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气得冒烟,怒道:“孙思邈又怎样!你就确定这獾子油当真对烫伤有疗效?若是没有疗效反而导致兕子有什么差错,你担当得起么?”
    房俊将狡辩进行到底:“启禀陛下,獾子油有没有疗效……不是微臣说的,是孙思邈说的,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孙思邈的责任。”
    无耻就无耻吧,谁叫自己的小肩膀扛不住呢?
    李二陛下都快气疯了,赤红着眼睛怒喝道:“好好好,还狡辩是吧?拿这种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用在兕子身上,你是想死还是怎地?”
    房俊道:“陛下,这獾子油是肯定有疗效的,嗯,这也是孙思邈说的。想那孙思邈号称神医,医术之神通足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区区烫伤,又怎能没有手到病除之方法呢?”
    李二陛下气得呼哧呼哧喘气,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是有几分相信的……
    房俊前前后后好几次都将锅甩给孙思邈,李二陛下已然认定房俊的确与孙思邈曾经有过交集,不然这些现在流行于军中的预防和治疗刀伤箭疮以及日常消毒的法子,岂是房俊能够想得出来?
    以房俊对于兕子的喜爱和重视,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来也不至于就敢随随便便的给兕子治疗……
    可是信归信,却不代表他能允许房俊的这种举动!
    万一呢?
    万一这种獾子油不仅没有治好兕子的烫伤,反而本来身子就不好的兕子出现任何差错,那怎么办?
    别说什么谁承担责任,就算将房俊挫骨扬灰,那后果也无法挽回!
    晋阳公主脸儿煞白,姐夫疼自己所以才弄来这个獾子油给自己疗伤,若是没有把握,姐夫断然不会如此冒失。可是父皇也没错,从来没有听过的药物怎么能用在自己闺女身上呢?
    她伸出小手,紧紧的握住李二陛下宽厚的手掌,轻轻晃了晃,仰起小脸儿柔声说道:“父皇不要责骂姐夫了好不好?姐夫都是为兕子的伤势担心,这才到处捉獾子熬油来给兕子治伤。而且这个獾子油很有效果呢,脚上的水泡凉凉的,也不似昨天那般火烧火燎的痛楚,应该很有效的。”
    李二陛下低头,看着一脸哀求的闺女,心中先是一暖,多么聪明可爱的闺女啊!继而怒气升腾!
    这么钟灵毓秀的闺女,房俊你不想着法子心疼,反而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物用在她身上,其心可诛!
    不过若是对房俊惩罚太过严厉,兕子心中难免不舒服,但要是放过房俊……
    想都别想!
    李二陛下黑着脸,冲着门口吼道:“禁卫呢?都死哪儿去了?速速来人,将这个棒槌拖出去,重重责打三十大板!不,五十!”
    门口的禁卫呼啦啦进来,将房俊拖着就走……
    禁卫们的用作很快、很熟练。
    不熟练不行,当房俊挨揍已成习惯,他们打房俊的板子也已经成为习惯……
    拽到院子里,早有熟门熟路的禁卫将那张“专属”房俊的长条凳子拿来,嬉皮笑脸道:“房驸马您可忍着点儿,今天小的伺候您。小的初来乍到,这手艺可粗疏得很,万一没掌握好火候伤了您,还望海涵,海涵……”
    房俊回头一瞅,暗道今天要倒霉。
    眼前这个禁卫居然是长孙无忌家的老六,长孙冲和长孙濬一母同胞的兄弟长孙澹……
    这小子向来跟两个同母兄长亲厚,与长孙涣不和。依着房俊与长孙家的恩恩怨怨,再看看这小子脸上得意洋洋的坏笑,这明显是要下狠手啊!
    想要将这个行刑的人换换,结果发现今日当值的是右卫将军裴行方……
    自己虽然同裴行俭关系不错,但是河东裴氏一向与关陇集团眉来眼去,绝不会向着自己说话。再者说河东裴氏枝房若干,这个裴行方与裴行俭出没出五福都尚且不知,如何能够站在自己这边?
