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书院开学,所有学子都各有安排,或是在山门之外围观蒸汽机,或是在各个学院之内上课,整座书院都有“百骑司”的精锐负责安全防卫,故而食堂之中并无杂乱人等。
    至于午饭,那自然是等到皇帝用膳之后离去,才能轮得到书院的教谕学子……
    李二陛下是个爱热闹的人,来到食堂之中坐下,桌上虽然食物繁盛佳肴美酒,但是抬眼左右看看,皆是自己的臣子,而且李绩、程咬金、萧瑀那些人都没来,到场的唯有李淳风、孔颖达、袁天罡这些人,喝不到一起去,房俊是自己的女婿,在宫里关起门来小酌几杯倒是可以,但大庭广众之下吆五喝六的喝酒,着实不规矩。
    啧啧嘴,皇帝陛下觉得食难下咽,便对身边李君羡说道:“今日有不少外国使节都到受邀前来观礼吧?去把他们都叫过来,便说朕今日款待诸位使节,也让他们看看吾大唐之繁荣昌盛,更要让他们将这座书院牢牢的记在心里,假以时日,他们的国家都将要受到朕的门生之支配!”
    房俊无语。
    这位皇帝当真是位性情中人,固然有英明神武、雄才伟略的一面,但亦有得意忘形、好大喜功的脾性。
    总体来说,虽然有些时候显得有些幼稚,但颇有人情味儿,这着实难得……
    李君羡对于李二陛下的命令是不敢有一丝一毫质疑的,当即转身走出去,片刻之后,呜呜泱泱一大群奇装异服、容貌各异的胡人使节被带入食堂。
    这些人都是逗留长安的各国使节,今日受邀前来观礼,先是见到了令人震撼无地的蒸汽机,继而受到大唐皇帝邀请共赴午宴,一个两个都有些激动,见面之后赶紧齐齐鞠躬施礼。
    李二陛下端坐在椅子上,哈哈一笑,摆手道:“诸位平身!今日乃是贞观书院开学典礼,诸位能够拨冗前来,共同观礼,朕与有荣焉。吾大唐固然兵强马壮,却素来与邻为善,主要诸国能够紧跟大唐之脚步,共建繁荣之家园,那么大唐将永远是诸位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便请诸位入座,与朕共谋一醉!”
    不愧是堂堂的“天可汗”,纵然此时尚未有这个称号,但是李二陛下一人面对数十各国使节,谈笑间既有亲和热情,又有警醒告诫,完全掌握着主动权,彻底压制了在场诸人。
    “大唐繁荣昌盛,陛下英明神武,吾等化外之民,敬仰无地!”
    一大群外国使节客客气气鞠躬还礼,便分别落座。食堂之内并未因近日陛下于此用膳便更改摆设,依旧如往常一般,这么多的使节自然无法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便有李二陛下随行的内饰以及礼部、鸿胪寺的官员出面,一一安置。
    国与国间,规矩甚大,每一个国家因为国力、形势的不同各有其地位,在这等几乎等同于国宴的场合,谁坐在前、谁坐在后,那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一不留神弄错了,便会引起一场外交纠纷。
    如今固然大唐势大,谁也不敢造次,但胡人都是一根筋,面子比天大,你砍我一刀或许我能忍着,但你伤了我的颜面,那我就跟你拼命。
    大唐从来不怕谁拼命,可若是因为区区一个座次的问题便引发一场战争,那也太过无聊……
    能够坐在李二陛下最近前的,理论上唯有吐蕃使者与新罗使者。
    如今突厥帝国崩颓瓦解,余孽仓惶逃遁直至西域,隐迹于大漠之中,暗中撺掇西域诸国,实力照比鼎盛之时十不存一,薛延陀被房俊一战而定,全部疆域尽皆纳入大唐之版图,吐谷浑依附大唐苟延残喘,指不定哪天唐军兵临城下便是举国皆亡,高句丽与大唐敌对,东征在即,大战一触即发。
    细数当世强国,也唯有吐蕃尚可资格坐在李二陛下面前。
    而新罗则是内附之榜样,自从新罗女王举国内附之后更迁往长安为质,新罗的地位便一升再升,成为当之无愧的“诸侯之首”。
    禄东赞被内侍待到李二陛下面前,李二陛下哈哈一笑:“老友前来长安,朕一直未能接见,今日正好聊聊。”
    禄东赞连忙谢过,恭谨入座。
    李二陛下四处张望,发现新罗女王并未前来,来的新罗使者乃是金法敏,便同样招了招手,让金法敏面前就坐。
    金法敏赶紧上前入座。
    孔颖达、袁天罡、房俊、李淳风等人则就座相陪。
    内侍总管王德看了看李二陛下,俯身低声请示,李二陛下略微颔首,王德这才直起身,宣布午宴开始。
    内侍给桌上的酒杯斟满酒水,李二陛下举杯与禄东赞、金法敏畅饮一杯,而后放下酒杯,笑问金法敏道:“听闻金公子已然进入书院就读,不知所学为何?”
