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突然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薛氏会打人,还是突然出手打人,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被打的林薰儿更是捂着脸,眼里满是惊恐的神色。

    这是林薰儿跟了郑鹏后,第一次害怕成这个样子。

    绿姝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林薰儿护在身后,语气略带不满地问道:“娘娘,薰儿犯了什么过错?”

    薛氏一边看着自己的兰花指,一边毫不在乎地说:“这个下人,没大没小,给郑府丢人,本宫替郑将军出手教训一下,郑夫人不必言谢。”

    放在未成亲前,郑鹏和绿姝在薛氏眼中绝对是敬而远之的存在,一个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个是博陵崔氏的掌上明珠,跟太子成亲后,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现郑鹏和崔源,一个流放一个致仕,在薛氏眼中份量大大降低。

    要教训二人,薛氏还真不用挑时候。

    为了顾及影响,薛氏动手还是很有分寸,只打没有背景和名份的林薰儿,至于绿姝,郑鹏还没倒下,手里握着重兵,崔源虽说致仕,但他的影响力还在,博陵崔氏还在,再说绿姝还是诰命夫人,不能让她太难堪,毕竟自己刚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前,还得注意影响。

    打一个没有背境、没有名份且出身低贱的林薰儿,薛氏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就是传出去,也没人敢说自己的不是,最多说教训这种人不用薛氏亲自出手。

    “可她并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针对”绿姝还想说什么,林薰儿连忙拉住她,示意绿姝不要再说了。

    太子妃薛氏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绿姝虽说有诰命在身,对付一般人有用,眼前这位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跟她争吵,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弄不好,安排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麻烦了。

    可惜,就是林薰儿去拉,薛氏还是起了怒火。

    薛家跟博陵崔氏没得比,但也是官宦殷实之家,从小薛氏就天生丽质,又会讨人喜欢,从小就受到家人的宠溺,百般迁就,养成她睚眦必报的性格,表面佯作没事,可内心早就把二人恨之入骨。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要顾着太子妃的声誉,早就发飚了。

    薛氏没有说话,不着声色给身边的陈公公打了一个眼色。

    陈公公跟在主子身边久了,马上心领神会,一张冷得碜人的老脸一肃,严厉地说:“大胆,这位是太子妃,千金之躯,尔等不仅没尊敬,还出言顶撞,这是大不敬之罪,还不跪下请罪?”

    崔二看到自家小姐犯了事,连忙上前赔礼:“公公息怒,我家夫人只是一时失言,绝对无冒犯之间,还请公公向娘娘求个情,博陵崔氏一定不会忘记公公的大恩大德。”

    为了平息事件,崔二把博陵崔氏也搬了出来。

    陈公公用眼角瞄了一下薛氏,只见她无动于衷,心中了然,猛地一脚踹在崔二的肚皮上,恶狠狠地说:“娘娘在这里办事,哪里轮到你这个贱奴说三道四,滚一边去。”

    为了在薛氏面前搏表现,陈公公这一脚使出吃奶的力,只是一脚就把老迈的崔二踢倒在地,痛得身体都倦了一团。

    就像一只放到锅里的虾。

    “崔管家,你没事吧?”跟着的几名健仆连忙去挽扶他。

    几名健奴一动,跟随薛氏的东宫侍卫马上围了上去,厉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住手。”

    “东宫办事,尔等敢反抗?”

    看到事态紧张,绿姝拉着林薰儿一边跪下一边喝道:“都住手,娘娘在这里,哪里轮得上你们说话。”

    说完,强忍内心的愤怒,面带屈辱地说:“奴家不会说话,管教手下无方,请娘娘恕罪。”

    自己受气不要紧,绿姝最怕就是牵连郑鹏,要知眼前气焰嚣张的女人是太子妃,按着惯例,太子是下一任皇帝,薛氏也会升为皇后,到时全家的命运就在他们的一念之差,说不定一生气,夫君多年的努力便化为乌有。

    林薰儿跟着跪下,脑袋都快碰着地了,战战兢兢地说:“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与夫人无关,要罚就罚奴家一个好了。”

    薛氏还没说等话,陈公公马上训斥道:“犯了大不敬之罪,岂是你们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想哪个受罚就是哪个受罚的吗?”

