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张添寿的人也说过,守塔的另有队伍,难道这里就是他们驻扎的营地?

    然而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白秀心生疑窦,顺着门口的挂梯小心攀爬了上去。

    小小的铁门并没有锁死,他轻轻一推,它支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不敢贸然进去,只是照着那缝隙试探着往里一看。

    “没想到……”

    白秀哑然失语,里面果然是个营地,中间一盏大灯,照的四面靠墙的三层床铺分毫毕现,原本躺在上面的一百多号人此时七窍流血,已然死了多时!

    是方悬翦杀了他们,还是那个疯子?他一边沉思,一边轻手轻脚地钻了进去。

    白秀就近检查了其中一具尸体。

    只看了一眼,他注意到死者胸口很明显地凹陷了下去,也与黎春的死状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凹陷之处血迹斑斑,似乎还被什么东西抓穿了。

    他抽出破魔之刃,拨开伤口附近的遮挡物仔细一看,那血污之中裹着一样东西,似乎是一小撮毛发。

    “难道是什么野兽袭击他们了?”白秀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劫生天。

    村民口中的劫生天,其实是方家为了平衡罔灵塔的阴阳用以捕捉猎物而造的神。

    综合所有线索来看,它应该是一种奇兽,就和捕鱼的鸬鹚一样,它将女孩拖到某个地方,供塔汲取阴气。

    那它会不会也无差别地袭击守塔的人?这个铁棚屋设计如此奇特,也许就是为了防它。

    可这样一来又有些说不通,既然平时这个营地能阻挡劫生天,那它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难道这里并不是劫生天袭击他们的地方,而是有人在他们死后将他们移到了这里?

    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人都死了,尸体放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这些守卫者并没有死绝,死者的同伴为了他们的尸体不被毁坏便将他们放回了营地。

    如此一来,还活着的人又去了哪里?是回去求援了,还是在继续躲避劫生天的捕杀?

    白秀的目光透过狭小的口子放在了那座塔上,一个念头难以抑制地冒了上来,他们会不会进了塔?

    他继续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死状基本和第一具一致,在他们的胸口,虽然没有发现毛发,但却发现了爪印。

    事情的真相俨然正朝着他的猜测的发展。

    白秀不再耽搁,爬出营地,直接朝那座塔走了过去,它只有一面开了一门,出乎他意料的是塔里并没有很大的空间,只有一道阶梯,一头向上延伸,一头向地下延伸。

    白秀目光一扫,一块石板上刻着两行字——“魂为天,轻而清,是为鬼神之天;体为地,重而浊,是为凡人之地。”

    他无法确定这些人到底走的那个方向,但就如之前分析的一样,这塔只有七层,比起连通向哪里都不知道的地下阶梯,毫无疑问,往上走要简单得多。

    他没有犹豫太久,悄无声息地潜了上去。

    一路无阻地来到了第四层,白秀心里反而越发沉重,守卫者也好,劫生天也好,俱是一点踪迹也无,只剩下三层,他们还有可能会在上面吗?

    他不由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阳光照在下面铁棚屋的挡板上发出耀眼的光芒,直直照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突然目光一定,窗沿上竟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外面有人正站在窗户旁边!

    他屏住呼吸退到墙根,透过窗户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映出彼此熟悉的模样,都怔了怔。

    他率先回过神来,破魔之刃一荡,直接封住了对方的退路,哪想她翻身一躺,直接滚到了窗下的飞檐上。

    白秀正欲翻窗去追,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蓦地从楼下传了上来。

    白秀心中一动,难道他猜错了,那些守塔的人躲在别处,现在听到了动静才过来查看?

    他本想下去查看,但那熟悉的声音从窗台下前传了过来:“别傻站着了,快下来!”

    她似乎知道什么?

    白秀思绪飞转,最终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翻身从塔中跃了出去。

    他低头一看,方悬翦小心翼翼地缩成一团,挤在飞檐与塔身之间的缝隙里。

    “快蹲下,别出声!”

