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碎片如同疾风骤雨般宣泄而下,整个宇宙太空瞬间就陷入了惊涛骇浪之。
    不等瑞恩把减速伞的所有固定点全部解除,空间站就爆炸了,不确定到底是被卫星碎片撞毁,还是内部爆炸终于引爆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整个空间站四分五裂成为了无数个碎片,冲击力和撞击力的牵扯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然后联盟二号就开始颠簸转动来——
    三百六十度、七百二十度……忽悠忽悠地如同大风车一般开始旋转来。而瑞恩依旧还在联盟二号的外面,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外侧的固定把手,如同一只依附在鲲鹏羽毛之的蝼蚁般。
    即使如此,瑞恩依旧没有放弃,咬紧牙关,死死地拉住了最后一个固定点,在持续动荡之将固定绳强硬地拉扯了下来。
    联盟二号摆脱了减速伞的束缚,强大的离心力将它彻底甩了出去,失去了控制;然后迎面就可以看到空间站的太阳能源板迎面冲撞了过来,瑞恩只能以背部死死地贴住船舱外壁,瞳孔之似乎可以看到那尖锐的金属面板快速滑过,九死一生地避过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他终究还是生存了下来。但联盟二号的一侧外翼就被扯断了。
    转过头就可以看见身后那如同龙卷风暴一般的爆炸场面,漫天漫地的金属碎片如同万花筒一般旋转开来,因为没有空气作为传播介质,所以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能听到瑞恩那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在音响之粗粝而急促地激荡着,紧张感和刺激感就让皮肤表面开始变得滚烫来。
    “我讨厌太空。”
    瑞恩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地抱怨到。
    历经千辛万苦,瑞恩终于再次回到船舱,慌乱之依旧没有失去理智,再次将手表设定了九十分钟倒计时,他也不确定是否还有下一波碎片袭击,但他必须做好准备,然后着才开始调整飞行方向,朝着位于西侧一百公里之外的/国空间站天宫一号进发。
    但……
    没有推进燃料了。
    刚刚三番两次的危机,瑞恩竭尽全力地逃离死亡深渊,不知不觉,联盟二号的推进燃料就这样消耗殆尽。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瑞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推进燃料指示灯一路跌到了谷底,愤怒就这样完完全全爆发了出来,他朝着眼前的仪表盘愤怒地嘶吼着,他失控地用双拳捶打着撞击着仪表盘,发泄着内心所有的憋屈和郁闷,“你一定是见鬼地在和我开玩笑!啊?啊啊啊!”
    粗口就这样爆发了出来。
    但声音却被掐断了。
    镜头离开了船舱,重新回到了外太空之,聚焦着那小小的圆形舷窗,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到瑞恩在船舱之愤怒的动作和扭曲的脸庞,跌宕伏之后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可是……宇宙之却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那种静谧与祥和的风平浪静,将困兽般的绝望痛苦反衬得越发深刻。浩瀚宇宙之,瑞恩就这样被困在了联盟二号之,悬空漂浮着,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甚至无法着陆,只能无穷无尽地漂浮着,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不由自主地,放映厅里的观众们就这样微微张开了嘴巴,静静地注视着大屏幕,五味杂陈的思绪却根本无法寻找到准确的语言来进行描绘,只是深深地陷在了绝望之,无法自拔。
    瑞恩还是没有放弃,他正在努力试图与地面重新建立联系,祈祷着救援。
    休斯顿方面没有任何信号,意外地,瑞恩却联系到了一个电台频道,和一个说着的人断断续续地联系上了,但语言不通、信号不畅,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办法建立联系,只能隐隐捕捉到一些语言碎片而已。
    就连“MayDay”这样的国际通用求救信号都已经没有作用了,对方似乎只是正在收听收音机的节目而已,这也意味着,救援已经没有希望了。
    电台信号另一端的那个男人,支离破碎的声音之,瑞恩以为他的名字叫做安宁刚,而他则把“Mayday”当做瑞恩的名字,两个人就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对话来——准确来说,应该是自言自语地呢喃。
    一个人。一条狗。
    瑞恩试图描绘出电台另一端的平静生活景象,当迫切的沟通失败之后,最后微弱的些许希望火苗还没有来得及冒出来就被掐断了,那种失望和落寞渐渐转变成为无力和荒谬,他贪婪地幻想出地面之上的普通家庭生活。
    不需要太夸张,也不需要太幸福,最为简单的就已经足够,哪怕是最为质朴的狗叫声,似乎都能够让宇宙太空之增添些许生气,他甚至开始和安宁刚一学着狗叫声,如此幼稚的举动却让嘴角的笑容再次绽放了开来。
