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本想利用小外甥的口,跟朱祐樘陈述一个不能解除京师戒严的观点,结果被他现一件着紧的事情,就是朱厚照对沈溪的崇拜未免有点儿过多了。

    张延龄心想:“一个十多岁的毛孩子,懂什么军事或许是你老爹想让你早点儿登基,才跟你说一点,你还煞有介事以为什么都懂,现在对沈溪那小子还如此推崇,你不会是吃了那小子的迷魂汤吧”

    “太子殿下”

    张延龄想继续说点儿什么,但见朱厚照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朱厚照此时摆出一副深沉老练的样子,煞有介事地道:

    “国舅说的话很有道理,本宫记下了,本宫稍后就会对父皇言及,你不必太过担忧,本宫会尽力说服父皇出兵宣府,助沈先生马到功成”

    说完,不等目瞪口呆的张延龄反应过来,朱厚照转身往撷芳殿正殿而去,一时间令张延龄莫名其妙。

    张延龄半晌没回过神来,今天这话说得轻松,小外甥也接受了他的说辞,表示会跟皇帝提及,至于有没有效另当别论,但张延龄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沈溪这小子,真是处处可闻,如果真被他打一个大胜仗回来,以后岂不是要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

    张延龄现在恨不能找到沈溪,将其狠狠教训一顿,但随后又想,“这小子在宣府,肯定遇不到鞑子,等他回到京城,岂不是要被当作笑柄堂堂延绥巡抚,出兵一个月,居然连宣府地界都没出去就打道回京,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这小子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跟他计较个甚”

    张延龄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现自己竟然走到崇楼来了,想了想干脆去慈庆宫看看自己的母亲,路上恰好可以继续欣赏宫里的风景。

    这边厢朱厚照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前他对沈溪也充满怀疑,但在跟张延龄意见相似后,他现自己的先生是个精明强干之人,居然预敌先机,在宣府碰上了鞑靼主力。

    “沈先生跟鞑靼人打仗,一定荡气回肠,我要是能跟他一起去就好了。”

    在少年心目中,同样有个家国社稷抱负的梦想,可惜熊孩子的主要目的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自己逞英雄和有面子,同时为了能到不熟悉的战场上去历练和玩耍。

    朱厚照把战争当成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丝毫不觉得有多残忍。

    眼看到了下午,又该到乾清宫去给朱祐樘问安的时候,朱厚照收拾心情,带着张苑等人往乾清宫而去。

    与之前几天朱厚照心中不痛快相比,今天他心情好了许多,主要原因是知道沈溪在西北有所建树,沈溪立下大功就好像是他自己也立下功劳一样。

    到了乾清宫外,就见氛围不太寻常,原来是有大臣进去面君,需要他在外面等候。

    “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吗”

    朱厚照满心不悦,他恨不能赶紧把之前张延龄说给他听的那些话,用自己的语言转述给朱祐樘听,他想在朱祐樘面前证明自己,沈先生是个无所不能的臣子,以此证明其实少年也不一定就无能,他自己也可以跟沈溪一样成为合格的储君。

    萧敬等人都在殿内,朱厚照抵达乾清宫,没人敢出面阻拦,顺利地进入乾清宫寝殿外面,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

    朱厚照是朱祐樘独子,经常出入乾清宫,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以前朱祐樘便经常接见大臣,熊孩子见怪不怪,以前那些大臣说的话他听不太懂,偶尔能能懂的都是简单直白的内容,但这次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西北战局如何,所以他便留在外面,竖着耳朵倾听。

    里面面圣的人不多,只有三位内阁大学士,以及马文升和萧敬。其他诸如英国公张懋、寿宁侯和建昌侯张氏兄弟都没在,更别说是其他六部的堂官。

    这是一次高级别的军事会议,要不是朱厚照身为太子,根本没机会听到这么机密的君臣对答。

    但听李东阳在那边说:“西北战局已到尾声,刘尚书镇抚三边,如今人马正与北夷主力于宁夏后卫左近展开激战,若一切顺利,几日内便可克复周边城塞,北夷兵马北撤,国境内将再无北夷人马西北可安”

    朱祐樘用低沉的声音“嗯”了一声,似乎赞同这说法。

    朱厚照心里却在犯嘀咕,暗忖:“不是说刘尚书等人误会蒙古人的意图吗其实蒙古人的主攻方向是宣府,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和二舅能现,沈先生更是提早就现了,为什么李大学士却说刘尚书做的是对的到底谁对谁错”

    里面的朱祐樘问道:“谢卿家,你且说来听听。”

