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假痴不癫的“温花痴”,实则立场坚定,在温碧侠还等着七姑娘“美梦成真”的当口。温柔就带着张沧,直接换了身行头,大摇大摆地出了金墉城。

    “张郎非是长居京城,如今京中女郎,最上者,唯房谋杜断所出;长孙尉迟等而次之;诸大将军之女再次;帝姬为四等;武勋世族为五等;余下之数,不过泛泛之辈。但有姿色卓越之女,倘使张郎喜欢,我自有办法勾来。”

    “为何是房谋杜断所出为最上者?”

    “此间道理甚是复杂,若是皇帝春秋鼎盛之时,张梁丰之女,才是最上者。”

    “……”

    想起张洛水,张沧一时无语,雪娘是唯一一个确定可以从张德那里得到“好处”的子女。一出生,就是满身的富贵,京中不知道多少勋贵之家为之而疯狂。每年前往张德那里想要结亲的豪门,数也数不清。

    便是和张德关系极好的旧时友朋,也因此而做了很多回媒人。

    只可惜,张洛水依旧超然,依旧是武汉快乐成长的小富婆。

    二人骑马前行,张沧腰间挎剑,马背挂刀,弓弦绷紧,箭矢数十;并行女郎一身素裹,脚上一双牛皮马靴,腰间收束,胸脯勒紧,姿容仪态着实出尘,又多了一分女人味,更是动人。

    “说到底,如今女圣临国,皇帝还能活多久,文臣武将都不清楚。相较起来,房谋杜断若能得一,两朝富贵是有的。”

    “不错。”

    张沧点点头,房玄龄现在还是江西总督,本就是尚书左仆射出身,更是做过几回黜置大使,三朝官吏,两朝栋梁,而且不出意外,皇帝活不过他。到时候,就是三朝老臣,做他的女婿,或者孙女婿,普通人一步登天。

    至于寒门,一夜之间可为“豪门”。

    而杜如晦则是另当别论,盖因杜如晦去世的时间恰到好处,而他的子孙除了杜构,几无英豪。如果有外来英杰进入杜氏,就算不能继承全部的政治遗产,也能调动其中大量资源。

    更何况,张沧是什么身份?

    若非张沧很清楚,自己很有可能遭到亲爹的碾压,他的确很想在这种要紧时候亮明身份。

    但现在情况不允许,成为“路人皆知的秘密”,反而更加稳妥。

    “杜二郎尚城阳公主,若非年龄相差太过,否则杜二郎所出嫡女,是最优选。”

    “城阳公主就比我大三岁……”

    娶她生的女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杜工部及杜东海,都有适龄女郎。尤其是杜东海,同张郎父亲乃是故交,若两家能结秦晋之好,必能成功。”

    “不可。”

    张沧摇摇头,直接否决,“不可。”

    想起张德,张沧又追加了一句。

    杜工部指的是杜楚客,杜东海指的是杜构。前者还有希望,但后者……极有可能引起张德的关注,一旦自己的心思曝露出来,张沧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呼……不可。”

    深吸一口气,张沧又说了一句“不可”。

    这让温柔觉得有点奇怪,扭头看着张沧:“张郎是在怕甚么?”

    “怕?”

    张沧歪斜着脑袋,若有所思,然后回望温柔,“你可知我父亲想要作甚?”

    “阿耶说过,张梁丰不是叛逆。”

    “不错。”

    张沧点点头,“叛逆算甚么。”

    没想到温氏精英还真有点见识,张沧也是有些意外,他叹了口气,对温柔道:“世人都知昏君无道,所以该亡,是也不是?”

    “是。”

    “柔娘可知大人是怎么想的吗?”

    “难道昏君不该亡?”

    “不,该亡。”张沧竟是难得露出了一个苦笑,“昏君该亡,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除了昏君该亡,在大人看来,明君也该死,圣君更该死。”

    “莫非张梁丰乃是亚圣门徒?”

    “不。大人眼中,圣人也都该死。”

    “……”

    听到张沧的话,温七娘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京城豪门眼中的张德,终究还是遮掩了一道迷雾。而张德的儿子口中,似乎一个更加清晰的张德显现出来。

    “那……那……那张梁丰……”

    “谁挡了他的路,都该死。”张沧面无表情,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包括儿子。”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温七娘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么多年,武汉所出奇珍,京城勋贵赚得盆满钵满。倘若换作别人,只怕是心疼不已。于大人而言,不过是灰灰罢了。”

    看着前方,“人各有志。人各有志啊!”

    “若如此,张梁丰诸子,谁能继承其衣钵?”

    “没有。”

    张沧语气十分确定,“二郎聪慧,但正因为聪慧,从大人那里学来的,和从朝野之中看来的,便是大相径庭。大人那里和朝堂江湖,分明就是颠倒的乾坤。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提到张沔,便想起了在汉阳的书房,张沧指了指温柔,又指了指自己:“柔娘可知你我此类门第,于三千万天下人而言,算甚么?”

    “肉食者?”

    张沧摇摇头,平静地说出四个字:“统治阶级。”

    顷刻间没有理解,但是略微推敲,温柔微微点头:“张郎言之有理。”

    “三千万天下人,都是被统治阶级。”

    “此乃张郎之学?”

    见温柔很是好奇,张沧点点头:“这就是我和二郎,在大人那里学的东西。正因为学得多,踏上这江湖,乃至朝堂,才更觉疯狂。”

    “张梁丰是要做这天地间唯一的圣人?”

    “大人没有称宗道祖的念头,也没有立地成圣的想法。此类种种,于他而言,还不如食个三五只螃蟹,那才更加有趣一些。”

    “若如此,岂非天生的狂徒?”

    “随便吧,狂徒也好,疯子也罢,终究不能左右。”

    似是积攒了一口气,张沧看着远方道,“大人可以无视三千万天下人,我却不能。三千万天下人并没有无君无父的准备,这是死路。或许将来会有义无反顾之辈,愿意继承大人之绝学,但其中一定没有我。粉身碎骨为苍生……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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