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子先施了一礼,然后说道“老夫非是旁人,乃孟家村孟游,本也是官场中人,后看破官场是非,在此隐居教书育人。

    老夫刚刚看到你二人似乎想投奔这天翔学院,担心你们走上邪路,明珠暗投,故而特来劝阻。”

    赵福金看着孟游,就感觉看到了在皇宫中管教自己的那些先生,不禁想戏弄他一番,问道“孟学究,你说我们去天翔学院是邪路,那不知道哪里又是光明大道呢?”

    孟游哼了一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昔日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秦以法而强,横扫六国,一统八荒,却二世而亡,何至于此?仁义不施也!

    昔日炎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方有二十四世,两次中兴!

    由此可见,唯有兴儒才能使天下安,历朝历代也无不兴儒治国。

    而这天翔学院,嘿嘿,虽也不是不教儒术,却把儒术和那些九流并列,还教人家如何行商、做工,还教唆百姓出海,要知道,出海如遇海难,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是无奈也就罢了,但却教唆,和谋杀何异?如此行为,岂不是罔顾人伦!

    这样的地方,难道不是歪门邪道之所吗?”

    赵金罗不解的问道“出海如果有这么大的危险,那为何还要有人要出海呢?”

    “呵呵,还能为何,以利诱之!”孟游喝道“二位难道还不醒悟?也要和那些庸人一样不成?”

    说着,孟游一挥衣袖,一副高人的样子说道“罢了,老夫在孟家村外有一学堂,如你等醒悟就来寻老夫吧。”

    说完,赵金罗二人就看到孟游一个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老夫子,简直就是一个壮汉嘛。

    “嘿,这老头跑的还挺快。”

    赵福金闻声回头,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手拿棍棒从天翔学院走了出来。

    “喂,你们是谁?”赵福金问道。

    黑衣制服男子看向二人,回道“我们是天翔学院的保安,刚刚那孟老头就是和你们在说话,你们可别信他的鬼话,他天天跑来蛊惑我们的学生去学他的涑水学,说什么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鬼话,他还是什么学究,难道没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儒学其实并不是恒古不变的,从董仲舒开始,儒学就不断的对自身进行改造以便更好的得到统治者的青睐。

    魏晋之际,儒学开始吸取佛道的玄学思想,清谈由此大兴,但很快人们发现玄学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儒学开始进一步变化。

    到唐末五代时期,佛道大昌,儒学开始吸收佛教和道教思想形成了新儒学,到北宋仁宗时期,天下日渐繁荣,百年一见的奇才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周敦颐创造了道学派,邵雍创造了数学派,申颜、侯可、张载创立了气学派,也因为其中骨干均为关中人士,被称为关学,程颢和程颐创造了理学派,也被称为洛学,另外王安石创造新学,司马光创造涑水学派,孙复创造泰山学派,胡瑗创造安定学派,可谓是学派林立,各有千秋。

    在此时的朝堂之上,因为新旧党争的问题,王安石的新学地位最为崇高,被定位为官学。

    而相对的,被认定为旧党学派的涑水学派自然是被打压的。

    要说起来,昔日王安石变法失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王安石大力打压其他的学派,使得其他学派不得不团结起来和新学斗争。

    做为皇宫中出来的帝姬,赵金罗和赵福金都的从小学习新学的人,新学的观点和涑水学派刚好相反,涑水学派认为‘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也就是说反对使用社会大变动的方式被整顿社会,而新学认为‘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认为只要时代发生变化,就应该根据这些变化来对政策进行修改,从后世的观点来看,二者其实并不是不能兼容,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水火不能并存。

    因此,当知道刚刚的老学究是涑水学派的,赵金罗二人顿时没了什么好感。

    “对了,你们是做什么的?是来投学的吗?”黑衣制服男子又问道。

    赵金罗从包裹中拿出一封信说道“我们是来应聘西席的,这是开封府琼楼岳掌柜给我们出具的介绍信,他说他认识你们学院的山长。”

    “我们的山长?”黑衣男子看了看,说道“请两位公子稍等一会吧。”

    说完,黑衣男子就拿着信跑了进去。

    “好无礼的家伙,居然都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赵福金气着跺脚道。

    “哎,四弟勿要无礼,我们先在四周看看,你看,这周围有好多小摊啊。”赵金罗看向四周,好奇的说道。

    由于天翔学院的学生众多,虽然学院里的伙食不错,但依旧有人喜欢在外面吃喝,又有一些其他的如笔墨这样的需求,因此在天翔学院外有不少的摊子被支了起来,已经成为郓州知府的时文彬对这样搞活经济的事情也是大为支持。

