冷清的小吃摊貌似又来了新的客人。
“鲷鱼烧？”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开始说话的男生小不少，光凭声音判断，她的年龄大概也就比依文的外表稍微大一点。不像中学生，有可能是跟伊芙一样外来的参观者。莱维跟伊芙同时这样想，但这并非重点。他们更多地是觉得那把独特的嗓音有些耳熟。
鼻音很浓，仿佛在鼻腔沉了一下才发出声，却又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莱维装作不经意地稍微回头看了一眼，尽管小摊子前人流不算拥挤，但这也只是相对其他人气超旺的店而言。莱维那一眼只看到了匆忙走过的几个男生，没见到有什么女性。看样子至少他对对方身材的判断十分准确，肯定是个子很矮才被路过的人挡住。
“鲷鱼烧也很甜，我们找了半天都没见有卖蜜瓜包的，不如你先试试这个吧。”
仔细一听，男生的声音也有点耳熟。后头的两人越来越接近，莱维开始无聊地猜测起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姑且把这当做对记忆力的一种锻炼吧，反正伊芙那边貌似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吃鲷鱼烧，闲着也是闲着。
莱维他却不知道，伊芙其实跟他一样觉得女生的声音耳熟，两人正在想一样的事儿。
“嘁，别把鲷鱼烧什么的跟蜜瓜包混为一谈啊。你该不会智商低到以为只要是甜的东西就差不多这种程度吧？蜜瓜包的好处在于它包含了酥脆的表面与柔软的内层。有这两样做基础，再加上恰到好处的甜味，这才是蜜瓜包的精髓，岂是鲷鱼烧那种单调的东西能比的？”
想起来了！这种带点高傲更带着无比任性的口吻，莱维一下就猜到来的人是谁。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记忆力测试游戏通关而感到半点高兴，而是拍了下额头，露出遇到大－麻烦的表情。原本轻松的游园心思被一扫而空。
原因？看看旁边娇躯微颤的少女吧。唯一喜欢的美食被别人肆意贬低，伊芙本就不算很好的脾气能忍得住就怪了。而且莱维印象中这两位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过节，等会见到面恐怕……
不幸啊！！
莱维学着某个冲天头高中生在心里大喊。
他不是没想过会在学园祭上碰见熟人。在这种全校学生都参与到其中，且还会有不少外校人员到访的活动中，两天的行程不碰上认识的人根本是没可能的事儿。事实上莱维他不是刚开幕不久就碰到了忙得到处抓瞎的远坂大小姐么。接着跟梦梦一块儿的时候又遇到轻音部那帮许久未见的少女，还让梦梦过了一把演出瘾。光说跟伊芙这一会儿，不就已经去了鬼冢那家伙班上的鬼屋么。
所以说无论接下来再见到谁，莱维都不会觉得惊讶，即便是现在已经猜到身份的这两位……可他从没想过会以如此难以令人露出愉悦笑容的方式作为开场啊！
“夏娜，别太大声呀，这样的话让人听见太失礼了！”
莱维对男生的话深表认同，若仅仅是在学园祭上偶遇，他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纵然伊芙曾经跟那名小女生有过不太友好的经历，但莱维认识的伊芙并非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记仇的人。何况双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称之为‘仇恨’的过节，不过小女生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没准现在已经算是有了。
原本早该考虑好是不是再吃一个鲷鱼烧的伊芙到现在都没开口，她双唇紧绷着的样子跟平常的冷淡完全不同，莱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见了牙齿磨在一块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不管她原本是否还想吃鲷鱼烧，莱维猜她肯定暂时是不会有胃口了。
“有什么失礼的，我只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而已。如果连顾客真心实意的话都不愿意听，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开店？”
好吧，小女生这番话的确没错。如果把地点换到商店街之类的地方，她这么说没准会有不少真心努力做好生意的店主虚心接受。可问题这里是学园祭，是学生们寻开心的场所，没谁真的抱着做好生意赚大钱的心思才来摆摊。而前来光顾的客人也都了解大家就是为了高兴一下，更没人会故意在节日里找麻烦……好吧，原本没有，现在的确有一个了。
尽管莱维不知道那名小女生原来属于哪个世界做过些什么事儿，但他猜想那名小女生大概跟伊芙一样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如此一来倒也不能完全怪她，第一次知道有学园祭这种节日的人，不理解也算正常吧？只是为什么她偏偏就跑到这边来呢？只要不是鲷鱼烧，随便她贬低任何食品，莱维都可以轻轻一笑权当小孩子闹别扭。
