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讲茶,作为江湖上解决纷争的一种手段,场面却并不全是和平的、文明的,一言不和而大打出手的也不少见。

    所以,来吃讲茶的双方都要做两手准备,都要带帮手,以便在谈判中说话够硬,并确保谈崩后不致吃亏。

    凌厉的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豁牙五和愣眼张的几个手下,沈宸微眯眼睛,盯着象个半身不遂病人的豁牙五。

    豁牙五歪着脑袋,流着口水,比划着,呜呜哇哇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估计是让沈宸快点给他治治,然后咱有话好说。

    “王八蛋。”沈宸的手指几乎戳到了豁牙五的鼻子上,厉声骂道:“你脑袋被驴踢了,敢对老子轻视怠慢。”

    呜呜呜,豁牙五急忙摆手,表示没那个意思,歪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沈宸。

    “还有这个赤佬——”

    沈宸伸手一指愣眼张,突然向前蹿了两步,狠狠一脚踹在愣眼张的肚子上。

    愣眼张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痛得浑身发抖,脑袋都顶在了地上,口水脏物流了出来。

    如果说是偷袭,那肯定是外行人的眼光。如果是内行人,便会看出沈宸这一蹿一踹的门道。

    这时机抓得太好了,一脚正踹在愣眼张的空门上,力大招沉,一下便解决了战斗。

    “日你老*母!有个小码头,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还敢跟我动手——”沈宸摆了摆手,两个手下上前拧胳膊按脑袋,便把愣眼张给捆了起来。

    冷酷的目光望着七嘴八舌吵嚷着要上来解救愣眼张的一帮兄弟,沈宸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赤*裸*裸的的威胁让这帮家伙都闭上了嘴,停住了脚。

    “三天后,杜公馆会邀请各位前辈和头领,共同商议,决定如何处置这——这个混蛋。是放人是处罚,由大家作主。”

    沈宸说得含糊,手只向愣眼张随意指了指,却有意忽略了豁牙五,但目光却颇有深意地盯着他。

    呜呜呜呜,豁牙五用怪声表达着自己想说话的急切,比划得也更欢实。

    沈宸翻了翻眼睛,缓步走到豁牙五身后,伸出手捏住他的脖颈,嘴里低声说道:“会做人不?这个机会可给你了。”

    咯吧,豁牙五哎哟一声,双手捂着脖子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慢慢转动着脑袋,眼睛眨巴眨巴,目光移动到已经正襟危坐的沈宸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委顿于地,被绑得结实的愣眼张身上。

    “大哥,兄弟知道错了。”在沈宸的注视下,豁牙五抹了抹下巴,恭敬地向沈宸抱拳躬身。

    “我与张老哥以前确是误会,我打他是受了坏人欺骗。错事做成,我也十分懊悔,是以请各位前辈、大哥来说和,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刚刚是话赶话,呛起来了,倒不是兄弟没有诚意。经沈大哥教训,兄弟是心服口服,恍然醒悟。”

    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兄弟相残,坏了帮规,也惹外人耻笑;这码头呢,也不争了,便让与张老哥。若是张老哥依旧怀恨,兄弟愿赔他一颗枣子。还请沈大哥放过张老哥,不必以帮规处罚。”

    不错,说得有条有理,是个当家大哥的样子。沈宸心中赞叹,这豁牙五比他想得还要聪明,这口才也是要得。

    慢慢起身,沈宸一副思索不定的样子,走到愣眼张跟前,伸手一托一推,把愣眼张的下巴接上,沉声问道:“愣眼张,你怎么说?”

