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
    车窗之外的风声正在猎猎作响,可以捕捉到森林正在朝着一面倒的痕迹,以此来捕捉风的行走痕迹,墨绿色的浪涛追赶着车辆不断奔跑着,就如同宫崎骏动画电影里的某个画面般,将时间定格下来。
    “就要下雨了。”蓝礼静静地捕捉着风的痕迹,嘴角轻轻地上扬来,“你们难道不觉得,如此场景很像’龙猫’吗?大雨即将来临,我们正在追逐着风的脚步,也许,街角的路灯之下,龙猫就正在等待这。”
    那微微带着沙哑的声音,在夜色和狂风的宁静之响动着,带着一丝雀跃和欢快,幸福就这样轻盈地满溢出来,让人忍不住也朝着车窗之外望过去,努力搜寻探索着——在自己反应过来如此动作是多么幼稚之前,他们已经开始寻找龙猫的痕迹了,就如同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
    “蓝礼,你知道龙猫是不存在的吧?”约翰哑然失笑,出声打破了平静。
    可是,蓝礼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只有心思纯净之人才能够看到龙猫呀。”
    威士肖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来,用视线余光打量了一番,却看见蓝礼如同孩子一般爬在窗户旁边,抬头仰望着树梢,似乎龙猫真的就隐藏在那狂风的绿色浪涛之一般,脑海不由就浮现出了电影里的画面:
    雨天里,大龙猫撑着雨伞,突然有树枝上累积的大颗水滴低落下来,发出了砰的声响,它就开心来,很喜欢那个声音,不由跳到了树梢之上,震得树枝和树叶的所有雨滴纷纷落下,奏响了一曲交响乐。
    那纯粹美好的童真,长大后却再也找不到了。
    “蓝礼,你还好吗?”威士肖小心翼翼地询问到。
    “嗯?”蓝礼扬了声音,注意力依旧留在了窗外那浩浩荡荡的绿色浪涛之上,反应速度稍稍慢了半拍,“哈,你是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吗?我很好,那些话语根本无法伤害我,否则,我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了。”
    的确,蓝礼始终带着完美的绅士面具,不是为了保护民众,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从当初踏入这一行业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恰好,贵族教育赋予了他如此能力。
    但很少人知道,其实在成为演员之前,蓝礼就已经带上了面具,因为霍尔家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他习惯保持距离、也习惯保持生疏,小心谨慎地呵护着他们根本不存在的亲情关系,维持着羁绊纠缠。
    久而久之,蓝礼也习惯了如此方式,这是他的习惯。他承认,这有些虚伪,但他不认为这是错误的选择。
    真实,不要说完整的真实了,又有谁能够做到大部分真实呢?即使不是在名利场,现实生活里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带着面具,保护自己、疏远安全,这也是亲情、爱情和友情珍贵的原因,那些人是少数能够窥探到自己真实面目的存在,也是少数能够提供温暖港湾的存在,除此之外,他们都戴着面具。
    兰道尔的攻击,根本就无法伤害到蓝礼,不值一提。因为蓝礼知道,那些言论只是在试图宣泄负面情绪而已,把他们生活里的悲伤、痛苦、烦闷、愤怒和挫折,全部都推卸到他人身上,那会让他们的生活轻松许多——他没有必要为那些负面情绪买单。
    “我知道……但是……只是……那些误解和指控,总是恶意揣测攻击,这难道不会让你质疑自己的工作吗?”威士肖循序渐进地询问到。
    约翰也收回了视线,稍稍调整了坐姿,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加入讨论。
    “我不喜欢。他们似乎总是以为,如果我在大屏幕上展露笑容,我就应该永远都保持开心;但问题就在于,我应该被允许悲伤和失落,这是我的权利。尽管这就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真是糟糕透顶了,我经常会质疑自己的选择,但似乎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于是,就这样卡在了这里。”
    蓝礼轻笑了一声,“我当然也不喜欢。我也有自己的情绪和困扰,我也有自己的低谷和麻烦。这也是我喜欢表演的原因,在表演的时候,我总是能够假装成为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生活总是能够找到出口——至少美国电影是如此。”这是在吐槽美国电影的“完美结局”吗?
