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请问这些纸质媒体与超市小报有什么区别?”
    “纽约时报”的一句质问,犀利而尖锐,简单而直接,狠狠地刺痛了每一位新闻从业者的软肋。对于每一位记者来说,他们自诩和狗仔是不同的,他们更加不屑与超市小报之流并肩,“无冕之王”的名号已经不复辉煌,但记者依旧不是三流的绯闻撰稿者。
    可是现在,布莱德利亚当斯的质问,却犹如鞭笞之刑一般,严厉而深刻地拷问着当代社会的新闻现状;同时,这一句话语也将“娱乐周刊”丢到了泥泞之,与“界新闻周刊”、“国家询问报”之流相提并论。
    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真相揭晓之后,“娱乐周刊”和康奈尔瞬间站在了聚光灯之下,成为了火力集攻击的焦点,真正地诠释了“口诛笔伐”的奥义。相较而言,过去一周时间里,蓝礼所面对的危机,仅仅只能算是绵绵细雨而已,但现在却是倾盆暴雨、狂风大作!
    漫天漫地、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康奈尔麦格雷戈真正品尝到了丧家之犬的滋味,巅峰与低谷的转换,风光与狼狈的交换,仅仅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惶恐不安却又怒不可遏,惊弓之鸟却又气急败坏,但,无济于事。
    缓缓地将车子停靠在路边,康奈尔低头看着沾染上蛋黄液的衬衫,还有脑袋上低落下来的蛋白质液体。
    刚刚在超市,两名年轻人意外地认出他来,一边骂着“说谎者”,一边将鸡蛋砸了过来,逼迫他不得不抱头鼠窜,旁观指指点点的奚落和鄙夷,更是无处不在,他只能以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离开了超市;但他们依旧没有罢休,狠狠地砸了好几个鸡蛋在车子的后窗和侧面,迫使他快速开车落荒而逃。
    如此遭遇,即使是真正的罪犯也遇不到。这让康奈尔觉得自己是过街老鼠。声名狼藉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现在康奈尔可以现身说法了。
    看着流淌的粘稠液体,怒火在翻滚汹涌着,却终究束手无策,康奈尔摇了摇头,打开车门,准备回家更换衣服,可是才走出停车场,下一刻就看到了公寓大门口的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得至少有两百人以上,热腾汹涌的热浪扑面而来。
    如此场面,对于康奈尔来说,着实是再熟悉不过了:记者们展开围堵时,总是如此。浩浩荡荡,水泄不通,没有得到第一手资料,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站在原地,康奈尔稍稍愣了愣,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他才意识到,今天,自己不是围观者,而是被围观者——又或者说,被围剿者。这些磨刀霍霍的记者们,正在等待着,等待着用手的笔杆子,将康奈尔推上斩首台。
    刹那的愣神,康奈尔就注意到了两名记者的动作。他们捕捉到了康奈尔的身影,投来了好奇的视线,顿时让康奈尔浑身冰凉,慌张而紧迫地一个转身,离开了视线,躲在了墙面的后面,心脏快速而猛烈地撞击着胸膛,汗水涔涔,因为恐惧和紧张,浑身瑟瑟发抖,无法抑制。
    一片空白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仅仅只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康奈尔转过身,跑回了停车场,一鼓作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驾,然后牢牢地将车门关上,并且落下安全锁,放平了椅背,屏住呼吸,躺平下来,默默祈祷着,自己的行踪没有被发现。
    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如此狼狈如此憋屈,愤怒和耻辱汹涌而上,即使握紧了双拳,粗口还是忍不住爆裂开来,“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该死的蓝礼霍尔!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伪君子,设立了一个陷阱,引/诱着自己跳下去,正当自己洋洋得意之际,早早就准备好的天罗地网就迅速收拢来,根本没有给他反应和反抗的机会,一网打尽!一切都是阴谋诡计!
    如果不是如此,那么他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
    绯闻和八卦,向来都是三分事实七分演绎,根本没有人会当真,整个娱乐新闻产业都是如此,这几乎就是心知肚明的行业潜规则。所有记者都是如此运作的,但其他人相安无事,而他却沦为丧家之犬、人人喊打。如此狼狈。
    都是因为蓝礼!