    愣眼张被一脚踹伤,胸腹间还翻腾作痛。

    这么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就算不是偷袭,他能用胳臂抵挡,恐怕也不是沈宸的对手,更别说沈宸还精通分筋错骨了。

    这让一向对身手比较自信的愣眼张大受打击,同时,他也知道今天这事得低头服软,给沈宸个面子。

    否则,这家伙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暴戾直接得很,又有巡捕房作后盾,他是惹不起的。

    “沈大哥,兄弟错了。”愣眼张有些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说道:“我与豁牙五既属同门,又共过患难,后来虽有误会,所幸他当日并未置我于死地,可见我们没有不共戴天之仇。诸位老哥又来说和,这事就算了,我日后定不敢再存报复之心。至于码头——”

    愣眼张抬起头,用独眼望着沈宸,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是一个小码头,可这关系着我手下几十号兄弟的衣食,还请沈大哥本着义气互助的帮规,能照顾一二。”

    这个家伙也不简单,挤兑我,或者真的是为手下兄弟着想。沈宸想了想,觉得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圆满,好处更多。

    “义气互助,这是肯定的。”沈宸思虑已定,开口说道:“以后的事情具体如何做,再行商议。”

    缓了缓语气,沈宸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这形势,本该团结互助。你们又共过患难,何必非要打生打死,为了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呢?双方都退一步,事情就结了。成大事嘛,就要胸襟广阔,也给兄弟们做个榜样。你既然知错了,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处罚就算了。”

    “丁兄弟。”沈宸转向豁牙五,“这事虽然叫开了,但总是你有错在先,对张兄弟也要有所补偿吧?”

    “是,全凭沈大哥吩咐。”豁牙五赶忙应承,“我在八仙楼摆酒向张老哥道歉赔情,再奉汤药费二百元,您看如何?”

    沈宸转向愣眼张,愣眼张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百元有点少了。”沈宸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丁兄弟已经是尽力倾囊,足够心诚了。这样吧,丁兄弟这二百元也不用出了,就由我拿五百元给张兄弟,算是感谢二位兄弟卖我的面子,让我这个和事佬不跌霸。”

    “多谢沈大哥,沈大哥讲义气,肩膀宽,以后有事,您一句话,我豁牙五赴汤蹈火,也给您办成。”豁牙五抱拳拱手,恭维不断。

    “沈大哥仗义,兄弟多谢了。”愣眼张这下子也不得不暗自赞叹,这事儿办得漂亮,两头都不得罪,又都得承他的情。

    “上帝,快和嫦娥姐姐一起出来看砍人”的场景,只能留在或银幕教坏年轻人。

    时代在进步,更重要的是沈宸的思维层次太高。所以,无谓的帮派斗争在沈宸眼中已经过时了,目前的经营手段也太陈旧。

    好勇斗狠,那不是首选,主要还是经济利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说到底,钱这个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抢码头为了啥,打生打死为了什么,固然有什么个人恩怨,但最终为的还是金钱,为的还是利益。

    至于解决难题,对沈宸来说也是能够办到的。这两个小帮会被投靠日本人的帮会打压得够呛,沈宸不惮于杀几个流氓汉奸,帮助他们重夺码头地盘。

    “叫开”是成功了,两个帮派握手言和。及至很多年后,依然有当事人在津津乐道,“想当年我腰掖利斧,参加了**帮和**派的说和,那场面……”

    故事,传奇……沈宸并没有想这些,当夜他便和万墨林取得了联系,索要一些帮派的资料信息。

    张晓林一死,而杜老板在香港,黄金荣不管理儿,青帮山头林立,形如散沙。在形势变化之下,上海滩的帮会组织必然有所变化。

    大鱼吃小鱼,弱肉强食,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杜老板虽在香港,却不甘心失去老大的地位,在遥控指挥、收拢人马。

    日本人则利用主场之利,暗中扶持、威胁利诱,推行自己见不得人的计划,弄得帮会情况相当复杂。

    至于以法租界为大本营的曹炳生父子,也趁着张晓林的死,大肆蚕食吞并,扩充着自己的实力。

    所以,万墨林禀承杜老板的意志,曹氏父子想继续坐大,对沈宸索取情报一事都予以了支持。

    要知道,尽管沈宸从未承认自己与血旗门的关系,也不承认很多人是他杀的。

    但得罪他的,或者是他感兴趣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便由不得万墨林和曹氏父子都往这方面想。

    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甚至对他们有好处,他们才不管是谁干的。就算是沈宸干的又怎样,他们得罪不起,与沈宸又没有利害冲突。

    不仅提供情报,曹氏父子还想着借此混水摸鱼,把势力延伸到南市、杨树浦等地呢!

