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辆精铁马车上桥的同时,崔二大声唱道:“平房姐妹为新娘子添嫁妆。”

    马车和家具,都属于平房的崔玉芳,出现在嫁妆的队列不合适,虽说出府前唱了一次,防止有人误以为姐妹共嫁一夫,还得再叫一次。

    敬茶时给个见面礼,叫小添妆,这是例规,出阁后在去夫家的路上送上嫁妆,这才叫添嫁妆,主要看双方的关系和意愿,属于自愿原则。

    喊声中,四辆精铁马车继续向前行。

    整辆车都是精铁打造,行进时,车轮跟车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特别刺耳。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双眼紧紧地盯着马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四辆精铁马车同时驶上迎株桥,崔源紧绷的脸有了一丝丝松动,还好,桥还很稳固,无论是桥身还是桥墩,没有任何变化;

    马车到达第一个墩位时,崔玉芳轻皱了一下眉头:记得从工地弄回那块水泥块,外强中干,用力一捏就碎,本以为马车一上桥,桥面就会破裂、倒塌,没想走了一小段路,什么事都没有。

    林云萍有些担心地说:“玉芳,不是说一压就碎,很有把握吗?”

    “急什么”崔玉芳有些不爽地说:“现在不是最好时机,等它走到中间,那才震撼。”

    中间的跨度那么大,没一个桥墩,那才是大桥最脆弱的地方。

    刚才迎亲队伍顺利通过,崔玉芳就心里就蒙上一层阴影,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多做了一手准备,找林云萍打造了最笨重的马车,反正说好是拉四车,没说过马车不准用精铁打造。

    这些话,表面是在跟林云萍说,崔玉芳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咯吱”“咯吱...”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靠近大桥的中心点时,崔源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绷着脸紧紧盯着,车轮每行进一步、每摩擦一下,都紧紧地掀着崔源的心。

    崔源有些急,很想那些车夫走快一点,可那些车夫明显是得到嘱咐,有多慢走多慢,半天也挪不了多远,相反,那金属的摩擦声倒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尽可能对大桥造成损坏。

    马车行驶得慢,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还是到达了大桥最中心的地方。

    没人说话,没人随意走动,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人群中,崔源和崔玉芳的神色最紧张,两人都睁大眼睛、绷着脸:崔玉芳两手不断地扯着衣角,而崔源则是在衣袖里紧紧地握着两只老拳。

    成功还是失败,就在这一刻。

    一直停留在桥中心的郑鹏看到花搁木家具运来了,眼前一亮,策马走上去看。

    好东西啊,也许是在海底炭化的缘故,木的表现有尖似油脂的东西,油脂下木纹清晰可见,摸起来给人一种温如玉的感觉,木的质地兼有玉的特性,这两者结合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件艺术品。

    这是大自然慷慨送给人类的礼物。

    板与板之间的缝隙可以忽略,家具是不会过时的经典款式,从成品来看,木匠的手艺也是拨尖,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这是花搁木的香味,能提精神、驱蚊虫,非常有用。

    阴沉木中的极品啊,放在后世,那是无价之宝,郑鹏看着这套极品家具,就像看着一个绝色美女一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好,长安的新宅子在修建中,正好缺一套镇宅的家具,这套正好用得上。

    郑鹏一边欣赏一边跟着这四辆精铁马车一起前行,神情说得出的轻松,跟两边桥头紧张得呼吸都忘记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世那些普通的大桥,只要没偷工减料,拉三四十吨像玩一样,一吨相当于二千斤,这里一辆马车,家具、车、连人带马算起来,顶天了也就三四吨,加起来也就十一二吨,建迎娇桥时,由于没有对应的参数,郑胸不惜工本,能用多就不用少,能用大就不用小,怎么结实怎么做,质量绝对不是问题。

    由始至终,郑鹏就没担心过。

    要是担心,也是担心崔玉芳中途退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马能拉得动,车轮也能坚持,能重到哪里去?