“伊芙，要不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等消化一下再来吃？”
莱维尝试在后头两人决定过来之前把伊芙带走，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儿什么的话，这件事儿没准会从嘴皮子发展到肢体冲突上。
事实证明莱维的预测十分准确，冲突这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伊芙的身体已经绷得紧紧，活像一只随时准备冲出去扑杀猎物的雌豹。他试着双手从后按住伊芙的肩膀，看能不能强行帮她拐个弯。
“伊芙？”
没用，莱维一点儿都扳不动伊芙的身子。别看少女的身子娇小无比，莱维硬是使出普通人受不了的力量也没让她挪动哪怕一微米。再加劲他可不敢了，万一做过头把伊芙那的仇恨引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倒不是说莱维怕她，以前都被她追杀多少年了？就算一开始觉得麻烦，后来也早习惯了。他是想着好歹也得有个和事老在，这样等会冲突起来还能尽量减轻点规模。若不小心连自己都被当成了敌人，到时候谁来把两只愤怒的萝莉拉开？靠那个男生？算了吧，他要有这个能耐，肯定先管好自己边上那只萝莉的嘴了。
“蜜瓜包那种外硬内软的奇怪东西，在这个星球是不是有个词特别形容的？外强中干？是这个词吗？”
伊芙终于开口了，而且一说就是莱维从没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的劲爆台词。
伊芙是算准了的，她刚才之所以一动不动，原来就是等着后头两个人接近到肯定能听见自己声音的距离。
“呃，我觉得外刚内柔比较……贴切一点？”
莱维这算是被伊芙给逼出水平来了。要知道他现在使用的语言并非自己的母语，而他在这所学校里却是一直在向学生们教授自己的母语。由此可知他对这门语言的掌握程度绝对连自己母语的七成都没到，能让这样的他瞬间找到一个代替的词，若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莱维说不定还能沾沾自喜一番呢。
“是外强中干。”
伊芙不给莱维半点机会，用比刚才更大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最重点的部分。柜台里忙碌的三名学生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了她一下，随后被她那肃杀气息的表情吓得缩了回去。
“你说什么！”
好了，莱维已经用不着想办法带走伊芙了。后头的小女生听见了刚才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蹭地一下就窜到了两人跟前。
“哟，好久不见。”
莱维姑且打个招呼，尽管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莱维以前总不理解某些学生想法。比如老师说好了要家访，让学生先通知家长。结果往往到了地方跟父母见了面，才发现他们孩子根本就没提过这件事儿。莱维不明白为什么迟早都要被家长批评，非得等老师见了家长后不是更惨吗？到时候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没说实话，肯定会更生气一些吧？
现在莱维理解那些学生们的心情了。知道坏事一定会发生却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阻止，那么至少让它的发生稍微晚上那么一丁点也是好的。所谓的鸵鸟心态就是这样吧，莱维觉得自己跟学生们貌似又贴近了一些，对以后的教育工作没准有些帮助。但他现在没有半点喜悦的心情……
“你刚才说了什么！”
黑色的长发垂到膝上，个子娇小得就像一个天天盼着上中学的小学生。这位名叫夏娜的小女生仿佛没听见莱维说话似地，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死死瞪着面无表情的伊芙。
“额，老、老师！”
紧追着夏娜的男生也终于跟上来了。突然见到眼前的人是莱维，这名前圣杯战争参加者很是吃了一惊。
“坂井同学……”
“我说外强中干，听不懂吗？”
伊芙打断了莱维的话，她学着电视里那些演员，努力想做出一个挑衅的眼神。结果除了眼皮稍微耸了一下外还跟原来差不多，但配合她比夏娜高的个子，加刚才那个小动作倒是起了意外的效果。
“你是想说因为我太小才听不懂吗！？”
莱维跟坂井悠二同时抚额，为什么这两位都不太懂与人交往的女生，相互之间偏偏就能起到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效果？难道是萝莉间的特殊感应吗？可伊芙明明跟夏娜不是一个分类里的呀。
“没有这样说过。”
话虽如此，可伊芙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讲‘你有自知之明就太好了’呀！夏娜会有什么反应根本想都不用想，只见她双手紧紧握拳，攥得半点血色都看不见，简直就像是被依文吸太多也成了吸血鬼似地。莱维跟坂井悠二仿佛能见到她长长的黑发无风自动，让人怀疑她莫非是某种变身后全身毛发竖起的奇怪外星人的同类。
