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天气阴沉得象是又快要下雪了。

    船头上,那个金兵都统的心情就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他是被临时指派来北苏州港增援的,急报中只说徐子桢的船来袭,可没人告诉他会是这么大个船,也没人告诉他连那四艘破渔船也是徐子桢一伙的,他很想找到徐子桢问问,你不是天下大英雄么,什么时候连这么破的船都要了?还要点脸面么?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死活都没想到,那几艘破船居然还会打炮,船上能装炮?这不是见鬼是什么?以前他只听说炮得好些人推,推得临近城墙外再装弹开炮,那东西死沉死沉的,按照那分量只要放一架炮在破船上就差不多了,多一架都得沉,可他明明看见每艘船上竟然有四门炮。

    他已经懵了,他的手下更是不用说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眼中带着惊恐地看着远处那艘大船,虽然现在他们是朝那个方向在开,可看得出来,谁的心里都没底。

    这样下去不行,都统到底是都统,未战先怂可不是好事,于是他打起精神接二连三下起了指令,二十八艘船四散开来,每艘船之间隔开了有数百米之远,徐子桢的火炮厉害,这谁都知道,四艘破船都有那么多炮,那大船更不知道有多少了,可现在他们散得那么开,又是顺着风过去,那大船上的炮还能顶风打出这么远来一个个命中不成?

    果然,四艘渔船飞快地靠近了大船,然后船上爬出不少人来,沿着大船边的软梯爬了上去,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以四艘渔船对付二十多艘战船是很不明智的。

    而大船也居然没任何动静,依然安静地停在那里,似乎面对那四散的战船正在想着对策。

    都统颇为得意,看来这船大是大了,可船上没个打水战的好手,自己随意的指挥一番就让他们慌了神,那么围而攻之再爬上船去将南人杀个干净,这艘大船可就是自己的了。

    他越想越得意,双手抱胸目光炯炯看着前方,脑子里幻想着被嘉奖赏赐的画面。

    忽然有人大声惊呼:“船!又有一艘船!”

    都统一转头,顿时头皮一麻眼前发黑,只见又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船正朝着自己这列船队驶来,船速很快,在海面上翻滚着白浪,船头同样是一面大旗,上写一个金光闪闪的徐字。

    “糟糕,中计了!”

    都统脸色大变,一艘这样的大船他都没底气能对付,何况是又来一艘,若是被两头一夹击,就凭船上那些炮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快快快,落帆,回头!”都统情急之下连声下令,连声音都变了。

    船上旗语连打,所有金兵的战船全都急忙掉头,可是急切之间哪来这么容易,于是宽阔的海面上只见一群战船慌乱地转着,可一时间却逃不脱,而身后那艘大船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咚!

    突然一声巨响,从身后那艘大船上响起,船头升腾起一团黑烟。

    “快躲快躲,开炮啦!”

    金兵们顿时又惊又慌,各自连滚带爬地寻找掩护处,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就连那个都统都一骨碌趴到了甲板上,躲在了一根桅杆后。

    可是过了一阵他们却发现似乎没事,纷纷惊疑不定地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哪里有被炮击,每艘船都好好的,连海面上也没有落下炮弹激起的浪花,金兵们这才明白是被戏弄了。

    都统爬起了身来,脸色很是难看,一向都是他们打得辽人宋人溃逃,什么时候他们居然会被宋人戏弄?

    “徐子桢!你敢戏弄于我,我……”

    他咬牙切齿地正在发狠,甚至想要下令强攻以报刚才趴地丢脸之仇,却忽然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呼道:“船漏水啦!船漏水啦!”

    都统一惊,刚要让人下舱去察看,眼角却瞥见一幕让他惊骇无比的情景,只见左右相邻的几艘船上都在大呼小叫,因为那几艘船竟然在这短短的片刻之内倾斜了。

    是的,就是倾斜,几艘船几乎在同时歪了过来,那分明是船底漏了的表现,狭长的船身或向左或向右,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倒下,甲板上的金兵们早已慌作一团,站立不稳之下惊呼着各自找东西抓住稳着身体,或是连滚带爬地从低处爬向高处。

    那几艘船渐渐吃不住重量,彻底歪倒在了海里,甲板上的金兵一个接一个象下饺子似的掉在海里,伴随着一声声惊叫,然而很快惊叫变成了惨叫,海里突然冒出一团团血红色的花朵。

    金兵们再傻也明白了过来,又是一阵惊呼:“海里有水鬼!”

    都统再也忍不住了,一鞭子抽去,骂道:“那还不赶紧下水去?”

    船上的金兵养尊处优惯了,这才慌乱到了现在,这时终于如梦初醒,几十人抄起刀来从船上跃了下去。

    反正不跳海也是死,跳下去拼一把或许还能活着。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谁,那是在整个大宋境内都赫赫有名的太湖水匪,潜在水下凿他们船和宰他们人的正是郝东来水寨中的积年老水匪。

    第一个跃下水的金兵还没来得及伸展开手脚,就见眼前一道寒光,接着咽喉一紧,冰凉的海水似乎从嗓子里倒灌了进去,他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可是手刚抬起脑中就失去了意识,死了。

    在他身下一道人影如鱼般飞快游开,朝着第二个金兵而去,身形矫健快速,就象一条灵活的鲨鱼,在他嘴里打横咬着一柄分水刺,刺上闪着寒光,已不见一丝血迹。

    那都统已深深后悔,不该贸然追击,应该先不论其他先进了北苏州港再说,与那里的驻军一齐出动多好,好歹还能多些船一起出动,人也能多些,死也未必轮到他死。

    真不该动私心,什么大船,什么火炮,早知道会落入徐子桢的陷阱,他是绝不会追……不,在丹东港时就该称病不出来的。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在懊悔的时候船身猛的一震,彻底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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