    赵金罗二人走到一个摊子前,看到是卖书的,不由翻了起来,发现这里面的书很多都没见过。

    “《物理初论》、《百国航志》、《自然论》、《几何原本》....这都是何人所著?为何我都没见过?这《九章算术》我倒是还读过。”赵金罗好奇的问道。

    书贩老板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笑道“这都是天翔学院里的书,据说不少都是翻译西域等地的书籍,有一些学生粗心把书掉了,便会到我这里买一本上课用,也有外地的学子来此买书,当做奇谈杂论来看。

    我看兄台年岁不长,居然就读过《九章算术》,也已经是难得了。”

    “怪不得先生都说这天翔学院教的都是奇谈怪论,果然如此,三哥你看,这书上说这天下如同鸡卵一般,太阳比大地要大上百倍,只是因为距离远才会觉得小,这岂不是和笑话一样?”赵福金看着书,咯咯的笑道。

    那书贩却不乐意了,说道“小兄台为何先入为主?汝未有验证,怎知书中所言全是笑话?”

    赵福金不服气了,哼道“如果这天下真的和鸡卵一样,那么鸡卵下面的人该怎么办?还不得飞起来了?”

    那书贩拿出一本书丢给赵福金说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这本书里,这大地里有一股力量,叫做重力,就是因为这个重力,无论你在大地的哪里,都会被吸在地上,脚朝下而不飞起。

    何况地圆说自古就有,东汉时张衡《浑天仪图注》就有说‘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你自己读书不多,还笑大家之言,真让人喷饭。”

    赵福金被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刚想反驳,就听到身后有人笑道“陆贺,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可是未来学院里的新先生,你日后还想不想在学院里读书了。”

    陆贺连忙起身,对赵福金身后施礼道“见过山长。”

    赵福金二人回头,看到一个不到五十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点点头道“二位先生就是岳掌柜信中说的赵罗,赵福吧?果然是青年俊杰,吾乃郓州天翔学院的山长周涛,岳掌柜说你们精通新学,待等会由几位学院中的先生考验无误后,便可入职了。”

    赵金罗和赵福金连忙欣喜的道谢,赵福金看向陆贺,哼道“你叫陆贺?你也想入学院?”

    周涛笑道“陆大郎可不是凡人,其出身吴郡陆家,乃名门之后也,他并非想读,而是已经是我天翔学院的三院学子,极为聪慧。”

    “三院?”赵金罗疑惑的问道。

    周涛点头道“我天翔学院分为六大院,三小院,陆大郎乃文学院、法学院、理学院三院学生,连续七次月考均为三院第一。”

    “这么厉害?”赵福金不由吐舌道。

    赵金罗比赵福金要读书多一些,想了想问道“可是怀橘后人?”

    陆贺有些脸红的说道“家败至此,不敢言先人。”

    所谓的怀橘说的是陆绩,东汉末年,年只六岁的陆绩去拜见袁术,袁术接见了他并且给了他橘子吃,结果陆绩舍不得吃完,藏了三个准备带回去,结果在告辞行礼的时候掉了出来,袁术问他这是为何,陆绩回答是因为想到家中的母亲还没品尝,被后世奉为二十四孝之一。

    而陆绩就出自吴郡陆家,此门世代出名臣,汉末有陆绩、陆逊等人,西晋有陆机、陆云,唐朝有陆德明、陆贽、陆希声等人,但在唐末的黄巢起义下,世家被彻底打倒,陆家也为避乱而逃到了抚州,虽然不如昔日,但依旧有昔日世家的风范,到此时的陆贺已经近两百年,却治家严整不败,世代书耕传家。

    “你既然是名门之后,当有家传,为何来此呢?”赵金罗不解的问道。

    陆绩笑道“自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只学千年前先贤的学问,而不学此时新出来的知识,这千年的时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金罗听着这话,不由有些痴了。

    “好了,两位赵郎君,我们先进学院,一边走,我一边和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学院。”周涛带着赵金罗等人走入学院,一进入学院,先是看到一块大石,上面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再往里走,就看到数幢三层小楼半包围着一个大操场,这些小楼之后是一幢幢规则的两层小楼。

    “这些三层小楼就是我们各个学院,后面的两层小楼就是宿舍,另外还有几个院子,是西席们住的地方,那边的两个红色小楼是吃饭的地方,那边的黑色小楼是藏书室。”周涛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山长,你刚刚说陆贺再过断时间就要去天翔学院的总院,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啊?”赵金罗边走边问道。

    周涛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我们天翔学院的起源不知道两位先生是否知晓?”