好吧，其实那么想的只有悠二。莱维他可不像这帮孩子从小看漫画长大，他贫乏的脑袋里只想到被惹怒的小动物会有这种反应，比如猫啊又比如猫啊再比如猫的。谁让自己家就养着一只呢，那个叫做凯蒂的。
莱维一边拉着伊芙朝楼顶走去，一边给她解释。话说这家伙总想着保护自己的名声减少流言的产生，为什么偏偏从刚才出了教师办公室就一直拉着人家女孩子的小手不放？虽然这家伙确实有可能迟钝到忘了这件事儿的程度，可这不分明在给自己制造麻烦么？看看周围擦肩而过的学生们吧，几乎不论男女各个都会回过头看一眼并肩前行的二人，而注目的焦点则无一不是他们之间互相牵着的那两只手。
昨天下午的梦梦加上今天上午的伊芙，好像就真正的原配正妻反而因为鼓足了劲地装萝莉卖萌反而没让人朝桃色新闻的方向联想。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啊？
“红线？”
伊芙每听到她不熟悉的词就喜欢复述一遍。
“比如楼内不允许生火。你刚才一路走来有注意到吗？别看很多教室里都在卖炒面、炒饭还有咖喱之类，他们用的全是电炉，都没有明火。”
“是怕发生火灾吗？”
莱维很欣慰地点点头，此刻的伊芙就像他的学生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学生不都已经高三了吗？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幼儿园级别的问答？
“在人员这么密集的地方发生火灾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所以即便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依然不允许在教室里点火。而昨天你们去过中庭跟运动场，大概也发现那边没什么烧烤之类的摊位了吧？”
伊芙又点点头。
“那是因为烧烤会产生大量的油烟，很容易影响到周边的其他摊位，甚至风向不对的话还会飘进这边的教室。所以学校里就把这些摊位都集合起来，找了个不容易对别人造成困扰的地方单独开辟给他们。”
“就是楼顶吗？”
点头微笑，莱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如果长了长胡子的话他肯定还得轻抚两下以示高深莫测——哪来的孺子跟道士啊！
“教学楼的楼顶在这附近算最高的地方，油烟只会往上飘不会干扰到其他人。而楼顶比较空旷加上还有水箱，即使万一真有笨蛋不小心弄得着了火，也很容易就能扑灭。”
伊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莱维的学生要都像她这样，没准也挺好的？
其实莱维所说的那些，并非只有学校管理者才会考虑到。这也算他以前职业遗留下来的习惯。每次任务之间莱维都会将雇主跟其他协力人员收集上来的情报仔细阅读，如果可能的话他还会做几次地形勘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样不但不麻烦，还能令工作变得更加简单有效率。
按理说伊芙跟莱维是同行，应该也有相似的职业病才对。可这名少女行事偏偏就一点儿都不像个杀手。从雇主那得到目标的情报后就直奔对手而去，确认目标紧接着就不顾状况地发起攻击。伊芙的行为与其说是个杀手，更像是骑士与对手一对一地对决。
当然，多数的情况下‘一’只代表她自己这方。对手经常是一个更加庞大的数字。从这点就能看出，为什么伊芙过去一直都没击败过莱维，遑论按自己的想法把他抓住。那个男人可是一点儿都不顾及什么高手的风范、骑士的精神、武人的尊严，往往每次遭遇后都把伊芙气得直跺脚却又毫无办法。难怪最开始被召唤来那段时间，伊芙对莱维比别人还要冷一些呢。女孩子嘛，即便被称为金色之暗，也得允许她有点小脾气不是么？
教学楼的楼顶一般没什么人会上去，所以那扇平常总关着的门时间长了肯定不像教室的门那么顺滑，推开时都会发出‘嘎吱’一声难听的声音。但今天由于是学园祭，天台布置了那么多摊位肯定不会把门在关上阻挡客人，莱维的耳膜也沾了光，免遭难听声音的折磨。
“好多人。”
伊芙的感叹是理所当然的，透过身前这扇跟一般家庭用相同规格的门望出去，那是一片人海。
初中部的教学楼里人不算太多，莱维还以为很多人第一天已经逛够了今天找个地方偷懒甚至在家里呆着没来。现在看样子不见了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这片原本挺大现在却一点看不出空旷的平台上。
“没想到我校的学生这么贪吃……”
莱维用一句简洁明了的话对眼前的情景做出归纳总结。天台上四处散布的摊位全都是卖各种小吃的，在这以外没有其他。所以聚集在这儿的人群除了想找吃的，还能是干什么呢？难道全都是中央区派来检查食品卫生的兼职监督员吗？怎么可能！
“嗯，贪吃。”
嗯？刚才好像有谁笑了？一定不是自己身边这位吧？她不是面瘫还没治好么？莱维很记得自己还找超铃音研究过伊芙跟有希缺表情的问题，当时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来着？
“喂，你好像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儿吧？他们贪吃可不是我教的。”
