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哩叭啦……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大明的百姓迎来了蒸蒸日上的嘉靖四年,北京作为全国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人口逾百万之众,自然分外的热闹。
    今年的靖海侯府也分外热闹,原因无他,徐晋今年在家呗,所以年后跑来拜年套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说得夸张一点,几乎把徐府大门的门槛给踏平了。徐晋实在不胜其扰,干脆闭门谢客,总算可以安稳地陪家人几天,着手展开他的造人大计。
    大年初六,徐晋带着如意和吉祥回娘家拜年,费府就在隔壁的小时雍坊,离得并不远,马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小姐回来啦!”
    “姑爷过年好!”
    “侯爷过年好!”
    徐晋和两女进了费家后宅,一大群丫环婆子家丁便立即围了上来拜年,早有准备的徐晋大手一挥,大宝那货便打开沉甸甸的包袱,然后豪爽地大派红包,人人有份永不落空,而且全部都是二两银子,不是一般的土豪。
    要知道费府那些下人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一两到二两之间,现在拿到二两银子的红包,一个个心花怒放,笑逐颜开,纷纷向姑爷道谢。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徐晋现在确实不差钱,光是他一个人的俸禄就足够全家百来口人的开支有余了,更何况如今小婉、如意和吉祥均封了诰命,都是有俸禄领的,另外玻璃镜子、车马行、红茶的生意每年都给徐晋带来不菲的进项,而今后红茶生意的收益估计会成倍成倍地翻,因为大明开海通贸了,小种红茶很快就会卖到欧洲去,成为欧洲人追捧的茶中皇后。
    徐晋个人对银子并不是很热衷的,只要够用就好,花几百两银子能让阖府上下欢声笑语,还能让妻子在娘家倍有面子,何乐而不为呢?
    接下来,徐晋和如意吉祥两人,在一众丫环婆子的簇拥下先到了后宅给老夫人拜年,正好如意的继母赵氏、吉祥的母亲娄氏也在,于是便一道拜年了,倒也省事。
    “啧啧,我们家三姑娘和四姑娘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倒是姑爷看着有些虚了,也黑了一些,看来在沿海打仗真的辛苦呀,得好好地补一补才行吧。”一名老婆子啧啧地道。
    徐晋不禁暗汗,话说这些天徐老爷勤勤恳恳的耕田播种,白天瞎(那啥)忙,晚上(那啥)瞎忙的,不虚就奇了,而如意和吉祥两女则被滋润得容光焕发,皮肤白里透红,气色哪能不好。
    费吉祥和费如意自然明白自家夫君虚的原因,不约而同地霞飞双颊,在场的都是过来人,顿时便回过味来,气氛一度尴尬。
    费老夫人连忙救场道:“晋哥儿不用待在这,到前面找爷们说话去吧,我们女儿家也好说些体己话。”
    徐晋自是求之不得了,连忙道:“是师娘,孩儿正想去给费师和岳父(费采)拜年!”
    “去吧去吧,回府之前派人来说一声就行。”费老夫人摆了摆手。
    徐晋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跟一群后宅女人打交道还真是不自在。
    离开后宅后,徐晋先到了前面客厅和费懋贤费懋中兄弟说话,话说费懋中现在还在翰林院任编修,而费懋贤前年的会试又落榜了,还得再考一次。
    徐晋对此很有些无语,费懋贤平时明明是个很稳的人,一到考试就不行了,乡试也是考了两次才考过,这会试不知又要考几次了,不是一般的悲催。
    “子谦,听说皇上有意把兴献帝的牌位从安陆州迎至大内太庙供奉,可有此事?”费懋贤呷了口茶道。
    徐晋皱了皱眉道:“民献哪来的消息?”
    费懋贤答道:“我也是近日从国子监的同窗口中听到些风声,说是张璁和桂萼建议的,不知是真是假,等上元节后应该就见分晓了。”
    费懋中瞥了一眼徐晋,试探问道:“子谦真不知道此事?”
    徐晋不禁苦笑,现在朝官都把自己当成新贵派的老大,看来费懋中兄弟也不例外,这分明是在试探自己,十有八九怀疑这主意是自己出的了,于是正容道:“民献民受,老实说吧,本人从来没就议礼这件上发表过任何意见,张璁和桂萼也不会听我的,这次也不关我事,今日要不是听你们提起,本人对此还毫不知情呢。”
    费懋贤和费懋中对视一眼,前者松了口气道:“不是就好,现在国子监生中骂子谦……咳,骂人的很多,而且还骂得很难听,张璁和桂萼两人为了往上爬,极力讨好奉迎皇上,连脸都不要了。”
    费懋中也皱眉道:“皇上以皇考之礼祭祀兴献帝就算了,若是把兴献帝的牌位也迎入太庙供奉,那就太过了,于礼不合,群臣必须誓死反对。”
    徐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默不作声,他很理解朱厚熜要尊生父为皇考的心情,所以一定要表态的话,他会站朱厚熜这边,但是朱厚熜若要把生父的牌位迎到太庙内供奉确实是过头了,毕竟太庙供奉的均是明朝历代皇帝的牌位,兴王朱祐杬生前没当过一天的皇帝,若是牌位放进太庙,确实大大不妥。
    而且,现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守旧派已经被板倒了,徐晋并不想朝堂再内斗下去,也不想朱厚熜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礼制之争上,礼这玩意适可而止就好,搞那么多只会劳民伤财,于国于民无益。
    “子谦简在帝心,不如劝一劝皇上吧,这样子必然会激起群臣的不满。”费懋贤低声道。
    正在此时,婢女红缨从屏风后行了出来,恭敬地道:“徐大人,老爷请你去书房。”
    “民献民受,失陪一会!”徐晋站起来拱了拱手,跟着红缨去了书房。
    徐晋到了书房向恩师费宏拜了年,后者和颜悦色地指了指茶几旁的椅子道:“子谦坐吧。”
    徐晋在茶几对面坐下,提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黄酒给费师斟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子谦,皇上要将兴献帝的牌位迎入大内,供奉于太庙之中,并且还要定庙号为睿宗,这件事你知道吗?”费宏面色凝重地道。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传言是真的,皇上肯定是已经给内阁下了谕旨,摇头道:“学生并不知。”
    费宏叹了口气道:“皇上这次真的做得太过了,他要尊生父为皇考可以理解为孝道,但是如今竟然想将兴献帝的牌放入在庙享国礼,这如何使得,这将置先帝于何地?”
    确实,兴王朱祐杬生前是正德皇帝的臣子,没当过一天的皇帝,若死后牌位与正德皇帝并排,甚至排在正德皇帝之前,这让正德皇帝情何以堪?
    “皇上已经向内阁下了谕旨了?”徐晋试探道。
    费宏点了点头道:“前天就下了,不过已经被为师驳回!”
    “蒋阁老和毛阁老是什么态度?”徐晋小心翼翼地问。
    费宏苦笑道:“两位的态度比为师还要坚决,倘若皇上一意孤行,他们将告老还乡。”
    徐晋不禁皱起了剑眉,杨廷和、毛澄、石珤走了,若是毛纪和蒋冕也走了,那整个朝堂将是新贵派的天下了,像杨廷和这些大臣虽然守旧,但为官正直,处事也算公正,倘若这些人全部都撂挑子走人,剩下一群只会拍马奉迎的官员可不是件好事。
    “子谦简在帝心,有机会还是要劝一下皇上!”费宏低声道。
    徐晋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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