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对前辈义举非常钦佩,愿意给前辈一个面子,放他们平安离开。”

    徐庶顿了顿,神情严肃道:“前提是他们必须说清楚为什么攻打逐鹿领,幕后指使者是谁,与荆州府合作的异界勇士身份,这些事情必须有个交代;另外,他们可以带走随身兵甲武具,攻城器械和战船得留下。”

    黄忠身形一滞,苦笑不已。

    听到徐庶前半截的时候,他就猜到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逐鹿领的条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每一条都让人很难受。说出玩家身份倒也罢了,卖队友这种事情虽说不怎么地道,但玩家算队友?说卖就卖了,荆州府绝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是交代荆州府出兵缘由,以及受谁指使,直指荆州府内部,虽说以逐鹿领的角度,该要求并不过份,可堂堂州牧府如果乖乖答应下来,老脸往哪搁?

    然而,黄忠没办法指责逐鹿领咄咄逼人。

    无论谁差点被诸侯正规军和玩家势力偷袭,差点领地覆灭,身死道消,都绝对有资格追究加害者责任,并查出真相。至于加害者那边的感受如何,逐鹿领没有考虑的必要。

    黄忠纠结无比。

    徐庶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某些条件荆州水师无法答应,矛盾难以化解。黄忠早猜到这件事麻烦程度超乎想象,他不应该掺和,现在有点骑虎难下。

    黄忠刚才去过荆州水师那边,蒙面武将亲卫有人认得他,知道黄忠原本也是荆州武将,跟蒙面武将有故旧之情,得知黄忠天在设法为他们求情,逐鹿领暂时不会主动进攻,荆州水师略微松了口气。不过,荆州水师直接参战,差点攻破逐鹿城,每个人都清楚此事不可能轻松揭过,一旦打起来,他们这批人绝无幸存的可能,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谈判成功,事件和平解决。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能做主的人。

    蒙面武将伤势沉重,高烧不退,至今昏迷不醒,其他荆州水师将士都是听命行事,根本不明白为何来此,为何参战,说白了他们就是执行命令。考虑到荆州军攻打逐鹿领性质极其恶劣,不为律法和规则容许,普通将士不知情倒是很正常,领头的知道就好。

    在蒙面武将醒过来之前,逐鹿领想知道的事情,不可能得到答案。

    黄忠将荆州水师那边情形据实相告,最后硬着头皮对徐庶道:“留下战船和攻城器械,老夫尽量劝说荆州水师或能接受,可其他……”

    徐庶摆了摆手,叹道:“纸包不住火,很多事情即使他们不愿开口配合,我们逐鹿领早晚也能查到。若非看在前辈面上,他们要么投降,要么死,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黄忠半晌说不出话来。

    徐庶这番话比较直接,却是不争的事实。

    逐鹿领愿意网开一面,的确算是给了机会,非常难得,不能要求更多。

    “这样吧,帮找位好点的医师,我跟那位商量一下。”最后黄忠无奈道。

    这件事情他只能从中斡旋,两边谈不谈得拢,还得看蒙面武将的意思。此次率部攻打逐鹿领的并不是小角色,文聘乃是荆州大将,深得刘表信任,黄忠相信,文聘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好。”

    徐庶爽快应下,当即派了位好医师过来。

    黄忠一看是张仲景,冷汗都出来了。张仲景的医术当然是极好,可现在荆州水师跟逐鹿领仍处于敌对关系,而且数千人的性命都在逐鹿领手里,万一谈不拢撕破脸皮,波及到张仲景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心下已有明悟,文聘伤势甚重,估计得张仲景这样的良医才能让他迅速苏醒,看来逐鹿领也不希望此事拖得太久,想早点知道结果,早做应对。

    张仲景没有让黄忠失望,很快将文聘救醒。

    “仲业,你醒了。”

    “汉升,果然是你!你怎会在逐鹿领?”文聘平静地看着黄忠,绝口不提被黄忠射了一箭,缓缓扯下面巾,脸上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欣慰。不过,当他发现仍在逐鹿城外,本部如临大敌,文聘双眸迅速变得冷厉。

    “听我说……”