    见她不断招手示意,他心底虽有疑虑,但还是跳了进去,方悬翦一把将他按下,同时捂住了他的嘴,自己也大气不敢出。

    这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他们头顶,它们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中,白秀感觉时间过了几个小时,好在上面的人似乎没有发现问题,又走动起来。

    不过奇怪得很,他不是往上走,而是走了回去。

    方悬翦眯着眼睛凝听了片刻,总算松了一口气,放下手瘫坐在地上。

    白秀心中愈发疑惑,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方悬翦都这么紧张?

    方悬翦对他的疑问了然于心,眉目一转,指了指他的额角。

    白秀下意识地一抹,这才发现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你刚刚差点害死我了。”方悬翦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要是被它们发现,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她这个态度,白秀反倒不知从那里问起了,最后道:“刚刚上了的到底是什么人?”

    “人?”方悬翦笑了笑,“看来你对‘恶塔’真地一点也不了解,就这么闯进来,胆子够大的啊!”

    “恶塔?”白秀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不禁皱眉默念。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恶塔十四层,上七为鬼道,下七为人道,这上七可不是一般人能上来的,除了你我恐怕就没有别人了。”

    白秀也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她:“方前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说是怕吓着你。”方悬翦又是一笑,言语间的戏谑让白秀猜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只好转口问道:“劫生鼎碎片就在上面吗?”

    “你跟我上去不就知道了。”说着她站起身,手一撑,窜进了塔中。

    尽管对她有所防备,可眼下情况和他猜测的不同,或许他应该向她打探一二。

    白秀跟了上去,两人刚转过拐角,五楼一个人影猛地拔地而起,朝楼上跑去。

    这里还有其他人?

    白秀不由看向方悬翦,而她像是知道对方是谁,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他隐隐意识到了不对,但还是飞奔上了楼,拐过五楼楼梯口,他才发现这六楼与其他楼层的观景台不同,宽阔的走廊被一个几乎完全封闭的房间替代。

    是的,除了挨着楼梯这扇小门,这房间没有其他任何门窗。

    即便中间案台上燃着七排两指指粗的白蜡烛,里头还是无比昏暗,他到了门口也无法看清这房间穹顶长什么模样。

    而且除了眼前的案头,里头什么都没有了,整个房间看上去空旷而诡异。

    不过方悬翦好像没有在这里停留,他只得压下好奇心调转头往七楼追了追。

    结果他没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楼梯直接在六层半的位置到了尽头,这塔根本没有第七层!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就算那个影子只是什么幻影,可方悬翦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难道……

    白秀心绪一转,回到了刚从那个房间,虽然房间里的布置一目了然,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

    可惜最后依旧一无所获,他就连案台下都掀开看了,还是没有方悬翦的踪影,也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正不解,那急促而沉闷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听着这越来越近的动静,白秀心中一惊——对方显然正往六楼赶来!

    这六楼也没有窗户可以跳,眼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躲藏,白秀略一权衡,掀起案台边的桌布矮身躲了进去。

    没一会儿,脚步声上了六楼,最后停在了这房间门口,他从案台下狭窄的缝隙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

    而就是这一眼,他愈加觉得困惑,甚至心里油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

    因为紧挨着它们的还有两只脚,这两只脚上的鞋子白秀再熟悉不过,正是他自己现在穿着的。

    他瞬间愣在了原地,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门口站着的另外那人就是他自己。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忍不住想掀开外面的遮挡物,仔细看看对方是谁。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他刚刚明明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为什么门口会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那案台上的蜡烛都熄灭了,他们才踱了几步。

    “莫非是这些蜡烛让他们有所顾忌……”

    案台上的蜡烛一熄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只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么古怪,无论他怎么听,不远处都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它在里面转了一圈直接下了楼。

    白秀不敢大意,他暂时无法肯定,另外那个人是不是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从案台底下出来。

    房里黑黢黢的,他没有带照明的工具,就算想继续搜查,也无计可施,只能先出去再说。

    哪成想不等他转身,一声叹息声毫无征兆地从他原本躲藏的地方传了出来。

    那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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