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票进站,秦放歌回头看肖雨然眼泪还没干,他也不去安慰她,只叫她跟紧,别走丢了,人真的很多。

    肖雨然闻言却回头望了望,她个子其实算蛮高的,还能看见黄静在朝他们挥手,她本想回应,可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对她们点点头报以俏然一笑,然后就赶紧小跑几步跟上秦放歌的步伐。

    秦放歌提着两大箱子脚步却一点都不慢,还总能在人流中灵活地找到位置,肖雨然只需要跟着他背后亦步亦趋就行,倒是让她省事不少。

    他带着肖雨然跑得快还是有好处的,到车厢早,把两个人的行李箱包括两件乐器都在行李架上找到位置放好。由于他们买票的时间太晚,只能买到硬座,可肖雨然都不介意,秦放歌当然不能唱反调。

    好在两人的票是连着的,位置也还不错,两个位置一边的那种。肖雨然坐窗边,秦放歌在外边,还开玩笑说当她的守护骑士,说得这姑娘傻乐傻乐的。

    他们安顿好之后,对面的乘客才来,是位三十七八岁的母亲,带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他们带的行李还不少,人高马大的秦放歌主动帮忙,把他们的行李放上行李架去,实在放不下的两个包,就只好放座位下面了。

    女人打扮得体气质也还不错,礼貌地对他表示感谢,说的一口蓉城话,和肖雨然的口音差不多,软糯娇柔。

    “举手之劳罢了,我长这么高好像也只有这用处。等小朋友长大了,就可以帮着妈妈做这些事情。”秦放歌笑着说,他用的是江城话,虽然江城蓉城同属于一个大省,可两个地方的方言听起来还是有些区别的,尤其这边的人更容易分辨出来。

    那男孩子被他叫做小朋友还不太乐意的样子,可他现在个子确实不高也是事实,秦放歌才不介意他桀骜的眼神。

    肖雨然还热情地问她们是不是到蓉城,这列火车的终点站就是蓉城。

    女人点头说是,肖雨然也是一口的蓉城话,好分辨得很,她还猜测秦放歌是江城人。

    话匣子就这样打开来,肖雨然和这位母亲倒是聊得很火热,相互报了名字不说,都开始交流住蓉城哪个地方了。秦放歌不时能插上几句话,小男生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敢兴趣,自己拿出手机来戴上耳机听音乐。

    那叫颜蓉的女人对此也很无奈的样子,只问起肖雨然她们,看他们的样子都还是学生的模样。

    肖雨然大方承认他们是去参加燕京的学校艺术类考试的。

    “你们都是学音乐的啊!看你们还带着乐器。”颜蓉问。

    肖雨然点头,还笑,“我是学钢琴的,他主修声乐,副修很多种乐器。”

    颜蓉笑,“刚刚在候车室我们就听到有人唱歌,应该就是你们吧!唱得蛮好听的。”

    “是他唱的!”肖雨然连忙伸手指向秦放歌,“我不会唱歌。”

    “你们不考西南音乐学院吗?去燕京是要报考华夏音乐学院的?”颜蓉又问他们。

    肖雨然乐呵呵地回答道,“是的!不过我和他以前的老师都是西南音乐学院的教授,也算半个西南音乐学院的人。”

    “考得应该不错吧!”颜蓉看他们的气色不错,试探着问,她也知道,华夏音乐学院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肯定不是那么好考的。

    “还行!不过正式结果还要等一月才能出来,得回去准备文化课考试。”肖雨然说,“有时候倒是蛮羡慕文化考生的,不用像我们这么辛苦。”

    “爸爸妈妈没有陪你们一起去?”颜蓉好奇地问。

    肖雨然说,“他们都要工作,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这倒让颜蓉刮目相看,“我看很多艺术类考生的家长都是辞职全程陪同学习考试照顾生活方方面面的,你们倒是厉害!”

    肖雨然转头望了秦放歌两眼,“还好,有朋友一起学习生活,没那么难过。”

    “像你们学钢琴的话,不是每天都要练琴?”

