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萧乂便请吴彩鸾重新入席,正可谓“添酒回灯重开宴”,各色珍馐美酒止不住地上来,吃得彩鸾都合不拢嘴。
    席间萧乂为表示拉拢之意,就用言语挑动高岳说,“逸崧远道来赴宴辛苦了,现在酒已环行数周,逸崧想必也疲累了,只是不知今夕何人为伴呢?”
    高岳虽有些醉意,但他之前好歹也颇有些酒量,席间这点红曲酒暂时还奈何不了他,萧乂“今夕何人为伴”这话的意思他是明明白白的。
    接下来萧乂的眼神瞥瞥两只乖巧高大的“波斯猫”,高岳别有心思,便摇摇头。
    萧乂又问,平康坊中曲现在最为铮铮(红)的便是楚娘,不如由我行个文,叫她出来陪逸崧?我萧静之的文,这周围数坊的金吾和巡街使没不给面子的。
    楚娘,哈哈,有趣,她不是先前和那位窦喜鹊打得火热吗?
    不过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高岳又见对方热情似火,似乎不好推却,便直接指着在那里吃野雉七香肉的吴彩鸾说,“今晚我有炼师相陪,不烦静之兄了。”
    当即吴彩鸾把鸡肉差点都喷出来,而萧乂却满面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说道,“愚兄也是辟谷修道过的,了解逸崧欢喜女冠的特有好处,当真是别有番雅趣,别有番雅趣。”
    说完,萧乂就急忙带着群人告辞而去。
    雅阁之内,留下的两名胡姬将帷帐和卧具给支好,便也告辞掩好门扉而去。
    这个雅阁既是酒楼,但将食床相并后便是个现成的寝室。
    吴彩鸾手持一双叉肉的银匕,死死站在墙隅边的食床上,“听着,小妇可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人面兽心的无赖汉,骗小妇来吃牛肉、羊肉、鸡肉、鱼脍、蛤蜊、红曲酒、葡萄酒,就是为了强占小妇的娇躯。”
    谁想高岳立在大案旁,反对她招招手,大案上摆着的是个乌木匣子。
    吴彩鸾江信江疑地挨到大案对面。
    高岳将匣子盖揭开,里面六枚马蹄金冒出闪闪金光,吴彩鸾的面容立刻染上片金色,笑靥如花。
    高岳随即又将匣子盖合上,吴彩鸾立即恢复原本表情,“不要以为用马蹄金便能让小妇就范......”
    高岳便又将匣子揭开,一片金光下,吴彩鸾再度笑靥绽放。
    “喂,我说!”
    还没等吴彩鸾发作,高岳便自其中取出一枚三十贯的马蹄金,交到她手中,“这是给你的,二十贯尽快将郭小凤的债还清,还有十贯......”
    “呃!”吴彩鸾顿时将衣衫给拢齐,警惕地望着高岳。
    “放心啦师父,我对你就像对我姐姐那样的尊重,这十贯让你替我做件事,弄出件东西来。”
    “什么事?”
    高岳接下来神情严肃,便对彩鸾细细说了番,彩鸾听完后大为不满,“逸崧你弄这样的东西,小妇怀疑你在为难我们经生。”
    “只是造出一件来,供我们韬奋棚的应试举子们使用。再说,只要炼师你能为天下先,还需要担心他人?老子入胡发明了双陆,莫不是人就不玩握槊了?”
    这话总算是打消了吴彩鸾的大部分顾虑。
    次日清晨,吴彩鸾鬼鬼崇崇地自东市邸舍的高楼后门跑出来,还东瞅瞅西望望。
    高岳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立在邸舍门前,“师父你猫着腰和做贼似的,我们又没什么。”
    “你知道个什么?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小妇先走了,今晚的事遇到谁都不能说起,明白吗?”说完,吴彩鸾沿着狭窄的曲巷一溜烟跑了。
    高岳摇摇头,见城内刚刚敲起晨鼓而已,便直接从邸舍雇了顶檐子和几名人夫,匆匆向城南长乐坡而去。反正他上午是不用去胜业坊写书仪的。
    长安的坊,大约东西可二里,而南北大约一里,人夫们抬着檐子是健步如飞,一个半时辰便到了长乐坡下。
    小亭内,薛瑶英今日并未前去至德女冠,而是跪坐在连榻之上,手捻拂尘,静心打坐,实则也在等着高岳的消息。
    为掩人耳目,高岳是自坡塘后的小林子间绕到红芍亭的后门的,“郎君您来了。”芝蕙十分欣喜地前来迎接,接着将高岳迎到了薛瑶英所在的中堂。
    将昨日的事情详细叙述完后,薛瑶英连连点头,赞许到我果然没看错人,逸崧你确实有办法,现在萧乂也愿意在钱财上帮助韬奋棚,你在长安城的名声会继续水涨船高的。
    听到此,高岳不由得也有点得意。
    但下面薛瑶英长眉凝结,又给自己浇了盆雪水:“逸崧你击登闻鼓,虽说利大于弊,可毕竟有弊,那便是当路的常衮开始忌恨你,他毕竟是当朝宰相,很容易在礼部试里坑陷你,假如再判你下第,那样皇帝杀你便有借口了。”
    高岳想了想,我是主角我不能死啊,便问薛瑶英道:“今年知贡举的应该还是潘炎,据我的调查,他是吏部尚书刘晏的女婿,如果......”
    提到刘晏,薛瑶英的怒气顿时笼罩在冰霜容颜上,毕竟就是这个刘四,唆使代宗皇帝处死元载、流放杨炎,不过她看看高岳,也明白因势利导的道理,“逸崧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不过你能不能攀上刘晏这棵大树,关键得看你十月后的行卷如何了。另外......最难的是你若是成功,会不会背弃先前在红芍水亭和我的誓约,忘记了元相的仇,转而真正去依附刘晏?”
    高岳心想,要不是见你美貌,若不是希望得到你考进士的指点帮忙,那元载的死关我什么事?
    “炼师借我夏课之资,又介绍我练小楷和骈文的师父,现在又让我和豪商萧乂认识,种种恩情我高三一刻都不能忘怀,我始终铭记着我高三是门生、炼师是我的座主。不过炼师之前说过,高三本是颗闲棋冷子,那么不动声色地去接近刘四,不也可以成为炼师复仇计划的一环吗?到时候若时机到来,炼师有任何差遣,只需一句话一张便笺,高三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番恭维让薛瑶英脸上红云飞扬,“好了好了,知道你口蜜,只要未来逸崧不要对我腹剑就行。现在小杨山人、兰陵萧、博陵崔的关系你都攀上了,刘晏方面你也可自己去结机缘。下面,在三月三曲江大会上,你的韬奋棚得再打出次名头,来引起京城铨选之人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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