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得意自在,而京城那边谢迁可就焦头烂额,茫然不知所措了。

    谢迁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花了几天时间在京城各处找寻朱厚照,他本以为熊孩子玩累了自然而然就会回宫去,结果找了几天,几乎把京城上下都翻遍了,愣是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

    朱厚照竟然失踪了!

    这样的结果让谢迁分外恼火,京城也就那么大,如今鞑子撤出长城一线京城解除了戒严状态,但进出城门依然要有官凭和路引才行,熊孩子离开皇宫能去哪儿?

    涉及大明储君安危,甚至直接影响大明国祚安定,谢迁那叫一个忧心如焚,每日都坐镇东厂和锦衣卫衙门,调查朱厚照的下落。

    由于分析方方面面的情报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如今谢迁连内阁那边都没法兼顾了,他只好向皇帝请了病假,知道其中内幕的弘治皇帝自然恩准,这下让刘健和李东阳的日子很不好过。

    此时刘健和李东阳仍旧不知道太子失踪的事情,但因谢迁不到文渊阁处置奏本,以至于内阁积压的奏本愈发增多,刘健和李东阳一个总以自己年老体迈为由推脱公事,而另一个则喜欢以自己绝后又身体有病为借口不干活。

    以前内阁中就谢迁属于任劳任怨型,现在谢迁忽然不在了,在票拟上刘健和李东阳加起来都比不了谢迁一人做事的效率。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刘健和李东阳合计一下,在皇帝没准允新的阁臣人选前,必须先让谢迁请回来将差事给担起来。

    这是没事时把谢迁推到一边不予理会,现在发现内阁运转不灵了,就要厚着脸皮去请谢迁出山当差。

    于是李东阳带着刘健的殷殷嘱托,带着礼物赴谢府登门问病,结果到了地头才被告知,说是谢迁这几天没回家。

    李东阳大惑不解,赶紧回去把消息告知刘健。

    刘健老脸横皱,道:“于乔平日做事并非推诿之人,难道他向陛下撒了谎,故意不上朝来为难你我?”

    到这时候,刘健和李东阳很难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他们联手杯葛谢迁,在处理重大事务上从来不问谢迁的意见,而小事则一律丢给谢迁拟定票拟,是个人都能感受出他们准备把谢迁隔绝在核心权力外,这时候谢迁突然告病请假不来文渊阁,摆明是要给他俩施压。

    李东阳感到事情有些棘手,问道:“刘少傅认为当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口,李东阳等于承认他自己跟刘健抱有同样的想法。

    刘健叹了口气,道:“于乔始终是阁臣,这几年他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从未称病推辞过公事……以如今这情形,我以为还是应先寻到他本人,促膝长谈,解开彼此心中隔阂为宜!”

    你谢迁不是闹情绪吗?

    那我们就跟你暂时达成妥协,表明我们不是要疏离你,也不是想培养别人来取代你的位置,是你多心误解了!以后我们三位阁臣同心协力,共同匡扶大明江山社稷,你就别闹情绪,回来安心做事。

    大不了以后朝廷重大事务我们也让你旁听一下,但最好不要发表意见,因为就算有看法我们也不听你那一套。

    刘健和李东阳虽然在大多数文官心目中,属于那种刚直不阿、贤良方正的文臣,但实际上他们最擅长玩这种阴谋手段,被他们愚弄了还让你无话可说。当然,二人并不觉得这样做有多卑鄙,反而认为这是用正常的手段达成目的,无可指责。

    朝廷的军政大权就这样被他们用近乎潜规则的手段牢牢掌握在手中,除非皇帝很强势,否则朝廷官员的任免和大事小情的处置,基本落在他们手中。

    刘健和李东阳商定的诓骗谢迁回内阁做事的计划不错,但随之问题便来了……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谢迁。

    左思右想之下,二人只当谢迁因为闹情绪,在家中避不见客。

    在这种情况下,李东阳只能再次上谢府求见谢迁,甚至这次还带了贵重的礼物,却是北宋名家范宽的字画,李东阳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看,这次他准备送给谢迁,作为与其和解的礼物。

    谁想此番上门,依然被拒之门外。

    “……李大人,不是小老儿不给您传报,我家老爷真的不在家,他已有几日未曾回府,至于他身在何处,小人毫不知情啊!”