莱维理直气壮地捏了一下伊芙的小鼻子。我很贪吃？当然不是！莱维一向认为自己比普通人多吃那么一点儿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像男人比女人饭量大，体力劳动比脑力劳动吃得更多一样，自己可是个杀手哎，怎么可能要求跟舒舒服服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吃一样多？
某些人好像忘了，孩子们在教室里坐着记笔记动脑筋的时候，他可是懒散地躺在某处睡懒觉啊。该不该再感叹一遍为什么他的记性那么差呢？
“我是在说某只馋嘴的猫。”
是笑了吧！？没错的确是笑了吧！？在莱维眼皮底下，伊芙用手捂着半张脸，看上去貌似是在揉刚才被他捏了一下的鼻子，可是却很明显的发出了‘噗’的一声。这如果还说不是在笑的话，莱维觉得字典上关于‘笑’的定义就改重编了！
不过……馋嘴的猫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莱维左想右想，认识的人中间名字跟猫有关的就依文一个，那只小凯蒂说起来也不算太馋？唔，若是把血算进常规食物里，那她好像又确实挺馋嘴的——某人又忘了一件重要事儿的，以前伊芙一直叫他什么来着？
“好了好了，别在这堵着路，咱们进去。”
莱维回头看了一眼，后头的楼梯上已经排成了一条短短的队伍。不过也许那帮孩子都以为前头就跟一些班级一样需要排队吧，所以没人开口催促他们两个人形路障。当然，这里头依然不能否认伊芙的外表发挥了作用，你试试让两个鬼冢站在这里看看？后头的人即便不敢用脚踹他们屁股，肯定也群情汹涌地骚动起来了。这就是差距，可爱的女孩子到哪都会得到优待，嫉妒吗？
拉着伊芙踏上天台，没错，莱维又拉起少女的小手了，亏得今天就他们两个。依文要是早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谁让这位大叔确实吃了人家小女生的豆腐？
“看看想先吃什么？”
莱维忽然转过身，变成了跟伊芙面对面站着。乍一看这样的姿势很正常，很多学生下课时在走廊聊天都这么面对面站，可莱维脸上挂着的表情，却有点微妙地让人觉得不对劲。
“先吃……”
伊芙仿佛已经忘了片刻前还笑过别人贪吃嘴馋，莱维那么一问她就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来了。金色的小脑袋左转转、右转转，以她比依文强不了多少、只跟有希差不多的身高在这样的人群中怎么可能看得清到底都有些什么摊位呢？超铃音在那次治疗时就偷偷整理出了伊芙的详细身体资料，那里头可不包括透视眼的记录。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伊芙一点儿都不着急。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原来脑袋转来转去的时候，她的下巴是微微往上抬的，这个姿势有什么用？方便她刚被莱维‘惩罚’过的小鼻子发挥功能嘛。
像只小松鼠似地皱着鼻子这里嗅嗅那里嗅嗅，最终伊芙隐约锁定了一个方向——莱维挡着的那个地方。
“怎么，一下没法儿决定吗？”
莱维假装看不见少女在自己身子两边探头探脑、想绕过去的动作，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了。所以说不怪他成天佩服别人的演技，谁叫他自己本身装模作样的本事太烂。
伊芙往左，莱维的身子往右；伊芙往右，莱维的身子就朝左，两个人就在天台上玩了起来。可是莱维的性格明显不如伊芙沉稳，被调戏的少女都还没开口呢，猥亵的大叔就先忍不住了。
“知道我后面有什么了？”
莱维想学电视上综艺节目里主持人揭晓大奖前的表情，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看上去有点欠揍。表面上若无其事锲而不舍的小松鼠，已经快忍不住挥起她的大尾巴了！
“鲷鱼烧！”
少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仿佛塞进了两个灯泡似地闪闪发亮。配合她依然比较面瘫的表情，看得莱维一点儿都不觉得有趣，反而冒出了滴冷汗。怎么觉得跟雌兽盯上了美味的猎物似地？尽管知道伊芙的目标不是自己，但莱维还是她被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等身大的巨型鲷鱼烧。生怕她一下没忍住当头咬下来。
“咱们现在就去买。”
原本莱维还想问一句‘想吃吗’，吊一下伊芙的胃口。可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具有难以忽视的危险性，莱维不敢造次，脑子一转就放弃了那个主意。他可不是冈崎那种不吐槽会死星人，明知肯定会遭到字典暴击还勇往直前的笨蛋学校里有两个就够，莱维身为教师没必要跟学生一般见识，不是吗？
楼顶聚集的人虽多，通往鲷鱼烧摊子的路却并不难走。谁让鲷鱼烧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平凡？有些小吃尽管也很广为人知，可一般只有在各种庙会类型的活动上才能吃到。即便小孩子人人都喜欢的棉花糖，也仅在儿童乐园那种地方出售。很少人会在以中学生以上为主的商店街卖这种东西。