    没过多久,黄忠带着文聘找到徐庶,只是文聘又恢复了蒙面状态。

    “汉升夹在中间很为难,所以我们还是当面谈比较好。”文聘径直说道。

    徐庶显然对此早有预料,淡然一笑道:“也好。”

    “攻城器械和战船归你们,这个没问题,败军之将,不敢再奢求外物。”

    “为何攻打逐鹿领,我并不知道原因,为将者听令而行,不敢多问。”

    “至于幕后指使者,实话说,我现在连此次行动何人授意都不敢确定,到底是州牧大人正式下令,还是有人利用职权假传军令,需要回去后查证,所以幕后指使者无从说起。最后就是异界勇士,我只知道介一个名为复仇者联盟的组织,与我接洽的人代号‘肖姐’,其真实身份,实不知也……”

    徐庶面带不悦:“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除却尔等根本无法拿走的战利品,其他事宜一概不知,然后我们礼送贵部三千多人平安出境,是这样吗?”

    黄忠低头不语,文聘说的这番话连他都不满意,徐庶那边更不用说了。

    文聘平静道:“事实如此……”

    徐庶冷冷道:“不够。”

    “什么不够?”

    “买命不够。”徐庶眸中厉芒一闪而过,冷哼一声道:“你们是训练有素的重装水师,不是没有价值的废物,三千多条人命,总得拿些东西来换,”

    文聘一张脸涨得通红,怒喝道:“我等虽被困于此,却也不会任人折辱,若想痛下杀手,整军决战便是,我部固然难以幸免,贵领却也免不了付出代价,最多两败俱伤,看我麾下可有人摇尾乞怜!况且我等尽皆战死于此,逐鹿领势必与荆州结下大仇,即使贵领主握有巴郡,也绝非荆州之敌。”

    徐庶心中暗叹。

    文聘果然不是寻常武夫,短短时间便找到逐鹿领罩门,甚是难以对付。

    答应放荆州水师离开,表面是看在黄忠面上,实际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徐庶反复权衡利弊后,找到的最符合逐鹿领利益的权益之计。

    对面是荆州水师。

    从情理上讲,诸侯正规军攻打玩家领地,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为律法和规则所不容。尤其鱼不智刚刚跻身诸侯,荆州水师悍然来犯,完全有理由上升到诸侯之战层面,荆州府各种理亏,真要追究起来怕是得脱层皮。

    但,那是理论上的可能,实际情况绝不会那样简单。

    如果逐鹿领拿荆州水师来犯大做文章,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不仅没能制裁到荆州,反而把自己搞得很狼狈。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只有黑白两色,从来不是除了正义便是邪恶,诸侯斗争比拼的通常不是正义,而是实力。

    巴郡和荆州相比谁更强大,答案不问可知。

    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徐庶倾向于认为此次荆州水师参战并非刘表授意,很可能是襄阳蔡氏继武陵军越境后再次出手。可一旦事情捅破,跟直接对上荆州府其实没太大区别,毕竟荆州水师有参战,荆州府没办法置身事外,蔡氏会不会倒霉不好说,巴郡跟荆州府的仇算是结实了。

    荆州军越境进入巴郡境内并不是第一次,一度惊动关东盟主派人调查,最后“自杀”了一个太守勉强摆平,今曹寅尸骨未寒,荆州水师卷土重来,实话说很难解释,也很难向外界交代。落到有心人眼里,大可籍此事攻击荆州府,套上“目无法纪”、“藐视朝廷”、“藐视关东诸侯”等帽子。

    倘若发生那样的事情,逐鹿领岂能独善其身?

    作为受害者,不管是否愿意,逐鹿领都将被推到荆州府对立面,成为打击荆州府的先锋,自然也会享受到荆州府的忌恨,展开对抗。扳倒刘表,逐鹿领少不了得到些好处,扳不倒刘表,逐鹿领就将面对荆州的报复。

    关键是,有那么容易扳倒刘表?