    愤怒达到了极致,康奈尔狠狠地砸了砸车门,但下一秒,视线余光就捕捉到了停车场里快速涌入的人群,涌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草”。
    康奈尔并拢双手,屏住呼吸,躺在平躺的座椅上,期待能够躲避搜索;可视线里已经可以看到有记者来到了车窗旁边,爬在窗户上,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里面的情况。他顿时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顾不上多想,康奈尔立刻坐了来,启动了汽车,试图快速离开。但,太迟了。犹如泄洪一般的人潮蜂拥而至,将整辆汽车团团围住;而且还在持续增加,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记者们都知道,堵截汽车的最好办法,就是搭建人墙,严严实实地将车子包围住,不留下任何移动的空间,同时也不留下任何加速的空间,利用人多力量大的原理,死死地将车子固定在原地,然后逼迫司机和乘客下车,接受采访。
    对此,康奈尔并不陌生。
    唯一的区别是,以前,他是包围在外面的那一个;今天,他是围困在里面的那一个。瓮之鳖,现在康奈尔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滋味了。
    “砰砰砰”,这是敲打窗户的声响,整个车厢都开始地动山摇,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围堵记者们徒手拆成无数碎片;“咔嚓咔嚓”,这是闪光灯的声响,没有任何喘息空间的银色瀑布宣泄而来,将整个界都填满,眼睛因为刺痛而不得不仅仅闭上;“轰轰轰”,这是记者提问的声响,一浪高过一浪,一波凶过一波,根本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嘈杂声,不绝于耳,穿透耳膜,尖锐而沉重地刺痛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连灵魂都开始撕裂,汹涌的痛苦刹那间淹没头顶,瞬间窒息,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法抵抗,也无法逃离,绝望捆绑着脚踝,缓缓下滑。
    康奈尔苦苦挣扎着。他不服,他不认,他不甘!
    但无论如何挣扎,犹如浪潮一般的嘶吼声还是挥之不去,他甚至可以听到车窗玻璃正在痛苦呻/吟的声音,随时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提问,仿佛野兽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地撕咬着他的肌肉,暴露的伤口和新鲜的血液,不仅没有阻止野兽们,反而让他们更加亢奋来。
    肌肉颤抖、大汗淋漓、脸色惨白、眼神无光,康奈尔看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死里逃生之后的茫然和恐惧,正在撕裂着灵魂,整个人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来,惶恐不安的眼神似乎濒临崩溃边缘。
    忍耐,忍耐,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康奈尔咬紧牙关,推开了车门,试图逃离。如果在车厢里继续待下去,他就要彻底窒息了,他需要呼吸,他需要逃跑,他需要远远地离开这里。
    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迈开,汹涌的人潮就犹如巨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之后,一口将他吞下。
    康奈尔慌乱地抱着脑袋,学**鸟的姿态,牢牢地将脑袋隐藏在双臂之,躲避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攻击,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康奈尔,你为什么要捏造新闻?”
    “你知道毁谤和污蔑是打破法律的吗?”
    “除了这一次的新闻之外,你还有捏造其他新闻吗?”
    “你是因为私人恩怨,这才选择污蔑蓝礼的吗?”
    “欺骗了所有广大群众,你有什么想说的?”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排山倒海。耳朵里、脑海里、胸膛里,“康奈尔”的呼唤声不断轰鸣激荡着,没有留下思考的空间,也没有留下呼吸的空间,无处不在的攻击,一点一点地击溃康奈尔的所有防线。
    眼神里的坚强开始崩溃,脑海里的意识开始崩塌,就连灵魂深处的本/能也开始溃败。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康奈尔死死地抱着脑袋,开始尖叫来,“啊!啊啊!”理智已经开始崩盘,犹如疯子一般,不断地尖叫着,试图求助,也试图反抗。紧张到了极致,裤裆里传来一阵温热,液体开始汩汩地往下流淌,在脚边形成了一个水塘。
    可是,没有人发现;更为准确来说,即使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是为了娱乐至死,也是为了利益至上,更是为了摆脱自己的麻烦。所以,没有人会放手,也没有人会手软。提问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汹涌。
    “你故意闭嘴拒绝回应,是不是因为心虚?”
    “如果蓝礼提诉讼的话,你会出庭吗?”
    “你为什么不给予回应?难道是还有内幕?”
    ……
    提问似乎有些失控,四周的相机和录音笔开始莽撞地冲撞过来,狠狠地击打在康奈尔身体的不同部位;甚至还有人开始拉扯康奈尔的衣服,浑身上下,全部都是漏洞,防不胜防。除了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康奈尔什么都做不了,整个界开始分崩离析。
    当初蓝礼所承受的遭遇和灾难,现在,康奈尔正在亲身体验着,成倍地,凶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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