鲷鱼烧则跟那些熟知却不常见的小吃有点不同。几乎你只要周末出门，无论在哪条街上逛上半天都能够遇上一家卖鲷鱼烧跟其他同类小吃的店。所以一个普普通通的鲷鱼烧摊子会少人光顾，基本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
道理就跟N多教室里卖的炒面一样。跑进去坐着甚至在外头排队的人，真的是为了那一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吃到的炒面吗？还不是被各种COSPLAY主题吸引过去的？所以只要到那些有卖炒面跟特饮的教室里走一圈，就会发现在里头呆着的大多是男生，而他们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面前的那盘炒面上，全都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些换上各种服装的女孩子们。估计等他们出了教室门后，连那碟炒面是甜是咸都未必想得起来。
“唔，闻起来真甜啊，你想吃几个？”
两人挺轻松地就走到这家没有任何特色所以少人光顾的鲷鱼烧摊前，莱维跟很多男人一样，对太甜的东西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说实话，别说吃了，光站在摊子前闻着满鼻子的甜香味，他觉得肚子已经饱了。没准再站一会儿，连中午饭都可以省掉。
“先买两个吧。”
伊芙犹豫了半天，还很有意思地板起手指头数了一下儿。在莱维提醒她吃完还可以再买后，她才最终做出决定。看样子虽然爱鲷鱼烧爱到发狂，这名少女对食物的品质还是有些追求的，并非只要是鲷鱼烧形状的东西就都能随便往嘴里塞。
“两个鲷鱼烧。”
莱维把钱放在前头的透明玻璃柜上，柜子三名忙碌的学生中的一位连忙回应了一声，然后拿了钱转身继续做包括鲷鱼烧在内还有铜锣烧之类的点心。明明是个生意平平的摊子，这三名学生却不停地做点心，莱维都能看到边上有个小箱子快被做好的点心堆满了。
“他们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伊芙不奇怪为什么对方没把已经做好的直接给自己，她本来就觉得鲷鱼烧这种东西得新鲜出炉的才好吃，不介意等上那么一会儿。她好奇的是那三名学生看似十分浪费的行为。
“呵呵，估计是他们准备的时候太乐观，买了太多原料吧。用不完拿回去光靠自己家的几个人肯定吃不下，他们大概就是想到这一点，所以觉得干脆都做成点心等之后分给自己班上的人？”
能猜到学生们的想法不是莱维有多聪明，仅仅因为以往每一届的学园祭都会发生类似的情况罢了。基本上每年学园祭闭幕后的第二天，一早回到教室的莱维都能见到全班同学聚在一块大吃特吃的情景，他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可是鲷鱼烧隔夜就不好吃了……”
没经历过校园生活的伊芙一点儿都没法理解学生们的快乐，莱维不禁又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的打算。是否该让她们到学校里来？
“老师，你们的鲷鱼烧好了。”
“哦，谢谢。”
莱维接过以食品用纸包着的两个鲷鱼烧，滚烫的热度根本不是薄薄一张纸能够阻挡的，他拿着鲷鱼烧的双手不停动来动去，不让同一块皮肤跟手里的东西长期接触。
“不等一下吗？很烫。”
伊芙摇摇头，她认为鲷鱼烧就得是冒着热气的才好吃。正因为如此，她从来不喜欢超市食品区里买回来的。即便那些鲷鱼烧用各种花哨的包装弄得格外漂亮，可她仍然觉得路边摊现做的最美味。就算是个不怎么亲切的大叔公式化地递过来，她也觉得比超市冷冰冰柜子里拿出来的要好上百倍。
“好吃。”
轻轻咬了一口，好像知道莱维帮她加了‘好烫’的注释一样，伊芙主动说出自己的感想打消他的念头。
“真的吗？其实我对制作鲷鱼烧还是挺有自信的，毕竟家里老爸原来就在商店街买过，不想学也从小就被教会了。”
在柜台里忙碌的一名小女生头也不抬地对伊芙说。刚才的鲷鱼烧就是她做的，递给莱维的那名少年负责的是铜锣烧。
“现在不卖了吗？你的父亲。”
伊芙的语气中很少带出自己的情感，这次却连那名与她根本不认识的小女生都能听出话里的一点点遗憾。莫非真的那么好吃，她还准备光顾那名小女生家里的店？莱维试着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吞下去。没觉得跟超市买回来的鲷鱼烧有什么不同，除了温度以外。
“因为生意不太好，老爸后来就找了个小公司开始当上班族。其实也有觉得每天准备材料太辛苦的缘故吧，虽然我觉得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生活也没多轻松就是了。”
嘴上说得十分随意，莱维却能听得出那个小女生对自家父亲的选择颇有点不以为然。这个年龄就知道考虑家里的事情，现在的孩子中可不多见啊。莱维从她穿的校服上看出她还在上初二，不是说中二段的孩子都奇奇怪怪的吗……或者这也算是叛逆之外的另一种奇怪？
“真可惜。”
伊芙又咬了一口，别看她嘴小小的，两口下去鲷鱼烧却已经没了三分之一。