    瑞恩想了自己的弟弟,想了自己的父母,想了那些不知不觉就渐行渐远的日子,他以为自己需要斩断那些羁绊,但到达生命的尽头时,他最为想念的却也是那些羁绊,那种混杂着后悔和懊恼的情绪全部都演变成为了苦涩,在舌尖之上涌动着。
    然后,瑞恩就听到了电波里传来的婴儿哭声。
    猝不及防之间,瑞恩就被击溃了。
    他回想了来自弟弟的邮件,邮件里是一双婴儿的小脚,那是他的侄女,他错过了她的出生也错过了她的洗礼;他回想来了儿时襁褓里的弟弟,他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婆娑着弟弟的小脚,然后哼唱着摇篮曲,哄着弟弟入睡。
    侧耳倾听着安宁刚的摇篮曲,缓缓地,瑞恩就关闭了氧气、关闭了灯光、关闭了所有潜在的求救通道,然后双手交叉盘在胸前,闭上了眼睛,跟着轻声哼唱来,那低声吟唱的摇篮曲就如同母亲的温暖怀抱一般,再次让他重新回到了生命源的地方。
    在生命与死亡的界限徘徊之际,瑞恩再次看到了艾利克斯,重新归来的艾利克斯,她正在敲打着联盟二号的舱门,然后蛮不讲理地就进来了,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死回生的故事,寻找到了俄罗斯宇航员藏着的伏特加,再次准备着重新寻找生机的旅途。
    尽管没有推进燃料了,但他们依旧可以使用着陆的方式前进。因为着陆也需要燃料,而这部分燃料是单独储存的,只有在着陆时候才能使用。
    “嘿,瑞恩。是时候回家了。”艾利克斯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坚定。
    睁开眼睛,却发现,艾利克斯根本不存在,所有一切都是瑞恩的幻觉,含氧量过低的提示音依旧在持续鸣叫着。
    ……
    马修意识到了自己右手边传来了一阵动作,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伊顿支撑了自己的右手,用手掌捂住了嘴巴,掩饰着自己的狼狈和慌乱,就在刚刚这一场戏之,从希望到绝望再重燃希望,所有的所有都隐藏在了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
    他们可以看到他对婴儿哭声的动容,他们可以看到他对家庭羁绊的挣扎,他们可以看到他对生命存在的困惑,隐藏在这个叫做“瑞恩斯通”宇航服皮囊之下的灵魂,正在讲述着另外一个深远而错杂的故事,关于生命的伟大和渺小、关于羁绊的深刻与疏离,每一位观众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源自于灵魂本源的洗礼。
    表演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又如此震撼,以至于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只能被动接受洗礼。
    不仅仅是伊顿,马修自己也可以感受到那股微微颤栗的震撼,这让他觉得自己狼狈不堪,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强迫自己垂下了眼帘,这才注意到了伊顿的动作;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再次抬头来,看向了大屏幕,然后就看到了那双眼睛之重新凝聚来的希望光芒。
    瑞恩翻找出了着陆手册,开启了着陆程序,联盟二号终于再次分离,船舱开始驱动来。
    “嘿,查理,距离上一次谈话已经许久许久了,抱歉,我一直没有回复你的邮件,忙碌只不过是借口而已,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总是念念不忘你的棒球卡,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其实,五年级的时候,是我把那些棒球卡全部藏来了,放在了你的卧房衣柜上面,这样你就不会总是跑出去和其他小伙伴们玩耍了,可以留在家里和我一看书。
    我知道我知道,我太小心眼了。但……我只是想要和你相处多一点时间,从小到大,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查理,抱歉,我从来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如果有机会再次见面的话,我希望能够站在你的面前,然后……然后听着你讲述关于你女儿和你妻子的故事。她一定是一个小甜心,就好像你小时候一样。
    查理。抱歉。我想你;还有……我爱你。
    我不会放弃的。查理,听见了吗?我不会放弃的。”
    瑞恩遵循着着陆手册开始操作来,同时自言自语地说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生还,但那些始终不曾说出的话语,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抬头,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嘴角的笑容却上扬来,不是悲伤,而是希望。
    他摁下了启动键,“启程!”着陆程度,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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