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年冬月二十三日早上,天色才蒙蒙亮起,院中的梅花竞相开放,数只早起觅食的鸟雀在屋檐下探头探脑,凛凛的晨风将梅香和鸟鸣送入了罗帐。
    “相公,该起床~上朝啦。”谢小婉轻柔地把睡在身边的男人叫醒过来。
    “好娘子,让相公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徐晋搂住小婉的纤腰,脸也埋入其怀中,像个赖床不想上学的孩子。
    谢小婉既心疼又好笑,不过她已经特意延迟了叫醒徐晋,只得硬~起心肠道:“相公,快别睡了,再睡就该误了早朝的时辰啦,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就不妙了。”
    “万恶的旧社会啊,也不知哪个王八蛋发明的早朝,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准备,这就是折腾人吗,还有没有人性呢!”
    徐老爷心里腹诽着,万般不情愿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然后在娇妻美婢的服侍下梳洗,换上崭新的朝服。
    昨日皇上的圣旨已经下达到徐府了,徐晋因功被擢升为兵部尚书,兼詹事府大学士,加封太子少傅,爵位的岁禄也增加到五千石。这份圣旨一经宣读,阖府上下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老爷加官进爵,作为下人也是与有荣焉啊,更何况以夫人厚待下人的性子,今年的年终奖绝对更加丰厚。
    随同圣旨送来的还有两套崭新的官服,一套是从一品的太子少傅礼服,另一套则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朝服。太子少傅只是虚衔,所以这套太子少傅的礼服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会穿,而正二品的尚书朝服,上朝就必须穿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徐晋本来就长得英俊非不凡,换上了这套绯红的二品官袍后,更是神气极了,比官服上绣着的那只锦鸡还要神气。月儿和初春初夏这三个俏婢均是目光炙然,芳心扑通乱跳,水汪汪的眼眸如同一泓荡漾的春水,不对,应该是六泓,六泓泛滥的春水啊!
    徐老爷不由一阵心虚,这才体会到家里有田耕不完的痛苦。
    吃完早餐后,徐晋本来还想去别院看看如意和吉祥的,但时间上来不及了,只得匆匆赶往皇城参加早朝。
    当徐晋赶到长安左门,门前已经人满为患,挤满了前来上朝的官员,满眼都是“衣冠禽兽”。一些住得较远,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官员,正趁着等侯开门的空隙狼吞虎咽,这让徐晋想起了早上赶地铁的上班一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徐大人早安啊!”
    “尚书大人早安!”
    “靖海侯爷早安!”
    那些官员见到一身绯红官袍的徐晋行来,纷纷敬畏地行礼让路。如今的徐晋可谓是朝中的当红炸子鸡,功勋卓绝,深受皇上宠信,以二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担任兵部尚书,太子少傅、詹事府大学士……每一个头衔拿出来都能亮瞎别人的双眼。
    徐晋对此并没有飘飘然,两世为人的他本来老成持重,自从经历了上次差点被砍头后,现在的他就更加稳了,因为稳才能站得牢,一个人一旦飘了,就容易栽跟斗。
    徐晋一路前行,始终面带微笑,对上前行礼问好的官员都一一点头回应,让人如沐春风。
    “徐大人早安!”
    “子谦早安!”
    “徐大人早安!”
    这时三名丰神俊秀的官员迎上来向徐晋行礼,正是夏言、费懋中和徐阶。
    徐晋微笑点头道:“夏大人早安,民受早安,子升早安!”
    徐阶连道不敢,徐晋直呼表字,让他彼有点受宠若惊。
    “恭喜子谦位列九卿,开我朝之先河。”费懋中由衷地祝贺道,他现在是礼部郎中,秩正五品,倒是刚好够资格参加早朝。
    费懋中作为殿试的榜眼,五年从七品翰林编修升到五品郎中,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断然没人敢说他是靠老子。
    恰好相反,假如费懋中没有一个当阁老的老子,以他的能力,官位也早就上去了,只是费阁老担心别人说他任人唯亲,愣是把儿子压在翰林编修的位置上三年。要不是前段时新贵派被清洗,空出了大量的官职,再加上皇上亲自钦点,估计费懋中现在连礼部郎中都没得当呢。
    所以有个身居高位,而且过分爱惜名声的老子也不见头是件好事!
    徐晋便有点同情费懋中,不过这样脚踏实地也好,至少根基打得牢,不像自己坐火箭般飙升,现在干到了兵部尚书,手底下也没几个文官心腹,倒是武官方面桃李满天下,还都是因为几场战争打出来的。
    当然,徐晋也不想去拉帮结派,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的,以他目前的权力,倘若再去拉帮结派,只会招人猜忌,所以只需抱紧朱厚熜那小子的大~腿就好,反正这小子至少当四十年皇帝,到那时自己都该退休安享晚年了。
    “民受谬赞了,兵部尚书一职,徐晋受之有愧啊。”徐晋道。
    夏言神色一整道:“徐大人此言差矣,本官倒是觉得徐大人实至名归。”
    “夏大人所言极是,徐大人战绩彪炳,熟习军务,纵观朝廷内外,没人比徐大人更合适担任兵部尚书了,徐大人坐镇兵部,实乃我朝之福。”
    徐阶的嗓音中正平和,说话时目光坦然,虽然说的是附和之言,却让人不觉得他在拍马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肺府之言,令人心生好感。可见这位确是个人情练达的家伙。
    正当四人相互客套着,忽然一个高高瘦瘦瘦的中年官员凑了近前,拱手施礼道:“徐大人早安,夏大人早安。”
    徐晋定神一看,发现这位竟然正是严嵩,于是不动声色地拱手还礼道:“严大人早安。”
    严嵩连忙诚惶诚恐地再揖了一礼:“下官不敢,下官之前受张璁和郭勋之蒙蔽,做了些于徐大人不利的事,一直想登门向徐大人陪罪,苦于没有机会,这时正好遇上,便厚颜上前相见请罪,还望徐大人多多包涵。”
    之前徐晋差点被陆炳和张璁联手置之死地,严嵩也有份落井下石,而且他儿子严世蕃还挑动书生到午门外游行,给嘉靖帝施加压力。
    徐晋淡道:“严大人不提起,本官都忘了这茬了!”说完便径直行了开去。
    徐晋本来就对严嵩这种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不感冒,更何况这家伙曾对自己落井下石,这时自然懒得给他好脸色。
    严嵩吃了个冷钉子,不由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四周的官员都下意识地远离他,得罪了当朝红人徐晋,试问谁敢跟他走近?
    不过大家都很好奇,严嵩明明已经被贬为国子监司业了,区区六品官员,哪有资格参加早朝?这货不会是特意跑来这里“偶遇”徐大人,然后假惺惺地陪礼道歉吧?
    嘿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在场的官员都明白,只要徐晋在朝一天,严嵩恐怕都难有再出头之日了,这就是站错队的下场,偏偏徐晋还这么年轻,严嵩想熬也熬不过啊,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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