    金法敏恭谨答道:“幸得房少保举荐,微臣得以进入书院就读,微臣素来仰慕古之豪杰,如王翦、韩信、李广、卫青之辈,犹如烈日当空光耀千古,纵然百代之后犹有威名。而房少保更堪称当世之霍票姚,用兵如神战功赫赫,皆乃微臣崇慕之榜样,愿学得引兵布阵之法,为陛下开疆拓土,成就霸业!”
    房俊挑了挑眉,看了金法敏一眼。
    这小白脸不仅仅学问好,拍马溜须阿谀奉承这一套更是出类拔萃,无师自通,是个人才……
    王翦、韩信,皆为开国之臣,前者助始皇帝一统六国,后者助汉高祖逆取江山,立下汉室四百年江山。
    李广、卫青,皆是护国之将,前者历任七郡、北拒匈奴,后者更是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天生将材,社稷之卫。
    此四人皆乃古之名将,且各个功在社稷、殊勋盖世。
    至于说他房俊乃是当世之霍票姚……呵呵,房俊再是自负,亦不敢自比霍去病,人家是实打实的盖代名将,而自己只是个带外挂的。
    但是这话说在李二陛下面前,尽管言语之中那浓浓的奉承之意相当直白,却也是极其高明的一种奉承,这可是变相的将李二陛下比作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
    房俊斜眼去看,果然李二陛下捋须微笑,面有得色。
    或许是被魏徵那厮给压抑得太久,自魏徵去世之后,李二陛下愈发钟意这些个谄媚之语,与之前谁在他面前阿谀奉承谁便是“佞臣”的画风截然相反,颇有一种“物极必反”的意味。
    好在贞观一朝固然良莠不齐,但是那等谗言媚上、祸乱朝纲的佞臣的确不多,不至于使得李二陛下成为历史上那些个遗臭万年的听信谗言的昏君。
    李二陛下甚为得意,他立志成为千古一帝,固然金法敏将他比作秦始皇、汉武帝等一代人皇距离他的期望还差了点,但也足以自傲,当即哈哈一笑,举杯道:“来来来,吾等为朕之冠军侯畅饮一杯!”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这一桌人面色各异,就连附近听到此话之人也尽皆吃了一惊。
    都知道李二陛下宠信房俊,原来已经宠信到了这等地步吗?
    居然称其为“朕之冠军侯”……
    但凡读过史书之人,皆知汉武帝是极其宠爱霍去病的,宠爱到何等程度呢?
    霍去病是汉武帝皇后卫子夫姐姐的孩子,自小住在宫内,《史记》中霍去病的出场是怎么描写的:
    “是岁也,大将军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
    西汉之时,“侍中”尚未成为宰相,却是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乃是一等一的皇帝近臣。
    不仅如此,汉武帝为了霍去病本人,甚至创造了一个后来诗人们都极其喜欢歌颂的名词——“嫖姚”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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