    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慢慢地,崔源的脸色变了,只见他绷紧的脸慢慢松了下来,眼里有了生气,脸上也多了笑意,腰杆也挺得越来越直。

    太好了,郑鹏这小子,还真没有骗自己,轻而易举地通过了终极的考验。

    此时夕阳西下,看着郑鹏渐行渐远的身影,崔源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在桥头那个石碑上,看到自己题的字和作的序,特加是看到上面刻着”崔源”两个字时,眼中笑意更浓。

    有人欢喜有人愁,此刻崔玉芳脸色苍白如纸,一度明亮的双眼也有些灰暗,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呜呜,我最喜欢的那套花搁木家具。”

    跟家里长辈信口旦旦说必赢,现在一套珍贵无比的花搁木家具给绿姝作了嫁妆,除此之外,四名车夫、四辆重金打造的精铁马车还有二十四匹好马,全没了。

    那马有好些是自己拉下面子借来的。

    一想到自己损失这么大,就是变卖出嫁妆也补不上,崔玉芳就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崔御史,我们能到桥上看看吗?”一个少年郎走到崔源面前,一脸恭敬地问道。

    “当然可以”崔源高兴地说:“这座大桥就是方便往来,大伙可以随意看,也随意使用。”

    听到可以随意看,众人欢呼着、兴高彩烈地走上大桥,观看这座漂亮的迎姝桥。

    变魔术般,迎亲队走后大桥还是空荡荡的,崔源开口后,一会儿的功夫,桥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人在桥面上走来走去,有人凭栏远望,有人用手轻轻抚摸着桥上的石雕,有人欣赏桥上的花坛,还有人趴在桥面好奇地看着桥面为什么那么坚硬.....

    庙会也没这么热闹。

    李成义、高力士、姚崇等人也在护卫的保护下,兴致勃勃地走上桥体验去了。

    “二哥”崔源笑着还没回过神的崔雄说:“没想到你这么疼爱孙侄女,把最宝贝的那套家具也给她添嫁妆,真是破费了。”

    崔雄的老脸抽了抽,勉强笑道:“亲不亲,一家人,应该的。”

    那套花搁木还真是崔雄的心头好,儿子在官场更进一步,需要陇西李氏的帮忙,那套花搁木许给崔玉芳做嫁妆,就是变相示好,崔玉芳先斩后奏拿去作了赌注,还信誓旦旦稳赢,平房和三房在利益方面有很多纠纷,平日面和心不和,由于崔源位高权高,手段又高明,崔雄吃了很多哑巴亏,看到有机会出气,也就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没想到,输了,输得很彻底,刚才眼睁睁看着那套家具被运走,崔雄心如刀割。

    这边心痛还没平复,那边崔源又再狠狠“捅”上一刀,崔雄笑得比哭还难看。

    偷鸡不到蚀把米,脸面和钱财双失,赔到姥姥家了。

    崔源笑逐颜开地说:“对了,玉芳侄女的未来夫君不是在翰林院做校书郎吗,姝儿的夫君跟翰林院关系很好,在高公公、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要不要给他美言几句,二哥,这校书郎品阶太低,就怕玉芳侄女跟着他委屈。”

    “老三,你...”崔雄本想骂崔源一顿,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开口说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努力。”

    陇西李氏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玉芳的夫君入职翰林,也是为了得到一个好的出身,用不着郑鹏或崔源帮忙,可听崔源说郑鹏在翰林院有关系,崔雄生怕把崔源和郑鹏从中作梗,铺好的路也毁掉,硬气话到嘴边硬生生咽回去。

    不能否认,郑鹏崔源,还真有这种能力。

    别的不说,以郑鹏跟高力士的关系,高力士一句话,就能断送一个人的前程。

    “家里还有事,先告辞。”崔雄说完,匆匆地走了。

    留在这里还得受崔源的挖苦,再激一下说不定要吐血,还不如早点走,眼不见心不烦。

    “三弟,一笔写不出二个崔字,何必呢?”崔雄走后,崔羽有些无奈地说。

    崔源冷笑地说:“一笔写不出二个崔字,但心狠能干出背后捅刀的事,玉芳就是看绿姝好欺负,故意激她打赌,赌注是她先提出的,赌约成立后,暗中破坏在先,存心使坏在后,大哥,你没看到吗,精铁打造的马车,少说也有二三千斤,亏她想出这么绝的招,真是把绿姝当成妹妹,真拿绿姝当一家人,会想到这么损的歪招吗?”

    “幸好桥挺住了,要是大桥倒塌,先不说耗费多少人工和材料,三房声誉得扫地,现在就是说他几句,不行吗?”

    崔羽和稀泥说:“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勺不碰锅沿的,算了。”

    “既然大哥都发话了,行,这事就算过了。”崔源大方地说。

    出了一口恶气,还赚了一套花搁木家具,崔源心满意足,卖老大哥崔羽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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