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场地。
    “什么叫做’没有场地’?”罗伊眉头紧锁,满眼写满了困惑和不解,“这里是纽约,全界演出最密集的城市之一,仅仅只是曼哈顿之上,这里就有着成千上万的演出场地,怎么可能会没有场地呢?”
    坐在正对面的安迪依旧是笑容满面,轻轻地耸了耸肩,“这里同时也是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之一。成千上万的场地,同样就有成千上万的演出。每一天,这座城市都拥挤着无数演出,不仅仅是寸土寸金,时间也同样昂贵,甚至更加昂贵。”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时间问题。
    从拍板决定举办演唱会以来,现在仅仅只过去了四个小时,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地,洽谈一个合适的时间,这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十一工作室本来就是独立作坊,影响力自然无法和顶级唱片公司相提并论。
    正如蓝礼自己所说,“堂吉诃德”这张专辑所带来的反响和人气,其实只是泡沫而已。轻风一吹,烟消云散。作为演员,蓝礼渐渐在北美和欧洲占据了一席之地;但作为歌手,他什么都不是,即使是约翰尼德普自己的摇滚乐队想要召开演唱会,寻找场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纽约很大,界也很大。
    转过头,安迪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蓝礼,继续说明到,“事实上,我们找到了两个场地,尺寸和价钱都合适,时间也没有问题。“
    ”但,一个场地在皇后区,位于哥伦比亚帮、意大利帮和爱尔兰帮地盘的交界地带;另外一个场地在布鲁克林,两个月前因为卫生问题勒令停业整改,上周刚刚重新开业,但环境和条件着实让人难以满意。”
    说完,安迪摊开了双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无奈。前者是治安问题堪忧,后者则是环境问题严重。
    内森流露出了不解,疑问地环视了一周,发现罗伊和蓝礼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再也忍不住,主动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第二个场地,为什么不行?许多地下摇滚乐队都是在这样场地演出的,他们甚至愿意在废弃的舞台或者垃圾堆旁边表演呢。”
    罗伊翻了一个白眼,“因为这是为了一个人的演唱会。”
    “一个人?”内森条件反射地询问到,但说出口之后,下一秒就恍然大悟,“噢……抱歉,我忘记了。”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然后就闭上了嘴巴。
    海瑟克罗斯,现在依旧昏迷在病床之上。这就是为了她的演唱会。糟糕的环境,对于她的病情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这一切都是未知的;严重的话,医院甚至不会批准海瑟离开医院——哪怕她真的及时清醒了过来。
    一场临时演唱会,没有场地要求,甚至没有具体日期的要求——只需要尽快就好。原本以为,这将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但他们现在却在于时间赛跑,情况远远比想象还要更加复杂。
    安迪朝着蓝礼投去了询问的视线,“我们需要时间。十一工作室正在竭尽全力询问,我刚才也给乔治斯兰德打了电话,他接下来会帮忙打听一下。但,我们需要时间。”翻来覆去,问题的唯一解决办法,依旧是时间。
    这是唯一一件无法用金钱购买的东西。
    蓝礼沉默着,没有说话。
    医生说,即使海瑟陷入沉睡,病情也不会缓和,甚至可能还会加剧恶化;医生说,如果持续没有恢复意识,昏迷状态之下出现窒息症状的话,情况将无法预料;医生还说,过去三周时间里,海瑟的病情恶化速度远远超出了想象,直接从第一阶段进入了第二阶段,未来有着太多未知,现有的医疗条件,对该病症依旧束手无策……
    时间,生死,永恒。人类亘古不变的话题,千万年过去之后,依旧如此。
    在安迪、罗伊和内森的注视之下,蓝礼拿了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安迪和罗伊交换了一个视线,询问着对方,但两个人都不明所以。
    ……
    安德烈汉密尔顿敞开衬衫,慵懒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之上,耳边传来模特们叽叽喳喳的嬉笑声,还有大海里正在打闹的欢笑声,加勒比海那令人心醉的蓝色轻轻荡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推动着豪华私人游艇,犹如摇篮曲一般惬意,漫天夕阳洒落下来,橘色的光晕让整个界都变得瑰丽而迤/逦来。
    寒冷的二月,他总是能够寻找到阳光的角度,享受片刻的宁静。
    小矮桌之上的手机震动来,这是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伸手拿了手机,接通之后放在了耳边,“这里是安德烈,你最好有一个完美的理由,打扰我的美好休假。”