    “是,陛下。”谢迁走了出来。

    朱厚照撅着个屁股,从门帘后面看到谢迁的身影,脸上有了笑容,心想:“谢先生跟沈先生的关系非比寻常,谢先生一定会支持沈先生,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谢迁道:“陛下,老臣并无异议鞑靼兵马进犯宁夏镇,早有警示,如今一切只是按照西北奏报之事所做出判断,至于用兵也是由刘尚书一力负责”

    与之前李东阳说话言之凿凿的口风不同,谢迁说这话就显得模棱两可,跟谢迁的秉性有关。

    谢迁现在是想帮沈溪但帮不上,又不想落井下石,心里又隐隐觉得沈溪不是无的放矢,沈溪说的或许有道理,他又不不敢承担风险,所以干脆就当墙头草,风往那边吹他就站在哪边。

    既然现在皇帝赞同李东阳的说法,那他就顺着李东阳的话说,认为鞑靼人是在宁夏镇,他说了这些都是根据边关奏报得出的结论,出兵带兵都不是他负责。

    摆明推卸责任。

    这责任推卸得无懈可击,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说什么,因为的确京城跟宁夏镇之间相隔千山万水,战略和战备上的事情,都不应该由京城来决策。

    这会儿君臣之间相处融洽,言谈甚欢。李东阳和谢迁的口风一致,另外三位则是萧敬、刘健和马文升,这三位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惹麻烦,至于沈溪上奏在宣府遇到鞑靼主力的事情,就这么被一众老臣忽略了。

    此刻反倒是朱厚照急了,他心想:“不对啊,为什么这里说的,跟二舅与我说的完全不同如果说他们说的是对的,那沈先生所遇到的就不是鞑靼主力,那是什么如果他们说的有错,沈先生遇到的是鞑靼主力,这会儿连他们都不告诉父皇,那京城岂不是有危难”

    里面的朱祐樘再道:“诸位卿家,近日来,城中可有何事生”

    朱祐樘顾虑自己身体不好,怕自己突然驾崩传位给太子受到干扰,所以希望京师戒严持续下去,但他是个负责任的皇帝,知道不能为一己之私而置京城百姓民生于不顾,所以他对京城治安和民生很在意,时不时就要过问一下,看看百姓生活受到这次战事多少影响。

    这会儿几个老臣都在打量谢迁,希望谢迁出来说话。

    原因是之前谢迁力挺张鹤龄的说辞,劝皇帝继续对京师戒严,还提出早开早市晚开晚市的做法,来缓解城中百姓生活压力。

    如今张懋和张氏兄弟都不在,谢迁也就没那么多避讳,直言道:“陛下,城中百姓虽然并未受战事直接影响,但京畿之地商贸往来几近中断,城中有不法商贾趁机囤积居奇,倒卖货物,以至于物价飞涨,即便早晚两市,城中百姓买卖五谷杂粮,价格也比之往常年贵出数倍,以至于存粮不多的百姓人家,如今日子已极为难熬”

    听到这话,李东阳、刘健和马文升都打量谢迁一眼,好似在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朱祐樘面色有些不佳,京师继续戒严的命令才下了没几天,现在就让他更改,有点儿朝令夕改的意思,但若知错不改,就是让京城的百姓继续遭殃。

    朱祐樘为自己辩解:“朕始终是将城中百姓的生计放第一位”

    这话说得很中肯,连刘健等人也不得不赶紧行礼:“陛下圣明”

    “既然如此。”朱祐樘道,“暂且解除京师戒严,令城外粮食可以运进城来,缓解城中民生压力”

    朱祐樘善于拨乱反正,或者说他自己没多少主见,喜欢随波逐流,他的成功并非来自于铁腕的治理,而来自于他任用多名贤能之臣,再就是遇到明朝中叶这么个太平的好时候,本身朱祐樘在明朝众多皇帝中能力只属于一般,但他任用的这些大臣,放在哪朝哪代都能顶得起朝堂。

    就在此时,忽然门帘后面传出个急迫的声音,这声音略带几分稚气:“不可啊,父皇千万不可如此”

    皇帝下了旨意,居然有人大叫“不可”,在场的几名大臣都在想是谁这么无礼,就见到一个少年郎从门帘后面跌跌撞撞冲出来,换作别人,连在场的大臣都不会容忍,更别说是有病在身的皇帝。

    敢于打搅这种级别的会议,纯属自己找死。

    但进来之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没了脾气。

    是太子朱厚照。

    别人都不行,唯独朱厚照可以随便无的放矢,没办法,皇帝就这么个儿子,皇位不传给他也必须得传给他,皇帝也一直把这个独子当成储君在培养。

    ps:第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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