    威士肖和约翰双双欢快地大笑了来,那些苦涩和烦闷瞬间就缓解了不少。
    “上帝,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家伙,你就如此喜欢表演吗?从来不曾厌倦过?”约翰充满好奇地询问到。
    “也许,有过一次,拍摄’抗癌的我’的时候。”蓝礼稍稍思索了片刻,诚实地说道,“那时候,我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也怀疑自己的状态,就好像真正困在了癌症牢笼之一般,我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除此之外,就不曾出现过了。”蓝礼接着说道,“不过,我不是所有时间都花费在表演和片场上的,我还非常享受户外运动——你们知道的,就是让自己放空身心,站在大自然面前,感受自己的渺小。”
    “哦,对,我听说过,攀岩、跳伞、徒步。”约翰满脸都是抗拒的表情,用全身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排斥,连带着威士肖也流露出了惊讶震撼的表情,“上帝,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运动可能会杀死你吗?”
    “谁知道呢?也许让这些意外发生,反而能够感受到生命的重量,让你学会珍惜生活。”蓝礼欢快地笑了来。
    但约翰依旧是满脸嫌弃,“可是,意外真的出现了呢?”
    “那么也许就是命运,悲伤、遗憾、扼腕,却足够真实。”蓝礼轻快地说道,“每个人都有感受生活的方式,就好像有些人总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宣泄到其他人身上,而有些人则选择远离城市生活的束缚。”
    “啊哈!你还是在意的,刚刚那个年轻人的攻击,终究还是在意的!”约翰就好像抓住了蓝礼的把柄一般,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前倾,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探出了身体,看向蓝礼,无比雀跃地说道。
    蓝礼不由笑出了声,“我不是金鱼,只有七秒记忆,虽然我不在意,但我依旧记得。我所表达的意思是,我不会让他来影响我的生活方式。”
    然后威士肖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至少,你表现出了在乎和介意,这也就意味着,那个观点是错误的,你不是冰冷的,这是好事。”这完全就是在吐槽蓝礼“明明介意却假装不在意”的虚伪。
    蓝礼瞬间就捕捉到了威士肖话语里的深意,但他没有回答或者反驳,而是微微歪着脑袋,满脸好奇地询问到,“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整个剧组都正在试图围攻我,奥莉薇娅是如此,蕾切尔也是如此,然后你们也都是如此,等等,我是不是错过了哪个会议的哪个部分?”
    威士肖和约翰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同时转移了视线,假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
    “嘿,有人吗?我在这儿。”蓝礼不得不挥了挥手,打破了沉默,“你们应该知道,拒绝回答让你们看来更加可疑,对吧?”
    “不,不不。”
    “没有,肯定没有。”
    “都是你胡思乱想。”
    约翰和威士肖就好像两个被抓包的小孩一般,拙劣而糟糕的掩饰技巧完全就是在自曝,这让蓝礼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但蓝礼接下来的反应却非常意外:
    他没有继续追究。
    “好吧,应该是我的错觉。”蓝礼居然就这样轻松地鸣金收兵了?
    约翰和威士肖却隐隐感觉不妙,总觉得蓝礼正在挖陷阱,但他们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胆战心惊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那么,他们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难道是寻找蕾切尔和奥莉薇娅等人召开紧急会议吗?
    等等,还是说,这是陷阱?一旦他们召开会议,蓝礼就会突然出现?亦或者是,他们应该召开一个隐秘的视频会议?但万一蓝礼识破了他们的伎俩呢?哎呀,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办?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好像站在断头台上,铡刀落到了一半,然后又收了回去,却不知道下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落下,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着实是难以形容,还不如直截了当地落下,一了百了,也没有必要紧张下去了。
    但……
    难怪都说蓝礼是恶作剧大魔王!明明他们占据上风,却总觉得主动权掌握在蓝礼手,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威士肖专心致志地继续开车,约翰悄悄瞥了蓝礼一眼,却有些做贼心虚,然后突然就看到蓝礼转过头来,这把约翰吓了一跳,差点就要直接尿了,结果蓝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
    轰隆隆!
    蓝礼的话音才刚刚落下,车窗外就传来了电闪雷鸣,整个界都明亮了来,那巨大的轰鸣把约翰吓了一跳,整个人就在后排座跳了来,直接撞在了车顶上,滑稽的动作好不狼狈,不由用力搓揉着脑袋。
    然后,下雨了。
    浩浩荡荡的暴雨连成了一片,漆黑的夜幕都染成了青色,狂风骤雨之,界就这样缩小成为车厢大小,只有暖气的排气音在微微窜动着,然后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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