    赵金罗道“似乎起源于内黄。”

    周涛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天翔学院最早起源于内黄,起初不过是姜小郎君想培养一些账房先生罢了。

    后来不断有贤者加入学院,逐渐成为现在的六大学院,三小学院。

    但归根到底,我们天翔学院的根基太浅,现在天翔学院在内黄、大名府、郓州、青州等地都有,但师资不足,这些地方在我们内部被称呼分院。

    各地的分院中的如有优秀人才,就会被选派到位于兴仁府的天翔学院,那里是最早的天翔学院之一,旁边还有禁军护卫,在我们内部称为总院。

    只有在哪里才能学习到一些高级的课程。”

    赵金罗二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姜小郎今天等会要上课,你们要不要听一听?”周涛突然说道。

    “姜小郎?姜子君?”赵金罗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曾经让他在无数个夜晚惊醒的人,那个人也会出现吗?

    “对,就是姜子君,等会的阶梯教室,我等会也要过去。”周涛点头道。

    “有趣有趣,我们去听听看吧。”赵福金感兴趣的说道。

    赵金罗嗯了一声,让赵福金感觉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来到梯形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赵金罗扫视了一番,约莫有三四百人,心中暗暗一算,所有的天翔学院加起来恐怕已经有两三千人了,不知不觉,天翔学院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要知道,此时的太学中也不过有三千的太学生,也就是说,从规模来看,天翔学院已经成为仅次于太学院的学府了。

    当然了,太学院的学子只要从上舍毕业就有进士出身,任以官职,这方面天翔学院是比不了的。

    “姜山长到!”一声呼喊声响起,众人都停止了说话,看向了门口,一行人微笑着走了进来。

    “没有他…”赵金罗看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想道。

    “啊!这不是哪个会说故事的嘛,他现在变成这样了!”赵福金小声对赵金罗说道。

    “你不也长大了么。”赵金罗笑了一下说道。

    姜德走到讲台上,扫视了一遍全场,很快就发现了赵金罗二人,心中不由暗暗摇头,赵金罗二人生的是千娇百媚,及时穿着男装也难以遮掩,不过好在宋代好美男,看到二人这样,很多人也会以为是男生女相罢了。

    姜德看到众人看向自己,先说了一句开场白,然后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喳喳的写下几个大字。

    “国与天下”

    众人看着这四个字,不由议论纷纷起来。

    “谁能和我说说看,何为国,何为天下?”姜德问道。

    不少人举起了手,姜德指向一人,那人起身回道“学生恽军见过先生,《周礼》有云,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尚书》有云,奄有四海,为天下君。故而国为小,天下为大,四海之内皆为天下,有君之邦则为国。”

    姜德点点头,让其坐下,说道“不愧是文学院前三的常客,四书五经烂熟于心啊,很好,但你刚刚所言,均为拾前人牙慧,可有人能新解?”

    举手的人立刻少了起来,创新永远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但依旧有数人。

    姜德又指向一人。

    “学生陆贺见过先生,天下之说,自古有之,昔日周灭商,分邦建国,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可见国为天下之基也。何为国,肉食者谋之,国亡不过亡一家之祭祀,然天下非一家之天下,魏代汉,晋代魏,乃至本朝代周,都可谓亡其国,可对百姓却没有丝毫影响。

    而天下则不然,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应为天下人之天下,天下动荡则万民不安,故而和民相关之事乃天下之事,和民无关之事,乃国事。”

    姜德又点点头,问道“那国和朝廷又有什么分别呢?国可亡,天下可亡乎?”

    这个问题一抛出,顿时又是一阵议论。

    赵福金想了想,对赵金罗说道“三哥,我们宋国也会亡吗?”

    赵金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依旧点头道“千秋万代不过是那些文人骗人的话,哪里有过千年的王朝呢?及时是两次中兴的汉,最终还是亡了。”

    姜德见有人举手了,便点头示意,那人起身说道“学生李和认为自古以来,只有亡国,何来亡天下?改朝换代,天道循环,百姓不还是散布于四野吗?