    “这里是蓝礼,这个理由如何。”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却没有熟悉的轻松写意,而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疲惫。安德烈站了来,离开了吵闹不已的船头,朝着船尾方向走了过去,“我猜,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船尾的空间顿时变得宁静下来,柔顺的东南风将束缚在桅杆之上的风帆吹得猎猎作响,夕阳肆无忌惮地填充着视线的每一个角落,满眼的蓝色犹如破碎的水晶,洒落整片大海,泛粼粼波光,美得惊心动魄。
    挂断电话之后,安德烈双手支撑在栏杆之上,静静地看着那深邃的蓝色,脑海里的思绪却在翻涌着。
    一个演唱会场地,位置必须在纽约,环境必须安全,条件必须卫生,时间,尽快,越快越好。至于其他的,容纳人数、具体时间、使用费用等等,全部不限。
    这就是蓝礼的请求。
    在安德烈的印象之,蓝礼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是荒谬的。但,他确实是如此认为的。无论面对任何事情、任何艰难、任何困境,蓝礼总是可以坚定不移地继续前行,乘风破浪、一往无前。以前是如此,现在依旧是如此。
    但今天,安德烈第一次察觉到了蓝礼的脆弱。
    蓝礼掩饰得很好,没有任何破绽,甚至比贵族阶层、上流社会的大部分人都更加出色。可是,安德烈是了解蓝礼的——甚至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更加了解,他可以感受到那轻描淡写、镇定自若的语气背后,隐藏着一丝无力。
    无力。无奈。无助。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蓝礼感觉到无力呢?
    不过,安德烈知道蓝礼联络自己的原因。
    作为达尔摩威士忌的拥有者,过去这几年来,安德烈一直积极地在美国展开活动和运作,电影产业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在这之外,他们还与政/府、企业、慈善组织、社会团体等等都有紧密的联系,他的影响力,远远比看来得还要更加强大。
    当然,蓝礼手掌握的人脉力量也远远比想象之还要更加强大。他从来不曾使用过,却不意味着不存在。
    再次打开手机,翻找了一下通讯录,安德烈的大脑就开始快速运转来。
    短短六、七通电话的来回,短短三十分钟的往来,安德烈挂断了最后一通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摁下了发送键之后,这才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抬头,看着眼前那平静而广袤的海洋,如此辽阔,如此浩瀚,如此深远,仿佛可以包容整个界,一阵海风袭来,夹杂着海水的水腥和阳光的干爽,让人沉醉。
    安德烈站直了身体,重新回到了船头,扬声喊到,“伙计们,全部都上来,我们要返航了。”
    “上帝,安德烈,你疯了”、“我们的度假才刚刚开始,你脑子进水了”、“怎么回事,安德烈,嘿,给我们一个解释”……抱怨声、咒骂声,连绵不绝,此彼伏,但安德烈却根本不管,转过身,径直朝着驾驶舱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时候到纽约看看了。
    ……
    公寓里依旧一片繁忙,安迪和罗伊都在调动手的所有力量,尽可能地寻找出一个合适的场地,就连内森都在旁边撰写邮件,帮忙联系更多潜在的可能。
    在喧闹的声音之,蓝礼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那是一条短信,根本没有吸引安迪和罗伊的注意。
    蓝礼打开了手机,浏览了一下短信,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安迪和罗伊交换了一个视线,虽然不解,但还是尽快地结束了谈话,“我会立刻给你回电话过去的”,然后挂断电话,三个人都齐齐看向了蓝礼。
    “场地找到了。联系泰迪一下,我们现在就开始发布演唱会公告吧。”蓝礼没有理会安迪和罗伊的满脸错愕,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展示给两个人,然后站了来,朝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冲一个热水澡。”
    漫长的一天,寒冷的一天,现在终于暂时到一段落了。
    三个人满头问号地凑了过去,拿了手机,阅读了那条短信。内森眨了眨眼睛,眼睛写满了迷茫,“安迪,罗伊,是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看错了。”
    罗伊也是满脸惊吓,就连老道如安迪也无法幸免,笑容就这样僵硬在了嘴巴,最后化作了一抹苦笑,“耶稣基督,我们到底干了什么。”吞咽了一口唾沫,又补充了一句,“更准确来说,蓝礼霍尔,这家伙到底是谁?”
    手机屏幕之上赫然显示着一条简短的信息:
    “二月十六日,周四,晚上八点整,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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