“没什么可惜啦，就算老爸还在卖鲷鱼烧，店也不在岛上呀。所以说这位学姐注定只有在学园祭才能吃到我家的鲷鱼烧咯，喜欢的话就请明年再来光顾吧。”
“难道你去年也是在这儿卖鲷鱼烧？”
莱维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呀，毕竟我只会做鲷鱼烧，其他东西根本没学过嘛。”
即便如此，连续两年学园祭都搞同样的企划这点也挺少见的了。不会做可以学，就算学不精做出来的差强人意，学园祭这种场合也没谁会太过在意。就说那些卖炒面的班级吧，有几个炒面做出来能比便利店的速食品更好吃？大家不一样年复一年地趋之若鹜嘛。学生们组织的活动只不过是图个开心，像这位女生这么追求品质的的确属于稀缺品种。所以莱维觉得她并非怕别的干不好被人笑话，根本原因应该还是对鲷鱼烧有种执着吧。就和伊芙对吃鲷鱼烧的执着一样。
“明年……还来吗？”
几句话的功夫，伊芙已经靠她那张樱桃小嘴消灭掉一个鲷鱼烧了。她将包鲷鱼烧的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过头眼光灼灼地望向莱维。
“只要你想来。”
眼看伊芙肯定还没吃够，莱维干脆把自己那份塞到她手里，反正这种甜腻腻的玩意儿从来就不合他的胃口，偶尔尝尝就够了，要吃完一整个那是有点难度。
只是……
伊芙没有立刻回答，尽管莱维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她紧紧盯着手里的鲷鱼烧，目光的焦点落在缺了一块的断面上。
这是一个鲷鱼烧，跟伊芙刚刚吃完那个同样出自柜台后面的小女生之手。散发出的甜味相同，大小也相同，唯一区别就在于它已经被吃了一口。
要吃吗？伊芙犹豫了。她还从未试过面对一个鲷鱼烧的时候犹豫不决，这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只要不是从超市买回来的冷冰冰工业制品，伊芙觉得自己都能不做任何思考地一口咬下去。即使是从一个门可罗雀的小摊子买回来的，就算摊子附近因为人太少而有寒风刮过显得稍微有点冷。
鲷鱼烧还冒着热气，正好能驱赶微微的寒意不是吗？但它被吃了一口，伊芙没有抬头，用刘海遮着自己的眼睛偷偷朝旁边瞥了一眼。就是身边这个男人在鲷鱼烧上咬了一口，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妥，继续跟柜台里忙碌的几名学生聊着没多少内容的话题。
他是故意的吗？心里刚升起这个猜测，伊芙立刻就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身边这个男人的，甚至比他的妻子更加了解。因为在周围的人当中，伊芙相信只有自己认识这个男人的另外一面。很久很久以前就消失了的一面。
肯定不是故意的。伊芙点了下头，以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迟钝笨蛋大傻瓜。这种人能够正常跟别人交流就已经不容易了，娶到个老婆更加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即便在他身上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伊芙仍然凭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结果判断出莱维不可能想到那么多。
在家吃饭时，这个男人会很随意地帮别人夹菜，即使对方不是依文。尤其是伊芙自己，莱维经常会把她根本不爱吃的青菜夹到碗里，说是什么为了营养均衡，一开始这可把伊芙给困扰坏了。所以说在家都会这样，出门在外精神没那么集中，他做出更傻的事儿来，也不显得有多奇怪吧？
伊芙捧着鲷鱼烧的双手稍微向上移动，渐渐接近自己半张开的小嘴。她手上的动作很缓慢，也很轻柔。仿佛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鲷鱼烧的外形似地。
如果他并非有意恶作剧而只是单纯好心，那么自己就这样接受了也没关系？伊芙干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鲷鱼烧猛地往嘴里一塞。啪嗒一声小嘴闭上，鲷鱼烧上头的开口变得更大了。
味道没什么不同嘛。少女的心思小小地纠结了一下，然后迅速整理完毕，恢复到原本的面无表情状态。这个过程中莱维一直在跟小吃摊的几个初中生聊天，压根没觉察到自己身边居然还发生了一场规模极小且人数为一的斗争。
“又吃完了？”
莱维听见揉纸团的声音，回头就见伊芙包鲷鱼烧的纸揉成一团扔掉。
“还吃吗？如果喜欢的话不是不行，可等会儿中午饭怎么办？”
伊芙眨眨眼睛，她当然还想吃鲷鱼烧。才两个根本还没到她平常食量的一半。何况刚才第二个因为特殊原因吃得太快，连味道如何都没怎么品出来，只顾着让那种怪怪的感觉赶紧消失了。
“要不要试试鲷鱼烧？”
在伊芙计算离午餐还有多长时间，够不够消化掉三个或以上鲷鱼烧的时候，冷清的小吃摊貌似又来了新的客人。
“鲷鱼烧？”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开始说话的男生小不少，光凭声音判断，她的年龄大概也就比依文的外表稍微大一点。不像中学生，有可能是跟伊芙一样外来的参观者。莱维跟伊芙同时这样想，但这并非重点。他们更多地是觉得那把独特的嗓音有些耳熟。