    果不其然,见到房俊望过去,英挺俊朗的裴行方两眼一瞪:“磨磨蹭蹭的,是想要抗旨不尊吗?来人,将其给我摁住,陛下有旨,狠狠的打!”
    “诺!”
    一旁的禁卫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房俊摁倒长条板凳上,裤子扒到膝盖。
    这一群禁卫当中倒是也有与房俊亲厚之人,只是现在裴行方是顶头上司,又有陛下的旨意,谁敢违抗?
    只能暗叹房二你今儿算是栽了……
    房俊倒也不反抗,大大咧咧的在长条板凳上一趴,下巴枕着手臂,悠然说道:“行,长孙澹,裴行方,你俩算是让某记住了,来吧!”
    裴行方嘿的一声:“怎地,威胁某?但愿你一直硬气,别怂啊!”
    长孙澹冲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高高举起板子,“嘿”的一声,狠狠的一板子砸下去。
    “啪!”
    声音清脆,白皙的腚蛋子肉眼可见的坟起一道血红的肉棱子。
    “啪啪!”
    长孙澹全力出手,一下狠似一下。
    房俊疼得眼皮直跳,这才知道以往李崇真他们打板子的时候是多么温柔小意……
    “啪啪啪!”
    长孙澹一边打,一边喘着气笑道:“怎样,小的这力气还成吧?”
    房俊咬着牙,哼道:“就你这奶娃子能有甚力气?再大点力,给老子挠痒痒呢?”
    长孙澹气得笑出声:“好好好,嘴硬是吧?咱就满足你!”
    他鼓着气将板子举起,使出吃奶的力气砸下去。
    “啪啪啪!”
    没到十下便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长孙澹喘着粗气,狞笑道:“房驸马、房府尹,滋味如何?”
    房俊疼得浑身颤抖,额头青筋凸起,汗渍涔涔,却依旧死死的咬着牙根,一字字道:“你个兔崽子就跟娘们儿一样,敢不敢将老子打死?把你当年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再来!”
    长孙澹气得要死,瞪着眼叫着劲儿,一板子一板子狠狠的砸落!
    房俊却是再也出不得声,只能死死的咬着牙闭嘴。
    他怕一出声就会惨叫出来……
    裴行方看着长孙澹发了疯一般打板子,眉头皱起来。
    长孙家与房俊的恩恩怨怨,他自然清楚。长孙澹想要借此机会替长孙家出一口气,他也理解,并且愿意送给长孙澹一个顺水人情。反正打板子的旨意是陛下下达的,执行的人是长孙澹,房俊就算是记仇,又关他裴行方什么事?
    但是现在长孙澹状若疯狂,这是明显想要将房俊打死的节奏……
    河东裴氏与关陇集团向来交好,但是却绝非关陇集团的一员,利益也有很多冲突之处。
    他自然不会为了讨好关陇集团便将房俊置于死地。
    况且就算是关陇集团一直到现在也是死死保持着克制,双方斗来斗去,却从未触及到李二陛下的底线——怎么斗都可以,但是不能出人命!
    出了人命,那就是死仇。
    斗争便会立即无限度升级,不死不休!
    而且裴行方很清楚房俊的身手。
    这位能够在西域跟突厥狼骑对阵将之杀得溃不成军、能够在牛渚矶面对数万山越叛民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能够林邑国将真腊象兵杀得丢盔弃甲……怎么可能甘愿被杖毙于此?
    他一定是在忍。
    裴行方不知道房俊的目的,但是他知道房俊一定会在最后关头一跃而起,绝不会束手待毙。
    那么自己最恰当的做法,就是在送给长孙家顺水人情的同时,争取到房俊的感激……
    那就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来组织长孙澹。
    裴行方打定主意,注视着房俊的神情,等到合适机会的到来。
    眼角忽然有人影一闪……
    裴行方当即上前一步,将长孙澹举起的板子挡住,沉声道:“够了!”
    同时,一声稚嫩的娇叱声响起:“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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