    开门的谢府老管家连叫冤枉,几天前自家老爷被宫里的大人物给叫走,从此后就没了音信,全家上下正在担心呢,结果这边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还上门来找,那意思岂非是说……连李东阳都不知道谢迁去了何处?

    李东阳皱了皱眉,道:“那老夫进府去等候!”

    说着,李东阳就要往谢府院子中闯。

    对于谢府老管家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相信。你谢老儿在陛下那里告了假,这会儿不在府中养病,还能去哪里?难道回老家余姚颐养天年去了?这也太荒诞不羁了!

    哼,假装不在家,随便找个人就想把我李东阳打发了?

    你谢于乔也不看看我李东阳是什么人,从政几十年阅人多矣,如此谎言岂能欺瞒于我?不就因为我们杯葛你而心生不满吗?你不满大可和我们沟通,我们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毕竟几十年的老朋友,事情说开就没事了。

    况且现在我主动登门拜访,表示我和刘少傅已经知道你的委屈,等你回内阁后不专门针对你便是,现在把那么多公务丢给我们,这算什么?

    李东阳越想越生气,也就不顾这是当朝阁老的府邸,愣是把谢府老管家推开,径直闯入府中。

    朱佑樘尚是太子时,李东阳就和谢迁就一起共事,曾无数次进出谢府,这府宅的格局李东阳早就摸得门清。

    谢迁的习惯如何,李东阳心中清楚得很,不用人引路,直接便往书房而去。那老管家一看急眼了,赶紧道:“李阁老,您这是要做什么?老爷真的不在家,您……您不能如此无礼……”

    李东阳丝毫也不顾谢府老管家的阻拦,犯起执拗来,他可是连当今天子都拉不住。

    李东阳气势汹汹杀到了侧院,临近书房时,大吼大叫起来:“谢于乔,你给我出来,在家里装病算几个意思?”

    这些年来,李东阳和谢迁私下里相处还算比较融洽,未曾翻过脸,就算因为沈溪的事情偶有争执,那也是朝堂上的公务,私底下两人关系仍旧很紧密。

    可这次李东阳直接撕破脸皮,好像要上门找茬一样。

    即便李东阳不顾情面大声质问,院子里却没人搭理他,这令李东阳越发地悻悻然,等他到了谢迁的书房门口,见到里面有个人正好奇地站起来看着他时,顿时愣住了。

    这人李东阳认识,非是谢迁,而是谢迁的二儿子谢丕。

    谢丕跑来老爹的书房读书,为的是体会当阁老的老爹平时在怎样的环境中办公,找一点阁老的“仙气”,谁想才坐下不长时间,这边就有个阁老来了,但不是他老爹,而是李东阳。

    李东阳皱眉打量谢丕,谢丕赶紧整理好衣衫,上前恭敬行礼:“李世伯?您……是来找家父?”

    李东阳没好气地说道:“既然知道老夫上门来的目的,快去请你父亲出来吧!”

    谢丕摇头苦笑道:“可是……家父已有多日未曾回府!”

    如果是门口的老管家所说,李东阳不会采信,但问题是现在是谢迁的儿子谢丕亲口所言,他就不得不信了。

    就算谢迁真准备闭门不出,那也一定是跟家中下人说好来客一律不见,让下人把拜访的人打发走,而不会跟坐在书房看书的谢丕如此交待,除非是谢迁让谢家上下都保持相同的口风,才会有这结果。

    但堂堂的内阁大学士,谢迁为什么要给儿子留下一个出言不诚的父亲形象?

    而且如今谢丕正在求学,这时代读书人的诚信问题看得非常重,谢迁就算让别人说谎,也不可能会让儿子在他李东阳面前扯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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