鼻音很浓，仿佛在鼻腔沉了一下才发出声，却又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莱维装作不经意地稍微回头看了一眼，尽管小摊子前人流不算拥挤，但这也只是相对其他人气超旺的店而言。莱维那一眼只看到了匆忙走过的几个男生，没见到有什么女性。看样子至少他对对方身材的判断十分准确，肯定是个子很矮才被路过的人挡住。
“鲷鱼烧也很甜，我们找了半天都没见有卖蜜瓜包的，不如你先试试这个吧。”
仔细一听，男生的声音也有点耳熟。后头的两人越来越接近，莱维开始无聊地猜测起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姑且把这当做对记忆力的一种锻炼吧，反正伊芙那边貌似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吃鲷鱼烧，闲着也是闲着。
莱维他却不知道，伊芙其实跟他一样觉得女生的声音耳熟，两人正在想一样的事儿。
“嘁，别把鲷鱼烧什么的跟蜜瓜包混为一谈啊。你该不会智商低到以为只要是甜的东西就差不多这种程度吧？蜜瓜包的好处在于它包含了酥脆的表面与柔软的内层。有这两样做基础，再加上恰到好处的甜味，这才是蜜瓜包的精髓，岂是鲷鱼烧那种单调的东西能比的？”
想起来了！这种带点高傲更带着无比任性的口吻，莱维一下就猜到来的人是谁。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记忆力测试游戏通关而感到半点高兴，而是拍了下额头，露出遇到大－麻烦的表情。原本轻松的游园心思被一扫而空。
原因？看看旁边娇躯微颤的少女吧。唯一喜欢的美食被别人肆意贬低，伊芙本就不算很好的脾气能忍得住就怪了。而且莱维印象中这两位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过节，等会见到面恐怕……
不幸啊！！
莱维学着某个冲天头高中生在心里大喊。
他不是没想过会在学园祭上碰见熟人。在这种全校学生都参与到其中，且还会有不少外校人员到访的活动中，两天的行程不碰上认识的人根本是没可能的事儿。事实上莱维他不是刚开幕不久就碰到了忙得到处抓瞎的远坂大小姐么。接着跟梦梦一块儿的时候又遇到轻音部那帮许久未见的少女，还让梦梦过了一把演出瘾。光说跟伊芙这一会儿，不就已经去了鬼冢那家伙班上的鬼屋么。
所以说无论接下来再见到谁，莱维都不会觉得惊讶，即便是现在已经猜到身份的这两位……可他从没想过会以如此难以令人露出愉悦笑容的方式作为开场啊！
“夏娜，别太大声呀，这样的话让人听见太失礼了！”
莱维对男生的话深表认同，若仅仅是在学园祭上偶遇，他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纵然伊芙曾经跟那名小女生有过不太友好的经历，但莱维认识的伊芙并非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记仇的人。何况双方本来就没什么可以称之为‘仇恨’的过节，不过小女生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没准现在已经算是有了。
原本早该考虑好是不是再吃一个鲷鱼烧的伊芙到现在都没开口，她双唇紧绷着的样子跟平常的冷淡完全不同，莱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见了牙齿磨在一块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不管她原本是否还想吃鲷鱼烧，莱维猜她肯定暂时是不会有胃口了。
“有什么失礼的，我只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而已。如果连顾客真心实意的话都不愿意听，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开店？”
好吧，小女生这番话的确没错。如果把地点换到商店街之类的地方，她这么说没准会有不少真心努力做好生意的店主虚心接受。可问题这里是学园祭，是学生们寻开心的场所，没谁真的抱着做好生意赚大钱的心思才来摆摊。而前来光顾的客人也都了解大家就是为了高兴一下，更没人会故意在节日里找麻烦……好吧，原本没有，现在的确有一个了。
尽管莱维不知道那名小女生原来属于哪个世界做过些什么事儿，但他猜想那名小女生大概跟伊芙一样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如此一来倒也不能完全怪她，第一次知道有学园祭这种节日的人，不理解也算正常吧？只是为什么她偏偏就跑到这边来呢？只要不是鲷鱼烧，随便她贬低任何食品，莱维都可以轻轻一笑权当小孩子闹别扭。
“伊芙，要不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等消化一下再来吃？”
莱维尝试在后头两人决定过来之前把伊芙带走，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做点儿什么的话，这件事儿没准会从嘴皮子发展到肢体冲突上。
