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夜袭飞地的羌人部落是白马羌。

    羌人部落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但各部落基本上都有大致活动区域,白马羌也不例外。白马羌惯常活动区域跟参狼羌一样,在益州与高原边境,偶尔会进入益州越巂郡境。越巂郡位地益州南部,是官府势力较薄弱地区,加之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当地官府知道白马羌不会久留,通常对白马羌入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白马羌不闹事,大家相安无事。

    由于惯常活动区域离汉人地界较近,白马羌可以较方便地与汉人通商,用部落出产的牛羊、皮毛,换取汉人的粮食、铁器和其他杂物,不用象长期混迹高原的部落那般依靠商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因此白马羌的情况比一般高原羌部落好得多,部落发展度也相对较好。白马羌在袭击飞地的同时还能派出两千余人断逐鹿军后路,足以看出该部落实力不俗。

    白马羌族长也颇开明,在有余力情况下,积极与其他高原羌部落贸易,客串二道贩子,但赚取的利润要少得多,跟商队比算是有良心的,因此白马羌与附近部落关系融洽,很多部落都跟白马羌有交情。

    白马羌代表原本以为,就算贾珠已落在其他部落手里,以本部落人脉,说服对方交出贾珠应该不难,毕竟白马羌那么多族人被俘,谅俘获贾珠的部落也不敢趁机敲竹杠,最多拿些财货牛羊做补偿就是。

    可回去问了一圈,白马羌人才发现事情没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提前赶赴飞地附近的部落先遣队,均表示不知道部落有追杀汉人小队,更没有听说有俘虏汉人女子。但先遣队提前离开大队,不排除追杀行动发生在他们离开之后,各先遣队代表纷纷表示马上派人与本部落大部队联系,询问有没有这回事,一定尽可能保证汉人女子安全。

    各部落代表没有敷衍。

    抛开白马羌的人脉情份,毕竟一条命换一千多命,没人想被千夫所指。可问题在于,陆续回复的信息显示,没有部落抓到贾珠,或者说无人承认。到傍晚时分,先后有四个部落全都表示,本部尚未与汉人接战。

    白马羌无奈,找其他部落凑了几百只羊,送到高原飞地。

    几百只羊,足够被俘白马羌人吃半个月,比约定三天交易时间长很多,但这是逐鹿领的要求。白马羌明知汉人雁过拔毛,吃着羌人送的羊打羌人,却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总不能任由被俘族人饿死。

    等待白马羌回音期间,高原飞地的氛围比前几天要缓和许多。

    抓获大量俘虏并与白马羌交易的另一个好处在于,可以让其他羌人部落投鼠忌器。白马羌是附近最大部落,其他羌人部落多与白马羌交情不错,得知白马羌有千余人被俘,且有希望换回族人的情况下,不管不顾对飞地发动进攻的行为无异于谋杀。反正约定交易时间就三天,且还有多个部落援军尚未赶到,其他部落乐得再等几天。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白马羌的感激,何乐而不为?

    夜幕降临。

    高原飞地内升起堆堆篝火,到处都能闻到烤羊肉的香气。没有值守任务的大多围拢在火堆旁,一边闲聊,一边等待。賨人随性惯了,或坐或躺,东倒西歪,完全没一点神兵风范,倒象是一群乌合之众。白毦兵的风纪则迥然不同,大家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背挺得笔直,没有人大声喧哗,即便是在这样的轻松时刻,他们也保持着良好的风貌和军纪。

    度节看看白毦,又看看自家儿郎,不住叹息。

    军容军纪显然没法跟白毦比,賨人没那么多规矩,并不羡慕谁家部队仪仗风纪有多强,战士嘛,战场能不能杀敌才能见真章,度节见过太多徒有其表的部队,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所谓的精锐。可白毦不同,人家不是专修仪仗队形的花架子,而是战斗力爆棚的王牌部队,真正精锐之师,战力和意志都无可挑剔,连賨人都自愧不如。

    风纪好的部队不稀奇。

    战力强的部队也很多。

    但象白毦这样,将战力和风纪都做到极致的部队,就真的很……讨厌!

    “以后不跟白毦一起干活了……”度节小声嘟哝着。

    “为什么?”久久发问道。青谷部落是第一个加入逐鹿领的賨人部落,天下军团也是很早就入驻逐鹿领,久久发又经常跟鱼不智混一起,倒也跟度节混了个脸熟,还找度节讨要过两把白竹弩。

    “精锐!”度节指了指白毦,又指向自家族人,没好气道:“散沙!”

    鱼不智和徐庶相视一笑。

    徐庶道:“不用跟白毦比,你们打仗向不落人后,神兵实力本无须证明。”

    “那倒是。”度节点头,賨人历代先辈创下了赫赫威名,后辈与有荣焉,那种自豪和骄傲早已融进血脉,賨人从不怀疑族群的战斗力,度节的感慨,更多是对白毦军容军纪的羡慕罢了。

    “老度,青谷部落最近如何?”鱼不智问道,最近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有段时间没关注青谷部落了。以前他一直称呼度节为族长,青谷部落正式成为逐鹿领的附庸势力后,主从有别,再以族长称之似乎有失体统,直呼其名吧又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度节也一大把年纪了,最后以“老度”称之,既不失体统,又透着亲近,度节很喜欢这个称呼。

    度节嘴角翘了起来,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巴郡第一部落!”

    “可以!继续加油!”想当初他第一次去招募佣兵时,青谷部落那叫一个寒酸,现在能发展到如此程度,鱼不智打心眼里为青谷部落高兴。

    “我倒是想继续加油,可好象加不了咧。”度节道。

    “嗯?”

    “部落人口增长好象出了点问题……”

    度节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困惑。

    受大量投资和贸易影响,青谷部落发展极快,成为逐鹿领附庸势力后更是进入快速成长期,不断有流浪族人回归或新人来投。据族中老人回忆,青谷部落规模应该是近几十年巴郡最大的,列巴郡第一毫无悬念。事实上,最有可能赶上青谷部落的是红菽部落,不过红菽部落已迁河套,所以巴郡境内青谷部落已呈一家独大之势。

    青谷部落的成长速度,连度节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知道部落不可能一直保持高速增长势头,人口增长速度迟早会放缓,部落进入平稳发展期的准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度节万万没想的是,他没有等到平稳期,人口增长忽然进入停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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