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在马文升府上,并未帮沈溪争取到政策上的便利以及粮草补给,气冲冲打道回府。

    马文升本要起身相送,谢迁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拂袖而去。

    刘大夏见状摇头苦笑,他和马文升年长谢迁很多,知道谢迁平时行事偏激,在二人看来,这正是“年轻气盛”的表现。

    到门口送走谢迁,马文升回来准备送刘大夏,二人就沈溪的问题交换了看法,主要谈的还是下一步如何安排沈溪。

    刘大夏道:“以我所知,沈家郎领军作战一切顺利,地方文官武将基本没有给他设置障碍,若一切顺利,可在九月上旬带兵抵达桂林府城。”

    “想来叛军此时该到强弩之末了,平叛虽说并无期限,但他能解桂林府城之危,便算不负众望!”

    “嗯!”

    马文升微微颔首,神色深沉,这会儿他也在思虑沈溪进兵桂林府后的安排。

    若想尾随叛军进入山林,穷追猛打,没有任何意义,但若说就此撤兵怕也不妥,但如果沈溪以西南六省兵马提调身份长久留驻桂林府,对地方政务和军队始终会有掣肘,久而久之矛盾也会爆发。

    马文升道:“西南这场战事,怕是短时间内无从平起,即便西北之地,我当年也用数年时间方才彻底平靖,这西南……怕是没有个十年八载,不会出什么成绩!”

    刘大夏听到“十年八载”的言论,怔了一下,想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正如马文升所言,西南形势复杂,比之西北更甚,少数民族的村寨怕有成千上万,且很多都在深山老林里,朝廷无法过问,全都是地方土司衙门负责,而土司衙门却又跟各少数民族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大夏问道:“那沈家郎领军在西南进行的这场战事,就这么无限期地拖下去?粮草怕是会成大问题!”

    既然沈溪无法将那些少数民族村寨全数扫平,要尽全功就只有一种方式……耗!一直耗到各少数民族不敢闹事,那沈溪的差事就算完成。

    在这之前,沈溪所率兵马需要吃饭穿衣,兵器也会损坏,这些事自然不能让某一地来承担,沈溪得自行筹措,难保不会因为这些问题导致军心涣散,而让叛军有机可趁。

    马文升一摆手:“西南战事便先如此,沈溪能做到怎样,全凭他本事,朝廷授他左都御史兼领兵部尚书衔,可不是让他去享受的,我相信沈溪可以克服这些困难……时雍以为如何?”

    对于马文升的话,刘大夏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不好反驳,毕竟朝廷的困难他也知道,作为兵部尚书,他自然希望各地无战事,现在朝廷也就西北和西南两处用兵,其余地方都在精兵简政,以求在太平年景节省开支。

    刘大夏道:“既如此,那由着他去吧,西南之事,兵部不会多加干涉,能取得多大功勋,全看他自己,马尚书以为呢?”

    马文升满意点头:“妥!”

    ……

    ……

    马文升和刘大夏的态度就是推卸责任。

    让沈溪自行发挥,不给政策,恰恰就是最好的政策,一切由沈溪做主,朝廷不会干涉他在地方上的行动,就算把官府拆了,只要战后重新组建那也是沈溪的本事。

    对于马、刘这样注重实干的官员来说,给沈溪最大的施展拳脚空间,就是最好的支持与肯定。

    同时朝廷也等于是对沈溪放任自流,他在地方上的粮草、兵马、后勤等,都需要自行筹措。

    刘健和李东阳曾特别交待,不许任何战场有大的开销,朝廷打算在未来几年缩衣节食,补偿之前西北频繁用兵的损耗。

    朝廷之所以采取精兵简政的策略,有其道理。

    因为过去几年,大明西北战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西北一战结束,面对城垣破坏严重,到处都需要修缮的情况,地方上为筹措粮饷甚至预收了多年税赋,实在拿不出更多的开支。朝廷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说是弘治中兴,但也就寻常老百姓吃得饱饭,但随着这些年西北战事频繁国库连年亏损,大明财政已近山穷水尽。

    朱祐樘知道朝廷财政困难,所以只能给沈溪一个高位,让他有权限在地方自行筹措粮草,就算沈溪做出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也会在政策上给予一定支持。

    可惜皇帝如此想,文官集团就未必了。

    现在朝中以刘健和李东阳为首的人,都紧盯着沈溪,专等挑他的毛病,以便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教训,最好让沈溪致仕回乡几年,美其名曰磨砺一番,但其实是对沈溪快速崛起的打压。

    因沈溪不合规矩的崛起,对文官集团制定约定俗成的传承是一种巨大的破坏,如今地方上为追求“神童效应”,省试和乡试都破格录取了一批人才。

    年轻人有才可以赞许和提拔,但绝对不能一步提拔到高位,如今沈溪以十八岁之身成为大明最年轻的正二品文官,且手头握有军政大权,怎么看都不正常,必须要拨乱反正。

    ……

    ……

    谢迁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家中,一个人坐在书房生闷气。

    恰好徐夫人带着儿媳史小菁过来,徐夫人红光满面,嘴角含笑,一看心情就很不错,丈夫天天回家,明年适逢会试年,余姚老家那边经常有人来走动,希望能从谢迁这里得到一些庇护……大家都知道谢迁经常回家,上门能见着人。

    前来谢府拜访的人多了,徐夫人在家里的地位迅速突显,加上史小菁再次怀孕,徐夫人想到又能抱孙子,心情特别好。

    徐夫人见谢迁闷闷不乐,好奇地问道:“老爷,何事不悦?莫非朝中有棘手之事?”

    谢迁抬头见到发妻,原本正想找一个出气筒骂上几句,可见到儿媳在旁,不想破坏在后辈心目中夫妻和睦的形象,黑着脸点头:“嗯!”

    史小菁欠身行礼,并未说话。

    徐夫人笑道:“老爷,朝堂上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放下便是,回到家中阖家团聚,不比什么都强?老爷,妾身想问问君儿的情况,她走了些时日,不知可有书函回来,她和她的孩子情况如何了?”

    谢迁板着脸回答:“君儿跟着沈家去了南方,她有没有写信,我从何知晓?”

    言罢,或许觉得对妻子的态度不太好,谢迁站起身,拉着徐夫人便往后院走,嘴上说道,“君儿嫁入沈家门就是沈家人,跟我们谢府无太大关系,她将来是好是坏,由她的相公,还有孩子决定。”

    “放心吧,以君儿的聪慧,还有沈溪小儿的绝世之才,他们的孩子不会愚笨,只是君儿得先生下个儿子,未来才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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