事实证明莱维的预测十分准确，冲突这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伊芙的身体已经绷得紧紧，活像一只随时准备冲出去扑杀猎物的雌豹。他试着双手从后按住伊芙的肩膀，看能不能强行帮她拐个弯。
“伊芙？”
没用，莱维一点儿都扳不动伊芙的身子。别看少女的身子娇小无比，莱维硬是使出普通人受不了的力量也没让她挪动哪怕一微米。再加劲他可不敢了，万一做过头把伊芙那的仇恨引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倒不是说莱维怕她，以前都被她追杀多少年了？就算一开始觉得麻烦，后来也早习惯了。他是想着好歹也得有个和事老在，这样等会冲突起来还能尽量减轻点规模。若不小心连自己都被当成了敌人，到时候谁来把两只愤怒的萝莉拉开？靠那个男生？算了吧，他要有这个能耐，肯定先管好自己边上那只萝莉的嘴了。
“蜜瓜包那种外硬内软的奇怪东西，在这个星球是不是有个词特别形容的？外强中干？是这个词吗？”
伊芙终于开口了，而且一说就是莱维从没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的劲爆台词。
伊芙是算准了的，她刚才之所以一动不动，原来就是等着后头两个人接近到肯定能听见自己声音的距离。
“呃，我觉得外刚内柔比较……贴切一点？”
莱维这算是被伊芙给逼出水平来了。要知道他现在使用的语言并非自己的母语，而他在这所学校里却是一直在向学生们教授自己的母语。由此可知他对这门语言的掌握程度绝对连自己母语的七成都没到，能让这样的他瞬间找到一个代替的词，若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莱维说不定还能沾沾自喜一番呢。
“是外强中干。”
伊芙不给莱维半点机会，用比刚才更大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最重点的部分。柜台里忙碌的三名学生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了她一下，随后被她那肃杀气息的表情吓得缩了回去。
“你说什么！”
好了，莱维已经用不着想办法带走伊芙了。后头的小女生听见了刚才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蹭地一下就窜到了两人跟前。
“哟，好久不见。”
莱维姑且打个招呼，尽管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莱维以前总不理解某些学生想法。比如老师说好了要家访，让学生先通知家长。结果往往到了地方跟父母见了面，才发现他们孩子根本就没提过这件事儿。莱维不明白为什么迟早都要被家长批评，非得等老师见了家长后不是更惨吗？到时候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没说实话，肯定会更生气一些吧？
现在莱维理解那些学生们的心情了。知道坏事一定会发生却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阻止，那么至少让它的发生稍微晚上那么一丁点也是好的。所谓的鸵鸟心态就是这样吧，莱维觉得自己跟学生们貌似又贴近了一些，对以后的教育工作没准有些帮助。但他现在没有半点喜悦的心情……
“你刚才说了什么！”
黑色的长发垂到膝上，个子娇小得就像一个天天盼着上中学的小学生。这位名叫夏娜的小女生仿佛没听见莱维说话似地，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死死瞪着面无表情的伊芙。
“额，老、老师！”
紧追着夏娜的男生也终于跟上来了。突然见到眼前的人是莱维，这名前圣杯战争参加者很是吃了一惊。
“坂井同学……”
“我说外强中干，听不懂吗？”
伊芙打断了莱维的话，她学着电视里那些演员，努力想做出一个挑衅的眼神。结果除了眼皮稍微耸了一下外还跟原来差不多，但配合她比夏娜高的个子，加刚才那个小动作倒是起了意外的效果。
“你是想说因为我太小才听不懂吗！？”
莱维跟坂井悠二同时抚额，为什么这两位都不太懂与人交往的女生，相互之间偏偏就能起到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效果？难道是萝莉间的特殊感应吗？可伊芙明明跟夏娜不是一个分类里的呀。
“没有这样说过。”
话虽如此，可伊芙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讲‘你有自知之明就太好了’呀！夏娜会有什么反应根本想都不用想，只见她双手紧紧握拳，攥得半点血色都看不见，简直就像是被依文吸太多也成了吸血鬼似地。莱维跟坂井悠二仿佛能见到她长长的黑发无风自动，让人怀疑她莫非是某种变身后全身毛发竖起的奇怪外星人的同类。
好吧，其实那么想的只有悠二。莱维他可不像这帮孩子从小看漫画长大，他贫乏的脑袋里只想到被惹怒的小动物会有这种反应，比如猫啊又比如猫啊再比如猫的。谁让自己家就养着一只呢，那个叫做凯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