    至于朝廷,乃国之骨干肺腑,百姓乃国之血肉皮毛,朝廷昏庸则病在肺腑,暴民之乱则病在血肉,血肉之病可医,肺腑之病难医也。”

    姜德点点头,再问道“那么如你为官,你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国家?还是忠于天下?”

    众人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中国虽然是最早建立的国家之一,也是最早形成的民族,但实际上中国的民族观、国家观的树立在世界上都很晚,即使到抗日战争时期,依旧有大量的人认为日本人来了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罢了,昔日满人能坐中国的江山,日本人自然也可以,甚至到二十一世纪初,依旧有人再抱怨为什么中国不被西方殖民,为什么抗日战争要打赢,否则就可以做日本人,做美国人,做英国人,反正不用做连脸书都上不去的中国人。

    “山长有如此之言,必有钟鼓之声预发,还请先生教我。”杜贺想了想,起身拜道。

    众人也纷纷起身拜道“请先生教我。”

    赵金罗二人见众人都起来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起来,不过姜德也没给他们时间,而是回礼了一下,然后说道“国者,百姓之安居之所也,朝廷,执国权柄者也。爱民,则可得国。残民,则必倾其朝。是以古人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自秦汉以来,士大夫口中只有朝廷,没有国家。此乃舍本逐末之大谬也,圣人口中这社稷,言指国家而非朝廷。所以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之语。朝廷与国家,犹如毛之与皮,春脱而秋生,毛损而皮不伤。是以朝廷更替,如草木枯荣,秦去汉兴,隋灭唐亡,此乃天道!

    何为天下,对于我们华夏族来说,华夏即是天下,这个天下是小天下,大天下当是天下万国,不过万国距我等遥远,暂可不论,只说这个小天下。

    夏,大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中国者,聪明睿知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凡为我中国之民则皆为天下之人。

    故而有亡国,亦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改姓易号,曰为亡国;仁义充塞,进而率兽食人,曰为亡天下。所以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矣。

    一言以蔽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姜德的话把所有人都听呆了,有的人听得都觉得害怕,不断四处张望,有的人听得只觉得豁然开朗,不时的记着什么,有的人听得只觉得血气翻涌,只想拍案而起。

    “此为亡国与亡天下之辩也,诸位可自思之,下课。”姜德点了点头,宣布这场课的结束。

    “先生,我还有问题!”

    “先生留步,请再解学生之惑。”

    不少人连忙走上前,和姜德继续讨论了起来,赵金罗二人坐在位置上,却没有起身。

    “三哥…他..说的对吗?”赵福金有些犹豫的问道。

    赵金罗良久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

    赵福金看向那个被人群淹没的人影,不由的有些痴了。

    良久后,周涛才让学生们散去,姜德等人聚在一起说起了话。

    “这些学生都不错啊,很年轻,也很有活力。”姜德对边上的周涛赞道“郓州这里的天翔学院开了没两年,能有今日的成就,周山长劳苦功高啊,周小哥可来过信?”

    周涛也是昔日最早在天翔学院任教的文人之一,周小哥是周涛的次子,被姜德安排在西北处理棉花事宜,名唤周旺。

    周涛摸着胡子没好气的说道“来信了,西军入中原的时候,他的信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在西北看上了一个姑娘,说什么路途遥远,先行办了婚事,日后再来和老夫请罪。这婚姻大事,当父母做主,真的是气死我了。”

    说完,又忍不住笑道“不过那姑娘虽然出身一般,倒也清白,还有了身孕,算算日子,这也快生产了。”

    “那还得恭喜恭喜了。”姜德等人拱手笑道。

    又闲聊了几句,姜德回头看向找听其他人讨论的赵福金二人,说道“这二人你要好生照顾,不要让他们走了,也不要让他们被伤害,一有特殊情况,立刻送信给山上。”

    “小郎君放心,必不出差错。”周涛虽然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谁,但能让姜德特地跑来一趟,就明白重要性。

    “好,我等会就走,这几日组织学生们多讨论讨论是一家之姓的朝廷重要还是天下重要,注意学生们的言论,要引导学生往孟子靠。”姜德又吩咐道。

    “小郎君是想建立一个学派吗?”周涛问道。

    姜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们天翔学院原来就像是一只兔子,很容易藏起来,而现在,就像一头牛,虽然还可以躲在草丛中,却已经很难藏起来了。

    现在的儒家学派有粗可分为十多家,细分可以多达近百,这思想都不统一,天下如何能统一呢?

