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万大军臃肿不堪,好在各部兵马皆有其统辖总兵指挥。好歹也耗去半日光景,直至日落时分,才堪堪准备妥当。
    人喊马嘶,大军动来,这一番动作便是个瞎子,大略也能感受得到,不曾遮掩,也遮掩不住。
    那远处山上观摩明军兵势的黄台基,对松山大军动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
    明军若据城而守,黄台基麾下军队再是善战,也要碰个头破血流不可。他一番战略布置,无非便是要把明军从城池里拖出来,野战。
    但此时,看到松山明军动向,黄台基却高兴不来。
    此前他遣阿济格率军绕道攻塔山,只为断去明军粮道、退路,再结合明廷内部形式,以围困锦州为饵,迫使明军出城野战,便于毕其功于一役。
    黄台基志在原,通过种种手段,对明廷形势了若指掌。知道那大明朝如今可用之兵,大略也就这一支了。
    只要破了这支兵马,明廷将再无能为。那原大好的江山,便是囊之物。
    可他万万是没有料到,阿济格竟兵败身死!
    那突然冒出来的鬼神般的人物,他已经竭力高看一等,却也没料到,那人能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击破阿济格八千大军。
    更没料到,那作鬼的鬼神怎么一下子又从锦州到了塔山!
    阿济格既败,合围松山的计策便就形同虚设。如此,明军退路尚在,要一鼓作气将明军尽灭,怕就是难了。
    加之那鬼神也不知现在何处,若在明军之,那又是一番变数哇。
    黄台基挥退阿济格溃兵,烦躁无比的走了几个来回,神色一定,喝道:“使兵马做好准备,明日一早,返回锦州大营!”
    却就在此时,有兵丁来报:“洪承畴率军出城,已到山下。”
    黄台基眉头一皱,连忙出了撵銮大帐,带着一飙亲兵,来到山头观望。只见山下车马涌动,人喊马嘶。当头一杆大纛,上头分明一个洪字。
    “竟是洪承畴亲领兵马出来了?”
    黄台基仔细观察,见那明军迫的很近,就在山下。若要发进攻,只需一道军令。
    “这洪承畴何来如此信心?难道以为我大清铁骑,与那乌合之众的明国流贼一般,一触即溃?”黄台基心头不虞,却转念想到:“莫非明朝皇帝又下旨催促?定是如此了!”
    “我自来此,大略这洪承畴无可选择之下,看到机会,以为可将朕拿住,以定战局。”
    黄台基于是笑了来,提马鞭指着那山下明军笑道:“洪承畴无智,送死来也!”
    周遭将官皆附和道:“皇上在此,洪承畴不堪一击。”
    黄台基大笑一声,却突然道:“这山下有大略五万兵马。松山明军屯兵十余万,余者何在?”
    正此时,有兵丁来报:“洪承畴之后,有两股兵马出城,一绕左,一绕右,各有大略四万兵马无疑。”
    黄台基不由微微一怔:“一左一右?莫非要把朕包围?”
    又问:“这两支兵马为何人所率?”
    “左者大旗上书一个‘吴’字。右者大旗上书一个‘虎’字。”
    黄台基心明了:“定是吴三桂与虎大威无疑。”
    又道:“锦州祖大寿乃是吴三桂舅父,吴家也是明廷辽东将门,有些能为。至于那虎大威,也是一镇总兵。”
    然后下令:“速速探查两支兵马动向,一有结果,回来汇报。”
    就有左右将官谏言:“我大清铁骑威武无双,然则毕竟兵少。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等谏言皇上立刻回兵锦州大营。”
    黄台基如何不知?
    他麾下铁骑,虽威武凶猛,可毕竟只五千之数。山下明军十倍之,若强攻,胜负之间,也难有所料。
    若得那两支明军左右包抄合围,怕也有难。
    不过黄台基毕竟是大清的皇帝,哪儿能一见明军兵势就撤退的道理?如此,岂不正合了明军的意,折了自家士气?
    于是道:“无妨。你看那明军,行军杂乱臃肿,虽则势大人多,又能奈我何?我骑兵纵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正要看看那明军有何能为。”
    众将官皆是拜服,只道是龙威浩荡,果然真天子也。
    于是个个心大定,只看那山下明军,犹如草芥,更是不放在眼里。
    然则黄台基说归说,但心里又怎能不忧疑?只不过就算要撤退,也要撤的有皇帝的气度,如此才符合身份。
    一边口出大言,一边使传令兵往后方,前往济尔哈朗处传讯,使其按时接应。仍令麾下将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
    洪承畴令亲随将领持自家大纛,先率军出城,令其在山下迫近黄台基亲兵,并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随后便就有吴三桂、虎大威,各领兵将,按计划出城而走。
    洪承畴便自令人去唤赵昱。
    片刻之后,赵昱来到偏厅。
    洪承畴道:“本督已做好准备。”
    不等他说完,赵昱就道:“那便动手罢!”
