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赣巡抚的全称是:巡抚南赣汀韶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下辖江西的南安府、赣州,广东的韶州、南雄,湖广的郴州,福建的汀州。
    由于这些地方处于四省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带,再加上崇山峻岭,地广人稀,所以这里的民风极为彪悍,不服教化,流民积聚于始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甚至公然竖旗造反,治安极乱。
    正因为如此,从弘治十年开始便设了南赣巡抚一职,专门提督这些地方的军务,负责镇压盗匪和叛乱。
    于是江西省便出现了两个巡抚,一个叫江西巡抚,驻地在南昌,而另一个叫南赣巡抚,驻地在赣州,二者互不统属,各自管理自己的辖区。
    当然,就目前而言,轮到官职和权力的大小,江西巡抚孙遂的地位自然要比南赣巡抚王守仁要高。
    孙遂在京的官职是都察院副都御史,而王守仁在京的官职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正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南赣巡抚主要是提督军务,江西巡抚则军、政、法大权一把抓,权力谁大一目了然。
    王守仁是正德十一年开始担任南赣巡抚的,当时南赣地区盗贼并起,占山称王,并且四处攻打劫掠附近的州县,不少地方官员被杀,前任南赣巡抚束手无策,只好装病辞职,兵部尚书王琼便举荐了王守仁接手南赣巡抚一职。
    话说王守仁确实牛逼,上任后立即调集兵马,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把四省边界大大小小的盗匪给收拾得一干二净。
    要知道这些地方都是易守难攻的崇山峻岭,那些盗贼据险而守,实在守不住就退入深山大岭之中玩捉迷藏,官兵剿了几十年都收效甚微,偏偏王守仁两年不到就全部扫平了,时人均惊呼王守仁是神。
    眼下是正德十三年九月,王守仁数月前便完全平定了南赣边界地区,前月回京述职,将调兵用的旗牌交还了兵部,之后便从京师乘船返回江西赣州,经过铅山县时特意上门拜访了费宏。
    由于来晚了一步,未能见上这位传奇般的神人,徐晋亦颇感惋惜。
    众人在客厅内聊了片刻,周管家便对着徐晋恭敬地道:“老爷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的,徐公子和夫人舟车劳顿,不如先随鄙人移步到住处安顿梳洗?”
    徐晋微笑道:“那有劳周管家了!”
    “徐公子客气了,请随鄙人来!”周管家亲自把徐晋和谢小婉等领到住处安顿。
    周管家给徐晋安排的住处是一座独立的小院,比徐晋在上饶县的宅子还要大,而且环境十分雅致,亭台小榭,假山流水,还有花树池塘,尽显世家底蕴。
    丫环月儿出身王府,见到这样的宅子倒不觉得有啥,只是谢小婉和二牛看傻了眼,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
    “徐公子和徐夫人暂时就在此住下吧,有什么事吩咐下边的人一声就行!”周管家恭敬地道。
    徐晋点了点头:“有劳周管家了,你自忙去吧!”
    “好的,鄙人便不打扰徐公子和夫人休息了!”周管家看了一眼气度沉稳,自始至终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徐晋,心中不禁叹,此子确是非常之人啊!
    当初在信江边上第一次见到徐晋,周管家还因为二牛那句“一定要当上内阁首辅”而不屑于徐晋的“不自量力”,但现在周管家还真有点相信徐晋将来有能力问鼎内阁首辅了。
    徐晋从一名小小的乡下儒童,只用了一年时间便连过县试、府试、院试,而且均是以拿下案首的彪悍方式通过,成功摘下了秀才功名。
    可以说,周管家是亲眼看着徐晋一步步快速成长起来的,假如徐晋能继续保持这种势头,二十岁之前金榜题名,有生之年熬到内阁首辅是极有可能的事。
    周管家又仔细嘱咐了几名下人要好生服侍徐晋和谢小婉,这才离开了小院。
    谢小婉吐了吐舌低声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宅子真是讲究,挖池塘筑假山,还引来了活水。”
    徐晋轻刷一下小丫头的瑶鼻,宠溺地道:“以后相公也置一幢这样的大宅子好不好?”
    谢小婉俏脸微红,眼下屋中除了月儿,还有两名供使唤的老妈子和两名丫环呢。
    月儿对着两名老妈子和丫环吩咐道:“你们俩去准备热水,待会老爷和夫人要沐浴,你们俩帮忙收拾房间!”
