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以为女帝会羞怒而大发帝威。

    自然是不惧的。

    但不知道为何,心中一念及此,便觉得有些难受……这种情绪,似乎只有在扇面村时,小小生自己气时才有过。

    在李汝鱼心中,一直以来,女帝就是女帝。

    别无他念。

    只不过今夜女帝笑眯眯的意味深长的盯着李汝鱼含笑如花时,李汝鱼便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夜风凉凉。

    女帝伸出手轻轻捋了捋鬓间秀发,微风拂过,女子体香肆意张扬,这一刻的女帝,哪还是那个天下共主打造出当下局面的千古奇女子。

    仅仅是个春闺深处小女人。

    吐气如兰,轻柔的道:“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他也做到了。

    甚至做得更多,他甚至连江山都给了自己。

    李汝鱼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很少承诺人,因为有些话,一旦变成承诺,那么就要用尽全力去做,做不到,那就是一种欺骗,但是先前那一句,是我的承诺。”

    如果你真在东土受困,我会来救你。

    一定会。

    女帝莞尔,似笑非笑的起身,“都怪这月色。”

    太撩人。

    李汝鱼怅然若失。

    女帝两手敛着裙裾,轻跳着一步一步下梯,一如当年第一次在夕照山见李汝鱼,跳了几步,忽然回首,笑眯眯的,“骗人的是小狗哟。”

    裙裾在手间,如花儿一般。

    莞尔笑脸飘着一层月色,娇俏眼眸中,宛若星辉,透着狡黠和灵动,这一刻的女帝,如此的鲜活,便似那行走在人间的瑶池青莲。

    此刻女帝的风情,纵然夕照山上有女冠,有小小,有李婉约,也依然一骑绝尘。

    蓬!

    李汝鱼的内心,仿佛被千斤石锤撞中。

    怔在那里,不知今夕何夕。

    夜色真美。

    李婉约目睹这一幕,捂脸……这样的妖精,别说小小斗不过,旧王妃苏苏也得吃瘪,这位大凉女帝,简直将女人魅力演绎到极致。

    只怕就是妲己、赵飞燕,也不外如是。

    小小恨恨的跺脚,小脸红彤彤的,爱恨交加,更多的是羡慕——作为小女生,小小当然不羡慕鱼哥儿的桃花运,只怕鱼哥儿还没揣摩出女帝回首这一句话的真正意思。

    因为他笨嘛。

    小小羡慕的是,自己何时才能有女帝这样可以驾驭各种风情的一天。

    羡慕之余,心里有些酸。

    好似喝了一大瓶醋。

    雪娃娃张河洛见状,一点也不意外,她作为河图洛书,掌天下圣人,其所知所感更在龙虎山那位绝代天师之上。

    连老监正张正常都知道女帝之心,何况张河洛。

    此去东土,女帝也许真会山穷水尽。

    所以女帝需要李汝鱼。

    最重要的一点……李汝鱼是女帝培养出来的,就如一个女人精心呵护的心爱之物,时间久了,有些东西自然就在心间酝酿了出来。

    圣人也是人。

    何况女帝的本质还是个女人。

    女人,谁逃的过情关?

    赤足坐在雷峰塔上的女冠只是意味深长的嗤笑了一声,同为女人,她觉得女帝这一次的抉择,有点对不起千古女帝这四个字。

    落了下乘。

    这一刻的女帝,在女冠眼中就是位逃不过世俗的普通女人。

    女帝听见嗤笑,忽然敛眉,冷冷的看着女冠,便有无形的势飞扬,垂在身畔的彩衣无风鼓舞,圣人之气睥露无遗。

    女冠哟了一声,“想打架?”

    一身雪袍亦无风自飘,缭绕电光,露出那晶莹的金玉长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极美,极绚。

    真如仙人。

    女帝呵呵了一声,“你还不够打。”

    顿了一下,“魏华存,这里不是你那个世界,大凉天下也没有上清派,你这位上清派第一位太师,在我眼里就是个难以以道成圣的普通女冠罢了。”

    女帝收敛了圣人气息,“你自己心知肚明,在异人所在的世界,你教导大弟子女夷,成道为花神,然而在大凉天下数百年,你教出来了谁?”