    …………..

    星星从苍白的天空的远远的深处慢慢出现,在太阳沉下去的地方,红色的残辉尚未清尽,半圆的月亮从枝叶交错的黑网里露出小脸。

    住在法租界,这是当时上海滩的时尚。不仅是商贾富豪的选择,帮派头子也同样如此。

    法租界福履理路,花额虎的宅院,原是两层楼的石库门独家住宅。

    现在,花额虎投靠了日本人,财也发得不亦乐乎,便把公馆扩充了一番。

    他将自己的左邻——也是一户石库门二层楼房吞并过来,两家合为一家,但门面上并不打通,只在两洞石库门前,各自加上两道铁门。

    从外表看,这是两幢不相连的房子,可是在内部却有道暗门把两幢房子连成一处。

    按照花额虎的设想,右边的这户楼房也要想办法给霸占过来,这样被夹在中间的宅院才算是安全。

    可惜,他的想法只能是在今夜戛然而止了。

    行动迅速果断,武器也先进厉害,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渗着麻醉剂的毛巾,四个黑影分成两组,翻墙而入,忽隐忽现,接连放倒了几个保镖、一个下人,接近了花额虎的卧室正房。

    几个人在门前站好位置,门闩一被拔开,几个人便一涌而入。

    花额虎蓦然惊醒,两盏被黑布包裹的风灯已经打开了一面。

    灯光照射下,几只有力的大手象铁钳似的按住了他和小妾,枪托重重地敲在他的头上。

    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花额虎的视线渐渐模糊,脑子昏沉,再不动弹。

    将花额虎绳捆索绑,嘴里塞进破布,装进麻袋,几条人转身出屋,又重新将屋门关好。

    大铁门被缓缓推开,加了油的门枢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一点灯光伸出来晃了晃,片刻后,两辆小推车便来到了门口,装上麻袋,迅速推走。

    沈宸带着楚娇等人钻进汽车,行驶了一段路,才摘下头罩,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而不远处的街巷内,装上麻袋的马车响着笃笃的蹄声,一路远去,在昏暗的路灯下不时缩短或拉长了影子。

    行动并没有停止,沈宸带着三人又直奔八仙桥附近的四海茶楼。

    四海茶楼是绰号铁胳膊的帮派的总部,而铁胳膊则投靠日本人,抢夺了数个码头。

    在法租界,巡捕房已经秉承上司的意志,向日本人屈服,没有了屏障抗日人士的作用。

    巡捕房也因此消极懈怠,方便日本人和76号的同时,也方便了沈宸等人的行动。

    不过是几分钟的混乱喧嚣,四海茶楼已经是尸横遍地,血肉横飞。

    就在地痞流氓大呼小叫着喝酒胡闹时,四名戴着黑头套的枪手突然闯了进来,用连续的射击宣告了死神的来临。

    枪法又准又狠,以两人一组展开行动。据后来的幸存者描述,这些枪手的姿态很怪异,双手握枪,身体稍弯,射击,换位,掩护……一气呵成。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枪手所采用的握枪方式是韦佛改良式,前进时则是猫步:双腿弯曲,降低重心,前进的步幅约为正常步幅的一半,但频率要快一些。

    而脚掌与地面接触的顺序依次为脚跟──脚掌──脚尖,轻落轻起,双腿交替将身体平滑、匀速地向前推进。

    这就是专业训练后的效果,尽管是有备对无备,但行动的顺利及迅速,却依然显示了巨大的威力。

    杀戮完毕,枪手们不管幸存者,迅速撤退,象幽灵般消失在夜色之中踪。

    好半天,附近的巡捕才闻讯赶来,看见的自然是如屠宰场一般的血腥景象。

    至此,沈宸算是扫除了两个大障碍,替豁牙五和愣眼张重新争夺码头创造了机会。

    至于两个家伙是否有那个能力和魄力,沈宸不想去管,后续的事情他都交给了曹炳生和万墨林。毕竟,帮派的事情还是由他们出头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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