    洪承畴连忙道:“赵壮士稍安勿躁。本督得到讯息,那黄台基已从阿济格溃兵处得知壮士一人一骑破万军之壮举。必定心生惧意。本督已遣大军出城,逼近黄台基所在山头,将其牵制。然,早则今晚,晚则明晨,黄台基必会撤走。”
    赵昱不由心急:“如此,跟要早早动手!”
    洪承畴道:“若黄台基死守,要破他不易。不若等黄台基撤走之时,半道而击。其时,鞑子骑兵拉长一线,壮士要杀他,也容易许多。”
    赵昱一听,心大略能猜到洪承畴的打算,却也不以为忤。正如洪承畴所言,那骑兵若拉长一线,要斩将夺旗,自是容易许多。
    于是道:“也罢,便听督师吩咐便是。”
    洪承畴心欢喜,笑道:“此时日正落山,不如饱食一餐,养足精神力气,入夜正好拿黄台基开刀。”
    赵昱点头:“如此也好。”
    洪承畴虽是官,却善战。对战机的把握,自有其独到之处。一边陪着赵昱大吃大喝,一边就在估摸吴三桂、虎大威两路大军的脚程。
    暗暗也在等待斥候来报。
    大略申时末,正是酒足饭饱之时,就有亲随到来,耳语几句,洪承畴神色一定,低声道:“传讯使大军攻山。”
    赵昱擦了擦嘴角,这一顿吃的倒也畅快。一头肥羊,全数下了肚子,正是神清气爽。他耳力非凡,便是那亲随耳语,却也听的一清二楚。
    分明来报,只道是虎大威、吴三桂所部大军,距离抵达锦州地面,路程已过一半。
    从松山到锦州,不过几十里地。两支大军日落时分开拔,到如今已有两个时辰,路程过半乃是常理。
    若的精兵,即便步卒,只要不曾饿肚子,有力气,两个时辰走三十里绝对不在话下。况乎松山距离锦州,也不过五十来里而已。
    也是这明军腐朽已久,否则两个时辰,从松山赶到锦州,也算不得惊人。
    洪承畴下了命令,转脸笑道:“我大军部署大略已是妥当。本督已下令大军攻山,那黄台基必定不会硬拼,当会撤走。他虽是奴酋,好歹也有些身份,危机之地,哪敢多留?”
    然后身一拜:“赵壮士,奴酋首级就在眼前,本督身家性命,可都在壮士身上了!”
    赵昱缓缓站来:“督师言重了。若说兵略,我自不懂。我只取那黄台基人头。我已应诺听候督师吩咐,督师自区处便是。”
    洪承畴心大定。
    于是大袖一挥:“请赵壮士与本督一道,去看看那奴酋凄凉。”
    “固所愿也!”
    洪承畴请赵昱稍待,片刻后一身将军打扮,头戴红缨兜盔,身披大红战袍,腰悬一口宝剑,虎步生威,来到近前。
    赵昱打量一番,暗道威武,便就要走。
    洪承畴道:“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壮士何不披甲?”
    赵昱却摇头:“非但不披甲,还不骑马。”
    道:“我自一身铜皮铁骨,不惧刀枪。我那铁锥又太过沉重,等闲战马哪里托的动?好在我脚力非凡,不逊战马,督师不必担心。”
    洪承畴不禁为之一怔,也想那口五百五十斤重的大铁锥,一时无言,只好点头:“壮士若有所需,大可开口。”
    赵昱点头。
    于是便与洪承畴及其所部亲兵,一路来到府门。
    赵昱信步到那板车前,伸手扣住碗口粗的锥柄,轻飘飘如同一根稻草,便把那铁锥拿,扛在肩上:“督师,请。”
    洪承畴眼底仍是忍不住闪过一抹惊色。
    周遭亲兵更是暗暗低呼。
    这铁锥放在这里已大半日,自有人不信邪曾来试过,是真非假,非只是包了层铁皮的样子货。那等沉重,三五人同时发力,才能抬来。眼前这壮士,果真天兵天将,提那铁锥,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于是出了府门。
    洪承畴与亲兵皆自上马,赵昱则扛着铁锥,信步闲庭,便是那战马飞奔,也自不落下一步。
    尚未走到城门,就听城外一声炮响,远远有喊杀声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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