    “百里春香?”

    “可惜的是,百里春香不是道家成圣,而是兵家圣人,和你的传承没有丝毫关系。”

    “也就让你遇着了谢晚溪,才有了衣钵传承。”

    “到了今日,你还不明白吗,不是你不能以道成圣,而是你还差一个契机。”

    魏华存?!

    夕照山上,所有人都茫然,不知道这是谁。

    除了李婉约。

    这位词中女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小小的恩师竟然是紫虚元君魏华存,这来头也着实太过耸人听闻了,那可是开创了上清派的道家四大女神仙之一。

    她的弟子女夷,是民间传说中的花神。

    而这片天下数百年前的那位兵家圣人百里春香,竟然还是魏华存的弟子?!

    不可思议!

    然而此刻面对女帝,魏华存似乎也没了道家四大女神仙的不世风采。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

    女冠被女帝道出真实身份后,并不恼怒,反而若有所思,“果然是你动了手脚?”

    女帝呵呵一笑,“非也。只有你对我动手脚,一龙同根的局,别告诉我那只是你无心之举,我也不与你纠缠此事了。”

    求仁得仁,自己当初可以破。

    之所以不破,还是小女儿心性……女人,终究还是渴望有个人能够保护自己。

    女冠也呵呵,“不用谢我。”

    女帝忽然正色,“你之所以一直困顿原地难以道家入圣,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你的金玉之身尚沾有尘埃,困在那一夜的那一眼上。”

    女帝看向李汝鱼。

    女冠眼睛一亮,目光也落向李汝鱼。

    什么尘埃?

    自然是当初在摘星山庄雪袍之下的女人幽深被李汝鱼看了个精光的事情,虽然女冠以坐北蛮群山之巅的风雪而澄净心台,但直到女帝点破她才明白。

    心中尘埃一直在,只是被金玉之身藏匿了。

    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什么尘埃。

    而是情劫!

    不断六情,不绝七欲,就成不了圣。

    最直接最有效的渡劫,便是杀了李汝鱼,如此才算真正的澄净心台。

    但能杀、可杀李汝鱼?

    以前能杀,现在不能,以前不可杀,现在亦不可杀,否则当夜被李汝鱼看见风光时,女冠便已经动手了。

    杀了李汝鱼,谢晚溪那边必然会断了自己的道家衣钵传承。

    不能杀李汝鱼的话……便只剩下一条路。

    女帝转身下山。

    雪娃娃张河洛赶紧跟上,两人化清风而去。

    女冠独坐塔顶,情绪复杂。

    剩下的那条路其实很简单,既然已被李汝鱼既见风光,那便让风光绽放,彻底打破自己作为女人心中最后的那点执念。

    无情处须有情。

    简单的说——成为他的女人。

    即,向死而生。

    如此,便不再对当初那一眼有一丝一毫的执念。

    作为修道人,这本该是个件绝望的事。

    然而女冠……

    看了一眼小小,看了一眼李汝鱼。

    不知为何。

    内心有些复杂,又有一丝小雀跃……这种小情绪,无关找到了成道契机,而是来自于摘星山庄那一眼种下的种子萌芽。

    那一眼,注定了今后的巫山云雨,金玉躯裹鱼身剑,玉兔手握。

    女冠如仙,雪袍下风华谁人挽?

    ……

    ……

    福宁殿前,女帝和张河洛从清风里走出来。

    张河洛忽然脆生生的说:“她会不会沦落在李汝鱼的网里,再不可能以道成圣?”

    女帝笑而不语。

    不也挺好?

    只是……李汝鱼这后宫有点庞大了啊。

    而且惊艳千秋。

    有注定要文道成圣的谢晚溪,有千古绝艳的捧心西子,有道家女神仙,有妖女张绿水,再加上祸国妖精苏苏,还有……

    这后院风光,古往今来,任何帝王都望尘莫及。

    女帝忽然莞尔一笑。

    要不,把宫里那个跳霓裳羽舞的丰满女子也赐给李汝鱼,也不算埋汰李汝鱼,毕竟这丰满女子,在异人世界里,是和捧心西子并列的美人儿。

    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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