    “陈公公,就是郑夫人说错话,也不用这般认真吧。”薛氏在一旁假惺惺地说。

    “娘娘”陈公公一脸正色地说:“规矩就是规矩,这关乎到皇家的体面。”

    薛氏应了一声,提问的时候,有意提高了声量:“犯了大不敬之罪,该怎么处置?”

    “回娘娘的话,视情节轻重,重则抄家灭族,轻则杖打罚钱。”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吓得林薰儿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倒,就是一旁的绿姝,一张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二人万万想不到,上寺庙烧个香,也会出这种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慈恩寺主持明觉大师感到自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连忙说道:“娘娘,我佛慈悲,这里是佛门净地,又逢中元佳节,不宜用重刑,以免有伤天和,还请娘娘能从轻发落。”

    抢个头香也能抢出这么多事,明觉也很无奈,不能眼睁睁看着绿姝和林薰儿出事,传出去有损佛门的清誉,再说也没法跟郑鹏和崔源交待。

    薛氏看到绿姝和林薰儿跪在自己面前,一脸惊恐,犹如两只受惊的兔子,内心满是虚荣感:生得好又如何,嫁得好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乖乖下跪?

    相当年绿姝出嫁,郑鹏提前大半年就到博陵,用天下无双的水泥修了一座名闻天下的迎姝桥,把崔绿姝的名气推到顶峰,而新郎倌要才华有才华,要前程有前程,要痴情有痴情,大唐的妙龄女子,有几个不羡慕妒忌恨?

    博陵崔氏嫁女,在崔源的操持下,宾客盈门,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前来道贺,就是皇上也给了赏赐,郑鹏迎亲的时候,用来拉陪嫁的嫁妆的马车延绵十里,沿途还不断有人添妆,一个成亲,不知让大唐多少女子红了眼。

    薛氏当时年纪还小,在迎亲的必经之路目睹到盛况,对坐在马车里的绿姝不知多羡慕妒忌,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当年自己羡慕的对象,此刻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一时间心中有名莫名的满足。

    “其实只是一个误会,本宫相信郑夫人是无心之失,明觉大师也为你们二人求情,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从轻处罚好了”说到这里,薛氏扫四周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绿姝身上,这才开口说:“抄家灭族太过份了,罚钱也显得太俗,这样好了,郑夫人你们多跪一会算是惩罚,正好这里是寺庙,就当你们在这里诚心礼佛好了。”

    陈公公厉声喝道:“娘娘是菩萨心肠,没有计较,尔等还不谢恩?”

    绿姝犹豫一下,还是很快应道:“谢娘娘开恩。”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双方差距那么大,根本就没有讨论还价的余地。

    看到绿姝和林薰儿战战兢兢的样子,薛氏好像从心中吐出一股长长的恶气,内心大爽,不过还是面带笑容地说:“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也不想为难二位,不过得顾着皇家的体面,委屈二位了。”

    绿姝和林薰儿心里委屈得快要哭了,现在只能强行忍住,还得违心对薛氏表示感谢。

    很快,薛氏在明觉大师的亲身陪同下,大摇大摆到寺内上香,林薰儿、绿姝有些屈辱地跪在大慈恩寺的台阶上,,同行的崔二、小香等人也陪主人一起跪在台阶上。

    抢头柱香的风波暂告一个小段落,四周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郑夫人可是郑将军的正室,博陵崔氏的嫡系女,罚她公然跪在这里,不合适吧?”

    “就是,郑将军可是大唐的英雄,现在还在西域守边呢,郑夫人又不是什么大错,抢了郑夫人的头柱香也就算了,还安插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娘娘很慈悲啊,犯了大不敬只是罚跪一会,郑家小娘子运气不错。”

    “呸,这也叫慈悲?不就是在寺前面说几句吗,大伙都听着,哪有半点不敬,听说太子拉拢郑将军不成,太子妃扬言不会让他她过,说不定借题发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太子妃娘娘,未来母仪天下的人物,是不是小题大作了一点?”

    “听说太子最先娶清河崔氏女,因清河崔氏不配合而告吹,据说太子妃闻言很不满,清河崔和博陵崔同姓连枝,一个鼻孔出气,说不定故意为难。”

    “东宫娘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一个普通女子,身边的太监也狗仗主人势,对一个老管家也下那么狠的手,唉”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心里也有一杆称,谁是谁非一目了然,舆论多是偏向绿姝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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