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推门进来,扑进刘永的怀里,撒着小女孩儿特有的娇气。门口房东老婆婆微笑的看着。其实她是很喜欢孩子的。怎奈自己不能生育,她本想让丈夫再娶一房,但房东老伯不愿意。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经济问题,日子过的紧巴,谁愿意嫁过来呢。这一拖人就老了。

    刘永在她的眼里,会时长给她带来错觉,以为刘永就是她的儿子,而英英就是她的孙女儿。每每从错觉中醒来,满怀的怅然若失,感悲这上天的不公。

    但是,茫茫世间里又哪来的那么多的公平?

    “官人,老身这就做晚饭,一会儿别忘了下楼吃饭啊。”老婆婆的温情言语里带着妈妈的味道。而她朴实的衣着,和慈柔的面容又带着一股温暖之家的烟火气息。让人感到舒心惬意

    刘永微笑着点点头。

    老婆婆走了,英英捧着刘永的脸就亲,啪嗒啪嗒的表达着对叔父的爱。孩子的爱总是那么直接和纯真。虚伪二字似乎永远也不会占领孩子纯静内心的。

    刘永抱起英英,转身站在了窗口前。

    初春那柔柔的暖风透过窗口,吹动了刘永和英英的发丝。天边变得黯淡了,那一抹红霞红亮的有些深沉。暗红色的光扑在叔侄二人恬静的脸上,显得精神焕发,就像沐浴在神光里。

    第二天,神秘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英英大哭了一场。刘永也觉得辛酸,他也只能给英英更多的关怀了。但是有无法把全部的时间都给英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两天来,他也没有再去摆摊儿,他要找货源,谋划一个大生意。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英英也只好交给房东婆婆照看了。老人家倒是乐的紧,只是英英未免有些孤单。

    当刘永每次披着晚霞回来的时候,他总能看到英英蹲在院子里的某地,孤单单的玩弄着泥沙。看着这一幕,刘永就心疼英英。其实,英英是一边玩儿一边儿等着叔父回来。

    一看到刘永,英英就像小鸡儿看到了老母鸡似的,张着稚嫩的小翅膀儿飞跑过来,紧紧抱住刘永的一条腿。这也是每天英英最高兴的时刻。

    刘永忽然从身后变出一块儿糖糕,英英就更高兴了。

    但是刘永却为难了,他要是去西夏,那英英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跟着吧。那苦寒凶险之途,根本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以承受的。英英只能留下来。刘永的打算就是交给房东婆婆,这也是刘永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可是刘永还是为难啊,这一去,来回至少也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走之前如何对英英说呢?真怕在他走后英英每天哭着喊着找叔父。而娘亲又不在身边。想到此处,他都觉得心痛。

    这桩大生意还是要筹划的。他拟定了一份儿货单:一,盐。二,茶业。三,布料。四,胭脂水粉。五,酱。这眉州城盛产酱,到了西夏能卖个大价钱。除了胭脂水粉,他准备盐五车,茶两车,其他的一样一车。这样才不枉一次长途跋涉的冒险之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找货源了。酱和布料还好说,到私人作坊里就能买到。可这盐和茶业就不一样了。在宋朝,盐,茶,酒,矾,香药等都是朝廷专卖的。你要想进货就要和专卖的‘榷货务’打交道,属于政府部门。而且必须要现金交易。这就给刘永出了大难题,第一刘永的手里没有大量的资金,第二,他对这什么‘榷货务’也不甚了解。

    经过打听,他得知,榷货务就在眉州南城的杏花街上。有一位务监大人掌管。要想进到茶盐两种货,就必须和那位务监大人打交道。为此,刘永还特意去了开杂货铺的郑三那里了解情况。

    看到刘永带着林花郎和牛荣进到他的铺子里时,郑三赶紧把老婆推到里屋,顺手抄起了一根哨棒。他以为刘永是来报仇的。

    当得知刘永是来打听事的,他便一脸尴尬的把哨棒放起来。其实经过那次不愉快的事后,周围的亲戚邻居都劝他,都说本来就是他的不对。慢慢的他心里就有了悔意,还想着找个机会跟刘永道歉的。当然了,刘永身边有林花郎这样的人,他也怕刘永再来报复,所以准备了哨棒。

    此时看刘永等人一脸善意,便借机先给刘永道歉,然后又叫出娘子来给三人倒茶。那娘子看到是刘永,便红了脸。郑三方知不妥,又赶紧把他老婆支走了。他可但心自己的娘子红杏出墙,尽管她已经人老珠黄了。

    在郑三的口中,刘永得知那榷货务的务监名叫郭德权,四十五岁,是一个不是很好打交道的人。这郑三卖的盐就是从他那里进来的。郑三告诉刘永,要买盐,先要买盐引,有了盐引才可以当街卖盐的。