    慢慢来吧,一个思想,一个学派不是那么容易创造出来的,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多不属于儒家的东西。”

    周涛又问道“如果我们真的建起了新学派,该叫什么?”

    姜德想了想说道“我们天翔学院并非只有儒家,其他的学院一样重要,我们的学院是分科而设,我们的学派的核心应该是一种思想,这种思想应该在所有的学科中都可以适用...就叫科学吧。”

    ——

    时间飞快,姜德在各个学院中游走,希望建立起一个未来可以代替现在儒学思想的新思想,以便为未来改朝换代找到理论依据,天下格局也有了新的变化。

    ——黄龙府

    “这样说来,宋国是不能出兵了喽?”阿骨打不满的看着站在下面的赵良嗣说道。

    赵良嗣吸了口气说道“灭辽岂是一日之事,我宋国有兵马百万,无论是调集还是粮草的准备,都需要时间....”

    “够了!”阿骨打挥手喝道“你们宋人又想要好处,又不愿出兵,光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一人出列喝道“什么兵马百万?辽国兵马难道少了吗?还不是被我们金国打的屁滚尿流!我看你们宋国的兵马,说不定比辽国都不如。我们只要一万人,就可以打你们的一百万!”

    “对啊,结盟就要有结盟的样子,不出兵算什么?”又有人说道。

    赵良嗣扫视一圈,见金国众大臣都有不满,连忙道“出兵,自然是出兵的,不过我们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出兵,而且辽国在燕云聚有重兵,还需贵国先出兵,我国才好取燕云。”

    “一年?一年之后,我们恐怕都要打到辽国的南京了!”阿骨打摇摇头道“这兵贵神速,怎么能再等一年?你们宋国不是富裕无比吗?怎么一点粮草都要准备一年?”

    赵良嗣拜道“我国军士不比贵国,贵国军士皆是上马为军,下马为民,粮草军械大部为自带,我国军士皆为招募所得,粮草军械均为国供,自然需要的时间长一些。”

    “陛下,依臣之见,宋国出不出兵,并无区别,战机却是失不再来啊。”耶律斜也出列道。

    阿骨打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宋使,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要还想要燕云,就自己派军去取,要我等我们取了,可不会还给你们!”

    赵良嗣无奈,只能先行回宋。

    宣和二年十二月,阿骨打决定攻辽,拜完颜斜也为主帅,完颜昱、宗翰等副之,以耶律余都为先锋,向辽国中京攻去。

    ——黄山搁船尖光明顶

    方腊看着下面的众人,不由感到有些哀伤。

    就在前几日,统领风部的玉爪龙成贵也被宋军击杀,八散人之一的陈十四被叛徒暗算,被活捉到了汴京,据说要被凌迟。

    从起事到现在,还没有到一年,八散人就去了三个,方腊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钟教主...有什么消息吗?”方腊看向祖士远问道。

    “回圣公,钟教主回信说他本来就反对此事起事,故而他不会发兵来救,还劝我们隐没山林,等待时机...”

    “叛徒!”方腊大声怒吼道“圣教都到了如此时候了,难道他还想作壁上观吗?”

    说完,方腊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坐了下来,问道“你等还有何主意?”

    几人对视一眼,都一脸的无奈,明教起事之所以能席卷江南,最重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江南百姓苦官府久矣,另外一个就是江南承平日久,并没有什么精兵良将,大都是没上过战阵的厢军,但如今和他们对战的是在西北鏖战多年的西军,江南的百姓在这些西军面前并不能给明教什么支持。

    “圣公,为今之计,当再寻外援。”方垕想了想出列说道。

    “外援?在何处?”方腊眯眼问道。

    方垕说道“一近一远,远为辽国,近为梁山。”

    “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辽国自顾不暇,如何能救我等?至于梁山,那姜信之只想做赵官家的狗,要不是他,杭州的千万粮草如何能失?”方腊没好气的说道。

    方垕摇摇头道“正是因为杭州之事,老臣才认为梁山并不和宋国一条心。如是一条心,那么上次杭州之战,梁山军该做的就不是搬走我们的钱粮,而是死守杭州城,堵住我们大军归路。

    梁山军毕竟是贼寇出身,梁山又和开封极近,宋国朝廷如何能容忍有这样一只不听朝廷命令的军队在这么近的地方呢?”