    汉室宗亲,党锢清流,位列“八俊”,名士风流,堪称汉末群雄中唯一的名士兼宗室,刘氏诸侯中的巨无霸。出任荆州牧后单骑入荆州打开局面,迅速统合荆州豪强势力……无论出身、名望、人脉、实绩,刘表都非常强,荆州军打了巴郡玩家就想扳倒刘表,那是做梦!就算当真是刘表下令做的,顶多抓个人出来背锅,欺瞒君上的家伙自古就有,谁能说他不对?

    既然扳不倒刘表,捅破天还容易把自己陷进去,逐鹿领当然不想闹大。就算有过节,先记在心里,逮住机会再下手,总比被人当枪使来得强。

    自从察觉到襄阳蔡氏的诸多疑点,意识到将来很有可能跟荆州府对上,逐鹿领高层就有认真讨论,这个基本立场,逐鹿领主和几位智囊意见一致。当时定下基调时,鱼不智还是一位领主,可即使鱼不智如今晋升巴郡太守,基本盘大致还是那么回事,该立场仍然成立。

    平心而论,徐庶认为现在的形势反而比以前更差。

    他没忘记鱼不智是怎么上位的,鱼不智当上巴郡太守,固然沾了朱儁、袁绍和公孙瓒等人的光,引子却是赵部。那场对峙中鱼不智和赵部站一起,后来因为多方妥协,逐鹿领顺利拿下老巴郡地区最精华部分,最终结果是刘焉小亏,赵部巨亏,鱼不智大赚。

    就凭这一点,刘焉对鱼不智没点看法才是怪事。

    倘若武陵军入侵事件重演,益州府不会成为巴郡后盾,反倒很可能暗中推波助澜搞点状况出来,最好巴郡不得安宁,以便益州府出来拨乱反正。即便不借这件事发难,刘焉意识到荆州貌似有人对逐鹿领念念不忘,背地里搭一把手,做点交易什么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将新巴郡收入囊中!

    新晋诸侯,地盘都还没消化,况且逐鹿领最近多事之秋,几路出击,实无力大动干戈。

    徐庶最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

    荆州水师再次参战的事实,让徐庶头大如斗,先是担心防守压力太大,形势稳定下来后又得琢磨用什么方式平稳收场,避免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正如徐庶对文聘说的那样,经此一役,很多事情逐鹿领自己都能查到,那么多战俘,那么多线索,那些参战的复仇者联盟玩家怕是一个都跑不掉,就看逐鹿领什么抽出空来找他们算总帐。至于襄阳蔡氏,早就在黑名单上,徐庶要求道出幕后黑手,其实就是走走过场,放人离开需要有份量的理由。

    看在黄忠面子上放他们走?

    徐庶心还没那么大!

    找的免费台阶而已,顺便卖黄忠一个人情,便于拉拢。

    黄忠是老好人一枚,看样子信了八成,文聃却是没那么好骗,或者说,文聘摆出的强硬姿态无意中触碰到逐鹿领最担心的一环。不过到这个地步,徐庶不可能轻易软化自己的立场,否则只会让对方发现逐鹿领的弱点。

    “与荆州府结仇吗?”

    徐庶嗤笑着摊开双手,嘲讽地眼神看着文聘:“以前没有跟荆州府结仇,你们不是也到了这里?既然如此,结不结仇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文聘无言以对。

    徐庶继续道:“你不想说,我不勉强。”

    “你们吃干抹净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我逐鹿领还不至于那么不计前嫌。拿不出足以买命的筹码,我宁愿拼着再折损些部下,也要将你们全部留下,不会任由手上沾染了我逐鹿男儿鲜血的入侵者,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开。”

    “不要再拿荆州府的名头吓唬人,将军刚才还说,不确定是何人授意,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退一万步,是刘荆州指使,我巴郡固然比不得荆州,但此事自有天下人评判,我也很想知道,荆州牧何以会做出此等事情……”

    文聘冷汗都出来了。

    没吓住对方,反而被对方恐吓。

    此事闹大,刘表再怎么解释,也免不了名声受损,这锅他文聘背不起。

    事到如今,文聘明白不拿些干货出来,这一关过不了。

    “我等确实只是奉命行事,不了解那么多内情。”

    “我最多告诉你是谁传的命令,以及……”

    文聘顿了顿,正容道:“一个或与逐鹿领有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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