    月儿出身兴王府,这时自然不会怯场,毫不客气地指使两名老妈子和丫环干活。
    ……
    黄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雨滴敲打着窗外的芭蕉叶,发出噗噗的轻响。
    “入画,是下雨了吗?”费如意放下手中的书籍轻问了一声,然而却没人应答。
    费如意无奈地摇了摇臻首,入画这丫头不知又野去哪了,从案后站起来行于窗前。
    “噢,真的下雨了!”
    看到窗外秋雨黄昏的萧索景象,多愁善感的费三姑娘顿时有些痴了,伫立在窗前发起呆来,窈窕少女,茕然而立,婉约如画。
    “芭蕉衬雨秋声动,罗窗恼破鸳鸯梦。愁倚幽帘栊,灯花落地红。枕横衾浪拥,好夜无人共……”费如意吟到此处便打住了,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浮起两团红霞,暗啐了一口,自己偏就念了这一首呢。
    这首《菩萨蛮》是宋人驾铸所作,描写的却是闺中少妇思念远在他乡的丈夫时的情景。
    费如意见到外面的黄昏秋雨,下意识便吟出了这首词,念了一半始觉不合自己身份,顿时便红着脸打住了,幸好此时房中无人,要不然费三姑娘非羞得无地自容。
    这时,门帘掀起,丫环入画带着一股湿气行了进来,鞋底还有水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矣,眼下已经入秋了,寒气重,外面还下着雨,姑娘你咋站窗前吹风,仔细着凉了!”入画急忙拿了件薄毯子给费如意披上。
    费如意嗔道:“那就这么容易着凉了,你这丫头又跑哪野去了?唤了半天不见人!”
    入画可爱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去五姑娘那边找观棋玩五棋子了,姑娘,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费如意看着外面的淅淅秋雨,意兴阑珊地问:“什么好消息?”
    “懋贤懋中少爷回府了,徐公子也来了!”
    费如意娇躯轻颤,蓦地回转身来,欣喜地道:“真的?”
    费如意说完脸上不由一红,或许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激动了,放缓声道:“他……他们几时到的?”
    入画道:“申时初(下午三点)就到了,已经在二老爷家住下了。”
    费如意轻噢了一声,美眸明显变亮了,如秋水般明澈,再看窗外的黄昏,连秋雨仿佛都轻快起来。
    入画敏感地察觉到自家姑娘情绪的变化,促狭地笑道:“姑娘要不要去五姑娘哪坐坐?说不定会邂逅徐公子!”
    费如意霞飞双颊,白了入画一眼。
    正在此时,外间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母赵氏的声音唤了进来:“如意!”
    讨厌的人来了,入画顿时绷起了小脸,费如意亦不禁轻蹙了蹙黛眉,不过还是答应了一声。
    继母赵氏应声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贴身婢女翠云,后者还拿着一只楠木盒子。
    费如意上前福了一福,柔声道:“娘亲!”
    赵氏满脸春风地示意翠云把那只精美的楠木首饰盒放到桌面上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白玉手镯。
    费如意看了一眼盒中那只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镯,愕然道:“娘亲,这是?”
    赵氏笑吟吟地道:“这是方夫人送给你的玉镯,瞧瞧这成色,正宗的羊脂白玉呢,价值不菲啊,快戴上看看!”
    费如意脸色微变,摇头道:“娘亲,这么贵重的东西女儿不能收,还是赶紧还给别人吧。”
    赵氏不以为然地道:“如意,你傻啊,方家富甲一方,家资巨万,一只小小的玉镯对他们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收了就收了,为什么要还!”
    费如意道:“娘亲,无功不受禄,我们咋能平白收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
    “切,人家愿意送,为什么不能收,你若是不要,娘亲可就要了!”赵氏说完很干脆地把楠木盒收起来交给身后的婢女翠云。
    话说赵氏早就对这只羊脂白玉镯垂涎三尺了,只是方夫人指定要送费如意,她不好意思私吞,免得方夫人日后问起尴尬,既然费如意说不要,倒是正合她意。
    入画一脸鄙夷了暗撇了撇嘴,费如意皱眉不语。
    赵氏又笑道:“如意,方夫人邀娘亲明天过府玩耍,你准备一下,明天陪娘亲一起去方府吧!”
    费如意面色一变,摇头道:“女儿不想去!”
    赵氏愕了一下,费如意性子温顺,一直对她这个继母都恭顺有加,有时即使不乐意也会委婉地表达,像这样硬梆梆地拒绝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不去?”赵氏脸色一沉道。
    费如意放缓语气道:“女儿身体不适,不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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