    方腊听了,不由点点头,说道“好,何人前去合适?”

    方垕想了想说道“此时还需娄左使前往,另外圣女也要前去。”

    “要圣女前去做什么?”娄敏中不解的问道。

    “要想请梁山起事,只用言语之厉恐怕很难,还请圣公将圣女许配给梁山之主,平阴侯姜信之,唯有如此,梁山才有可能出兵。”方垕说道。

    “什么?怎么可以将圣女许配给梁山呢?”顿时有人不愿意的说动。

    方垕回头看来一眼说道“将圣女许配给姜信之,不仅仅是说说,我们还要写下婚书,准备好礼物,就放在这光明顶的最显眼处,请娄左使告诉姜信之,如果我们明教被灭,西军下一个目标,必定就是他!”

    众人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暗暗点头。

    ——大名府

    “你们的意思是说,近来有不少人都来我们的产业刺探?”姜德摸着下巴问道“是否打探到是什么人?”

    大名府的琼楼中,几个被召集来的掌柜正在和姜德汇报各地情况。

    “小的们也不知道,打探下来各地的都有。”

    姜德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后,对旁边的时迁问道“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吗?”

    时迁回道“近日的确是有一些异常,但却没找到跟脚,又或者是有多路人马。”

    “奇怪了,这好好的怎么找上了我们?”姜德不解的想了想。

    “小郎君,留守府传信了,让小郎君去赴宴。”李忠进来对姜德说道。

    姜德点点头道“好,既然是家宴,就你陪我去吧,时迁,再去打探一些,务必要知道到底是对方是谁。”

    “遵令!”

    ——

    “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多久没来看你姨娘了?”穿着富贵的蔡夫人不满意的哼道“要你再不来,我还要以为你是看太师罢相,看不上你姨娘了呢。”

    一间雅座中,姜德陪着笑脸倒了一杯酒,说道“姨娘说的是哪里话,子君能有今日,三分之一归功于姨娘和姨夫的照应,三分之一归功于太师的照拂,还有三分之一乃官家垂青,小子可是明白的很啊。”

    说着,姜德看向边上有些病态的梁世杰问道“姨夫,你脸色看上去有些不适啊,如不舒服,这酒就别吃了。”

    蔡夫人也担忧的看向梁世杰,梁师成哈哈一笑,倒了一杯道“你特地带来的佳酿,别说我没病,就是真的有病,喝上一杯,也就好了!”

    “你还是少喝点吧。”蔡夫人不由劝道。

    “没事,高兴,高兴嘛!”梁世杰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道“子君,你此次回大名府,就多住一段日子,陪陪你姨娘,她怪想你的。

    最近天下骚乱,没事也不要到处跑了。”

    姜德叹道“是啊,虽然河北、淮西等地的叛乱都平定了,但江南之乱却没有剿灭,听闻辽地也不太平,反而是西北,安静了下来。”

    梁世杰叹道“说起这辽地,要不是为了是否攻辽的问题,太师也不会被罢相。

    自从太师罢相后,参老夫的奏折就没少过,还好官家念着旧情,又有朝中一些故友帮衬着,再加上你给的财物开路,才算保住了这个留守啊。”

    姜德吃了一口菜问道“朝廷要攻燕云的事情,现在官场上都传开了不成?那么辽国是否已经有了戒备?”

    梁世杰摇摇头道“古人云,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会天下皆知呢?

    至于辽国,呵呵,此战关键在于金辽两国之战,至于燕云是否有戒备,我朝都要去取,不是吗?”

    姜德暗暗点了点头,后世都觉得宋国在两次大势变化的关键时刻都没有站对位置,其实是在后世人的角度去看这些问题,如果在当世人看来,宋国所做的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

    宋国在经过神宗的变法图强后,国势其实是不断的在变强的,到徽宗时期,在对西夏的作战中,虽然有胜有败,但在国力比拼下,西夏已经彻底失去了横山之地,宋国不仅仅占据了绝对优势,还恢复了自唐朝失去的陇右都护府,在对外战争中,宋国并不是毫无底气。

