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怒目而视,良久,才哑声说道:“丽质……就算你跟那房俊有苟且之事,某也原谅你,毕竟是某负你在先,令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遭受了这么多年的诽议毁谤……跟我走吧,只要你跟我走,我把什么都忘掉,咱们天涯海角逍遥自在,岂不是胜过你寂寞的生活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城池之中?”
    他目光炽烈,充满乞求。
    长乐公主心中顿时一软,原来他劫掳我到此,居然是要跟我远走高飞……
    虽说往昔的情分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与争吵之中消磨殆尽,但是一想到这个名满长安的贵公子居然沦落到能说出这般近乎于抛弃了尊严的祈求之语,长乐公主便心中一颤。
    她正欲说话,茅舍外忽然有人低声道:“公子,家中来人了。”
    长孙冲心中一惊,眉头蹙起:“何事?”
    若非出现巨大变故,家中是不可能派人与他联络的。哪怕劫掳长乐公主乃是他自作主张,家中也不会在这个满城皆兵的时候冒险和他联络,谁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一直盯着长孙家,就等着长孙家出现任何问题?
    茅舍外低声道:“卑下不知,那人手执家主书信,坚持要亲手交到公子手中,连卑下亦信不过。”
    长孙冲愈发觉得事态严峻,赶紧说道:“速速将人带来,不得延误!”
    “诺!”
    茅舍外想起一声应诺,继而便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未几,一人道:“公子,小的奉家主手书,面呈公子。”
    长孙冲道:“进来,拿给我看。”
    茅舍的木门被人从外拽开,一股清冷的山风灌进来,将挂在房梁上那一盏昏黄的马灯吹得一阵摇晃,灯光明灭。
    长乐公主被冻得瑟瑟打个哆嗦,清丽的脸容苍白。
    两名高句丽武士顿时目光炽烈的看过来,如此娇弱无助的美人就仿佛风中清莲,愈发勾起人的征服欲!
    一个青衫小帽的仆役走进来,长孙冲手握刀柄瞪着他瞅了两眼,认得这的确是父亲身边的亲信,这才松开握刀的手,接过仆役两手递上来的信笺。
    轻轻展开,一目十行。
    正是父亲长孙无忌的亲笔所书……
    灯光明灭,长孙冲神情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移开书信,先是将马灯摘下,将书信卷起凑近去就着烛火点燃,待到书信烧成灰烬片片飘落,这才手里拎着马灯,神情阴翳的看着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心中一紧……
    长孙冲的目光……就跟在赵国公府外短巷之中那一次一般无二,嫉妒、愤怒、憎恨……几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糅合在一起,方才能够显露这样野兽一般狂野的光芒!
    长乐公主心中惊惧,这个昔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怎地变成今日这般嫉恨如狂、神经兮兮?
    灯光摇晃着照在长孙冲的脸上,俊朗的面容忽然浮现出一抹神经质一般的笑容,使得整张脸孔扭曲狰狞,双目凶光毕露!
    “嗬嗬……那棒槌果然钟爱于你,为了救你,甚至不惜带兵团团围住赵国公府,还将二弟当着父亲的面就地擒拿,押回京兆府……好,很好!不愧是恋奸情热,为了殿下连长孙家都敢挑衅……嗬嗬,想必殿下美好的玉体定然让那棒槌爱不释手、食髓知味,这么疯狂的举动都干得出来,嗬嗬!”
    长孙冲一脸狞笑,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长乐公主白玉也似的脸颊羞红,怒叱道:“闭嘴!长孙冲,你还能再龌蹉一点么?你我夫妻一场,虽说有缘无份不得不和离,可难道就不能彼此祝福,非得这般伤害于我?我李丽质什么样人,你难道不清楚?”
    她失望至极,这个曾让自己忍受极大的屈辱也要维护的丈夫,居然能够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般狠毒的话语……
    长孙冲依旧在笑,他将马灯往前一探,凑近长乐公主的脸颊,“殿下说得对,你李丽质什么样,我长孙冲怎会不知?你全身上下,有哪一处我没有摸过?可惜啊……我长孙冲是个废人,没有那能耐满足殿下您的需求,所以这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就得眼看着别的男人将你侍候的舒舒服服,还得满脸堆笑!所以哪怕我亡命天涯,也还是要回到長安将你接出去双宿双栖!”
    说到后来,他目露凶光面目狰狞,额头的青筋宛如青蛇一般凸起蜿蜒!
    长乐公主羞怒交加,怒斥道:“你混账!”
    长孙冲嗬嗬怪笑:“是,我长孙冲混账,那个棒槌却是君子,对也不对?女人啊,哪个男人能将她侍候得舒坦了,谁就是命中注定的郎君,什么相貌美丑、什么品德优劣,统统不重要,只要有那一根能让你慾仙慾死的东西,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闭嘴!”长乐公主羞恼得不知所措,可是骂人的话有不会,亦或者说不出口,反反复复也只是这一句……
    一名武士怪笑着附和,“长孙公子此言深得男女之精髓也,女子总是面皮薄故作矜持,嘴里说着不要不要,甚至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可是你只要将那东西弄进去,再烈的女人也会软成一滩烂泥,随你搓圆捏扁,到最后嗷嗷叫着我还要我还要,嘎嘎嘎……”
    长乐公主愈发羞臊,愤恨的瞪着长孙冲。身为大唐公主,她何曾遭受过这般屈辱?
    长孙冲转过头,脸上还是带着狰狞的笑意,就这么盯着刚刚说话的这个武士。
    “嘎嘎……嘎……”那武士尚在得意的大笑,自诩解出了人间之真谛,却冷不防被长孙冲盯得心底一阵寒意涌起,眼皮跳了跳,再也笑不出来。
    武士讪笑两声:“玩笑……玩笑……长孙公子何必在意?”
    长孙冲哼了一声,面色阴沉,转头对那位长孙家的仆役说道:“你且回去,对父亲说我这边一切安好,无需挂念,请他自己珍重。至于二郎……想来那房俊亦不敢将他怎样,不必担忧。”
    “诺!”
    那仆役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去,随即消失在莽莽夜色里。
    长孙冲跪坐在地上,命人拿来纸笔,磨了墨汁,写就一封书信,待墨迹干涸,将一个亲随死士喊了进来。
    “这封信你送去京兆府,不要被人发现行踪,只需用弩箭射入衙门之内即可,而后便自行离去吧,毋须回到此处,以免被人盯上。”
    “诺!”
    那死士接过书信,跪地对长孙冲磕了头,这才起身离去。
    作为死士,为主人冲锋陷阵杀人越货自然毋须顾忌,身首异处只是等闲。然则此次离开,死士心中明白,自己此番若是能妥善完成任务,想必自此之后长孙冲亦不会再联系自己,自己也算是能够得脱生天了……
    高句丽武士不解,一人问道:“为何要给京兆府送信?信上写的什么?”
    会说不一定会写,到底只是高句丽贵族的家将部曲而已……
    长乐公主压制住心底的惊恐,亦是好奇的看向长孙冲。
    这个时候……给房俊写信干什么?
    长孙冲在侍者端来的水盆当中净了手,哪怕是身处荒山四周危机四伏,亦要保持贵族气质。他静静的洗手、净手,没有回答武士的问话,而是抬眼看着长乐公主,微笑说道:“世间之人多有负心薄幸之辈,这一回,某就替殿下来分辨一番,看看您所委身相就的这个男人,到底只是贪恋您的美色躯体,亦或当真肯为你舍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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