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就是在这种动荡之中,进入海虞城……
    对于江南士族瞒过自己设计陷害房俊,并且出动自家的死士战兵务求将房俊击杀与牛渚矶之事,萧瑀万分恼火。萧氏是江南士族领袖,怎容这等脱离掌握的事情发生?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萧瑀就必须重新显示存在感,一边打压江南士族,一边让他们认识到在当今的大唐,唯有兰陵萧氏、唯有他萧瑀,才能担任江南士族的领袖,别人统统不行!
    如何显示存在感呢?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替江南士族擦屁股……
    因为牛渚矶一战,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深远了!
    皇帝震怒,若非房俊最后转败为胜,十二卫大军早已顺着运河南下评判,届时所有的江南士族都将遭受到冷酷的打压,谁敢反抗,就是沦为齑粉的下场!
    房玄龄震怒!
    这位看似好好先生的老好人,在得知江南士族无耻的欲将其子置于死地之后,联络旧日同僚下属,在江南各州县掀起了一场一场强烈的反弹!平素被江南世家架空的外地官员,此次非常强硬的与当地官员摊牌。当朝首辅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最关键的还是房俊!
    萧瑀深知房俊的性情为人,如此被江南士族陷害,岂能不怒?一旦这个棒槌不管不顾的开始报复,可想而知江南士族会是怎样的一番凄惨!这小子手里有军队,大肆屠杀或许不敢,但是宰掉几个世家子弟出出气那完全有可能。
    而现在的江南,无论身份地位亦或是影响力,能够对房俊起到顾忌心理的大概也就只有萧瑀……
    刚刚抵达萧氏位于海虞城的宅邸,萧瑀便接到了三大家族全体出动各处筹措现钱的消息。
    萧瑀轻轻舒了口气,对于房俊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刚刚脱离险地,一转身就以凌厉的手段展开报复,且能够将这种报复控制在各方都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引起大规模的动荡,此子的政治智慧确实堪比那些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物。
    在牛渚矶一件事上,江南士族自知理亏,再加上那三家更是偷盗水师的木料在先,就算房俊这一竹杠敲得再狠,这几家也只有默默的吞咽下这个苦果。
    况且每家二十万贯的巨款虽然足以使得各家伤筋动骨,但这次是三大家族替大家受过,大家怎好意思在旁围观袖手?多多少少亦要承担一些,如此一来,房俊捞到大笔钱款,各家亦能承担接受……
    这中间的火候掌控,堪称妙道毫巅!
    “生子当如房遗爱……房玄龄有子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呐!”萧瑀低声感慨了一句。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什么最重要?
    人才!
    若是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背凌空出世,往往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家族推高一个层次,甚至可以奠定百年不衰之牢固根基!但若是哪一辈出了一个坑爹的货,足以想整个家族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兰陵萧氏世代清贵,虽然曾经亡国破家,凭借祖宗积累的人脉和根基,只是十数年时间便再次崛起,只可惜却终究距离鼎盛之时差了不止一筹。
    原因是什么?
    就是没有出色的人才。
    萧瑀有自知之明,他的才具一般,能够走到现在的位置已然是极限。而后代之中更是庸者碌碌,根本没有出类拔萃的人才。
    “真是羡慕啊……”萧瑀再次感慨一声,有些后悔被皇帝先将房俊招为帝婿,否则在后代嫡女之中寻一个才情相貌上佳的闺女许给房俊为妻,岂不是能将这个勋贵二代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人才收入囊中?
    萧氏的闺女,那是天下闻名!
    可还是没法跟皇帝争啊……
    “七兄,各家的话事人在府外求见。”萧瑀的堂弟、萧氏在海虞城的话事人萧班来到内堂禀告。
    萧瑀实则是南朝梁明帝萧岿的第八子,但萧岿的次子出声即早夭,甚至非曾取名,因此未记录在排行之内,萧瑀便成了萧岿第七子,家中同辈未有比他年长者,因此皆称呼其七兄。
    “嗯,且让他们在花亭等候。”
    “诺!”
    “等等!”萧瑀将转身欲走的萧班喊住,沉声问道:“早先某已经遣人向家中各支告知,无论如何不能抵制房俊在江南的一切作为,甚至还要尽力襄助。此次各家于牛渚矶欲置房俊于死地,吾家未曾参与其中,这很好。可为何却要参与偷盗水师的木料,以至于被房俊设计陷害,累得萧铭丢了前程?”
    说到后来,萧瑀的声色已是极为严厉。
    每一个人才,都必须是家族的最重要财产。结果因为一次偷盗木料的下作行径,导致二代之中能力尚算不错的萧铭背负一生污点,简直愚蠢至极!
    萧班苦笑,看了看四周,见侍女都远远的站在门口,遂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我们没有掺和牛渚矶那件事,因此这次才不得不加入其中。发起此事的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的亲侄子长孙满,而且,赵国公的长子长孙冲亦在其中有些手脚。吾家若是断然拒绝,则必然使得两家生下嫌隙,再难弥补。因此某擅自做主,并未通知七兄你,实是唯恐七兄被长孙无忌逼迫表态站到那一边,今后无法转圜。若您根本不知此事,日后处理起来,亦更加从容。”
    萧瑀赞许的看着萧班,点头道:“这件事做得很好,刚刚是为兄鲁莽了,勿怪。”
    萧班笑道:“岂会怪罪七兄?”
    说到此处,他敛取笑容,低声说道:“况且,此次牛渚矶之事,顾家亦是发起者之一……愚弟谨记七兄的嘱托,没有答应顾家的提议,更没有派遣死士战兵参与。为了给顾家一个颜面,这才答应了后面的偷盗木料之事……”
    萧瑀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悦的拍拍面前的案几,低声怒道:“顾家这是要干嘛?吾家曾经定鼎江南,划江而治,现如今还不是死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富家翁?何不与国共进,令家族繁衍昌盛?若是将来再有乱世来临,伺机逐鹿亦无不可!现在的大唐,可不是当年乱糟糟的大隋,国力与日俱增,兵甲雄于天下,谁想造反,那就是自寻死路!顾家愚昧,今后再有这等事,毋须顾忌颜面,断然拒绝便是,与他们划清界限。若顾家仍旧执迷不悟,也不至于将咱们也牵连在内。”
    萧班吓了一跳:“顾家……不至于吧?”
    萧瑀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顾家的一些隐秘之事而已……罢了,都是些陈年旧账,你知道多了并无益处。”
    遂由侍女服侍着洗手净面,更换了一套单薄轻便的绸衫,俨然一个悠游山林的富家翁一般信步向花亭那边走去。
    甫一进花亭,便见到各家都有人前来,济济一堂。
    见到萧瑀迈步进来,各人都赶紧站起施礼:“见过宋国公……”
    萧瑀满面含笑:“呵呵,都是亲厚之家,何须多礼?都坐,都坐。”
    直到萧瑀在主位坐了,个人才纷纷落座。
    便有人抱怨道:“宋国公,您来评评理,那房俊实在太过分了!堂堂一路总管,帝国侯爵,怎能耍弄如此无赖的手段?六十万贯啊,咱们几家十年都收不到这么多的地租……”
    萧瑀抬了抬眼皮,瞅了一眼,见此人是朱氏长房嫡子朱渐,一脸悲痛哀怨的模样,心下便是微微一哂。
    朱氏爱财,果然举族皆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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