    肖雨然点头,“是啊,每天都要去琴房练习差不多四五个小时,这还不算多的,有人每天练十来个小时,像苏云飞周佳他们成名之前就是这样。”

    颜蓉八卦起来,“话说苏云飞也是江城人啊!你们以前打过照面没。”

    秦放歌轻轻摇头,“没有,不过他是很多学钢琴人心中的榜样,都想成为他这样的钢琴演奏家。”

    肖雨然也跟着八卦起来,“其实和苏云飞天赋差不多的也不少,光江城就有钱文浩和孙珂。江城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呀!不过我感觉钱文浩是被他父母给毁了,太偏执,现在想开个人音乐会都难也没公司愿意和他签约。孙珂和苏云飞虽然是师兄妹,可名气远远比不上他,听说两人矛盾还不小。话说,蓉城籍的话,弹钢琴的名人还真没江城多……”

    秦放歌就笑,“我说小雨你可千万别挑起两地矛盾来啊!西南音乐学院那么多钢琴系教授,蓉城籍贯的一抓一大把!再说,还有小雨你呢!注定是要走上国际舞台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那你怎么不说江城还有你呢!真不能比的。”肖雨然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不提自己,又继续八卦道,“在国际上最受欢迎的还是周佳,虽然他的动作确实有点豪放夸张,苏云飞感觉还是差了点名气。不过我感觉现在他们都太过商业化,听了他们最新的CD,琴技还真没有怎么提升,是不是因为演出太多,没时间好好练琴的缘故?”

    “估计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一旦成名就容易变得浮躁,想要保持初心就不那么容易。而有的人,他们学钢琴的初衷就是为了成名,就更不能指望。加上他们签约的公司,为利益着想,肯定会安排很多演出,要说在音乐会上练琴,基本也是瞎扯。”秦放歌接话说,“感觉还是要看幕后团队聪明与否,当然肯定还是得运作才行。其实古典钢琴这块,市场也就这么大,能出人头地的,也就注定只有那么几个人。EG这样的唱片公司,也希望借他们打开中国古典音乐这块市场,中国每年这么多人学钢琴,拿他们来做榜样真是最好不过的。”

    肖雨然点头表示赞同,“我看过一本书叫《谁杀死了古典音乐》,说是斯特朗这样的大钢琴家,背后都有人帮他运作甚至找人做托帮他捧场写评,他才能在生前就取得很高的荣耀和地位。像和他同时期的舒曼斯,亚哥斯他们才华其实不比斯特朗差,可得不到出版商的欢迎。他们又清高自傲,不愿意参加演出推销自己,更不愿意逢迎拍马巴结权贵,只单纯地相信人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结果他们混得就比较凄惨,尽管写了很多的曲子,可没有收入生活拮据,还得靠朋友的接济才活得下去,尤其舒曼斯最后死得还很不光彩。还有弗雷德,真的是绝无仅有的音乐天才,年少成名,可因为恃才傲物放荡不羁,得罪了另外的宫廷乐师,被迫害得三十多岁就早亡,让人扼腕叹息。还有康拉德,也是个悲剧式的人物,创作了很多流芳千古的交响乐,但他的一生都相当不幸……”

    “他们的作品能流传下来,能被百年之后我们所演奏,就还是伟大的,只是这种荣耀他们生前享受不到而已。”秦放歌倒是对这种乱象习以为常,在另外一个世界何尝不是这样。

    音乐家其实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而且感觉悲剧的音乐家占了绝大多数,似乎在生前他们混得都不怎么如意,他们在这时期所创作出的曲子也能反应他们当时的处境和心境,这低谷时期的作品,恰恰是他们最为精华珍贵的作品。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天才嘛!在他天赋领域之外的地方,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很多,不懂做人,清高自傲,得罪同行,凄惨的结局其实可以预料得到。

    这些可以说是血淋淋的例子,也在提醒着秦放歌,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而在不常接触古典音乐的颜蓉听来,顿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古典音乐不都是高雅华贵的代名词吗?听他们这样讲,这个圈子,和其他的圈子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社会中的一角。古典音乐那种高大上的感觉,也随之轰然倒塌。

    但她看秦放歌和肖雨然两人,聊起这些来的时候,心态倒是相当的平和,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她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心理素质。想想也是,他们这般年纪就敢独自去燕京求学的,果然都是有着粗大神经的人。

    再想想自己的孩子,颜蓉又是一阵气,可作为母亲,她是最不能对孩子绝望的,她就问秦放歌他们,“练钢琴确实很辛苦,学唱歌会不会好点?”

    秦放歌回答说,“也不轻松啊,就学声乐的一般情况而言,嗓子声带的先天条件要好,还有钢琴也是要学的,最起码,乐理视唱练耳要过关才行。”

    颜蓉还是问了出来,“我们家孩子小时候学过一阵音乐可没坚持下去,现在上初中了文化成绩不太好,想重新让他学音乐,你们觉得还来得及不,是学钢琴好还是学唱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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