    刘永想这事有些难办,心里却有了主意。这整眉州城大大小小的杂货铺少说也有个几十家吧,要是每家拿一些总也能凑够五马车的盐了。这次他可是主要指望这盐给他挣钱呢。到了西夏,别的东西可以不卖不出去,但是盐是不可能卖不出去的。

    他便询问郑三,却又失望了。郑三说像他们这样的小店儿每次进货都只能五十斤,卖没了再去近,多了进不到的。刘永不解就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郎君你有所不知,盐这种东西可是人们生活的必备品,你一个月不吃稻米没事,要是不吃盐,那你走路都得费劲。所以啊,这盐的销量是很大的。而制盐和卖盐又掌握在朝廷手里,他们的效率又低的很,这就导致盐和茶供不应求了。”郑三似乎很愿意对刘永敞开心怀。通过州府衙门的一事,又经过这些日子的众说纷纭,让他有些敬佩刘永的为人了。

    刘永听完,觉得此事十分的棘手。看来想要凑齐这五马车的盐和两马车的茶业,只有想办法去求榷货务的务监大人了。于是,刘永就想让郑三帮忙引见一下。

    郑三说道:“引见是可以的,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务监大人能把那么多的盐卖给你。”

    “郑三个只管带小弟去便是。”刘永笑道。

    “好,我和务监郭大人还是熟悉的,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每年为了多买些盐引和茶引,还有酒,兄弟我不得不巴结人家啊。”郑三几声苦笑。

    刘永明白,这独家售卖肯定是要打破市场平衡的,形成了一个无敌的卖方市场。而买方就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了。尤其是朝廷的独家售卖,那里面又多了一层权利的因素。那务监郭德权只手掌握着一个州的盐,茶,酒的买卖,其权利也不可小觑。下面的小商小贩不给他上点货,人家恐怕连理都不会理你。

    刘永不得不拿出所有的积蓄,其实也没有多少,只有六贯钱,但他也只能拿出这么多,总的留下百十文做零用钱的。买了一些礼品带着。

    “郎君,说实在的,就你买的这些,恐怕不入务监大人的法眼啊!要知道,咱家每年送的至少也有二十几贯啊。”郑三看着刘永买的几个瓷瓶说。

    “但兄弟我眼下也只能买这些了。”刘永也实属无奈。

    林花郎却说道:“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务监吗?还胆敢受礼?看我告诉知州相公去。”

    “知州相公可管不到人家啊。”郑三道。

    “那你说哪里能管,我林花郎这就去状告他去。”林花郎来了劲儿。

    “对,就告他,做官受礼,就是犯法。”牛荣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郑三就笑了,说道:“人家既然有权,还不谋点儿私?其实啊,郎君买的这些也不少了,咱是以为郎君要买的盐引量太大,所以吗这礼也要重一些的。”

    林花郎一拍茶几,怒道:“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做点儿买卖这样费劲。”

    “谁让你单单买卖茶和盐呢?”郑三又笑了。

    刘永沉吟片刻,说道:“别说了,先见见那位不好打交道的务监大人再说。”

    到了榷货务的衙门口,郑三让刘永等三人等着,他先进去问问务监大人在不在。刘永点点头。可等了半天郑三也不出来,林花郎就急了,迈开步子就要往里面闯,刘永一把抓住他,道:“兄弟不可莽撞。”

    “你娘的,不就是一个卖盐的吗?还让老子等?等哪天老子一把火烧了这衙门。”林花郎愤愤不平的骂起来。

    “是谁在外面喧哗啊?”一个干脆而浑厚的声音。接着门里走出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暗绿色的官服。一张圆圆的脸,鼻子头也是圆的,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刘永等三人,阴沉的圆脸上怒气游动,显然他听到了林花郎的叫骂。

    接着又出来一顶四人抬的绿呢轿子。郑三也跟了出来,赶紧介绍道:“郭大人,这位就是特意前来拜访的刘永。”又对刘永道:“这位就是务监郭大人。”

    刘永赶紧上前躬身礼拜:“小人见过务监大人。刚才是小人的兄弟出言不逊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计我等小人之过,原宥则个。”说完,就把牛荣手里的装了礼盒的礼品捧在郭德权的身前。

    郭德权背着手,抿着嘴巴,垂着眼睛,眼皮儿只一扫,就把脸转向一边。看也不看刘永,十分傲慢的说道:“听郑三郎说你小子要买盐引和茶引?”

    “是的,务监大人,还请大人担待则个。”刘永恭恭敬敬的回道。

    “我就给郑三点面子。每样十斤,东山,你带他到衙门里去交钱拿货。”郭德权喊了一嗓子就上了轿子。一个长了山羊胡子的人应声跑了出来。

    “大人,大人……”刘永追着轿子疾走几步,那轿子停也不停的去了。

    林花郎轻声骂道:“格老子的,每样十斤,你打发要饭的呢!”

    而在刘永心里,郭德权分明就是一斤也不想卖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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