    而对于辽国来说,燕云之地就像江南对于宋国,是绝对不能失去的财赋之源,宋国如果帮助辽国,燕云之地很难拿回来不说,金国下一个目标也绝对就是宋国。

    对于宋国,合攻辽国,抢占战略要地,一边和金国试着和平相处,一边整军备战才是最合理的战略。

    而且后来南宋可以和金国对抗就可以发现,宋国并不是没有战力,只是赵构等人实在是昏庸的可笑,乱七八糟的指挥把一个挺好的战略执行到了亡国的地步。

    南宋及明朝总结北宋亡国,认为罪在王安石,则是闭着眼睛说话,这就相当于认为害死岳飞的只有秦桧一般,忽视了最高统治者的罪过。

    梁世杰又看了一眼蔡夫人,暗示了一下,蔡夫人起身说道“你们二人少喝一些,我先去歇息了,等子君有空,再来陪姨娘说话。”

    姜德起身恭送了一下,等只剩下他和梁世杰二人,梁世杰才道“梁山之事,你参与了多少?”

    说着,梁世杰拉住了姜德的手道“淮西的事情,你难道以为瞒得住天下人吗?梁山兵马一过,天翔学子就遍布淮西,你当真不要脑袋了?”

    姜德没想到梁世杰会突然说到这个,他脑袋转了转,便明白自己之前是太过孟浪了。

    天下士大夫虽然分门别派,但到底是一家,士大夫从哪里来?不还是从乡绅之中来。

    淮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支持王庆起事?不就是活不下去了,淮西的土地兼并也是极为严重,王庆起事后杀掉了大量的乡绅,但还是有不少乡绅逃走了,等这些乡绅回来,本来是准备趁机吞并其他死去乡绅的土地的,结果却发现这些土地都已经被当地的农协会分掉了,自然会去打探这些所谓的农协会的根基。

    天翔学院和姜德的关系本就是众所皆知的,这样一来,姜德和梁山的关系也就一目了然了,姜德在外人看来,靠山就是蔡京,那么自然会有人来寻到梁世杰这里打探消息了。

    姜德眯眼想了想,挣脱开梁世杰的手问道“此时是梁中书,还是我的姨夫?”

    “那此时的是我的好侄儿还是叛逆奸臣?”梁世杰反问了起来。

    姜德有些后悔了,平日里他都会带着护卫,但此次来见梁世杰,由于是家宴,就孤身前来了,姜德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刀斧手埋伏着,他一边暗暗准备兑换铠甲等物,以防不时之需,一边笑着反握住梁世杰的手说道“我自然是姨夫的好侄儿,而且侄儿也绝对不会当什么叛逆奸臣,再说了,侄儿哪里有这个资格啊。”

    梁世杰看了姜德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告诉我,梁山之事,你牵扯多深?姜信之到底要做什么?”

    姜德回道“姨夫,梁山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至于平阴侯嘛....他只是想以防万一罢了。”

    “什么?你!”梁世杰没想到姜德和梁山牵扯到这么深的地步,他一想到日后被查出来,恐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由又急又怕,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姨夫放心,如果平阴侯想反,如今西军南下,朝中空虚,平阴侯大可起兵直取汴梁,哪里会送钱给王相公平罪呢?”姜德又道“至于朝廷...只要平阴侯不真的起事,在如此时刻,朝廷是绝对不会攻打平阴侯的,毕竟平阴侯还有一路兵马在高丽,打蛇打不死,就是罪过。”

    梁世杰闭目思考了一会,只能安慰自己一下,然后又道“你还能撤出来吗?”

    姜德摇摇头道“平阴侯和我已为一体,姨夫,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为我自己考虑?”梁世杰不解的笑道“我为自己考虑,是不是就该把你抓起来,献给官家?”

    姜德笑道“就算你真的把我献给官家,官家难道会治我的罪?这是要逼平阴侯造反吗?”

    梁世杰叹了口气,姜德也放开了手,二人都明白此时朝廷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梁山的。

    “你此次来大名府欲何为?”梁世杰问道。

    姜德回道“只是看一下产业罢了。”

    梁世杰摇摇头道“你的那些产业,如果真的出了事,又怎能保得住啊。”

    姜德这才猛地醒悟过来,恐怕不少人都觉得自己不久就会被打压,蔡京现在也已经罢相了,各地的产业流水如此多,这是把自己当做柴进了不成。

    姜德也感到了一些急迫,现在的产业中,以琼楼、油坊、酒坊进项最多,但这些在官府乡绅面前,都是肉,真的以后起事,各地的产业恐怕都保不住。

    “必须想办法了。”姜德暗暗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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