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作者:宋昙

    分卷阅读302

    不平则鸣 作者:宋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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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两路推行贱籍之制,更还强制性要求北地百姓,无论男女, 都需学习汉文。且不说别的,光这两点,便可以说是极为大胆。先前官家虽有明言,说徐三治理之时,可以“便宜行事”,但朝中上下,仍有不少小人逮着空子,连连上书弹劾,说徐挽澜此举,乃是图谋不轨,大逆不道!

    宋祁见徐三受此攻讦,流言四起,他心生不快,立时引经据典,走访多地,联系实际民情,洋洋洒洒写了封万余字的折子,快马加鞭递到京中。官家看过之后,干脆命人誊抄,分发朝臣之手,众人阅罢之后,不但再不敢随意弹劾徐三,更对宋祁刮目相看。

    少年对当下之状况,自然是备受鼓舞。他觉得从前的自己,仿佛是豕猪身上的蚤虱、阴沟里的蜱虫,见不得光,藏怒宿怨,恨入骨髓,然而如今的他,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被徐挽澜从阿鼻地狱中,一把拽回了红尘人世。他看着那些百姓,感激涕零地望向自己,他看着周遭官员,渐渐对自己正眼相看,他也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再不需矫情饰诈,假仁假义,这一回,他真心实意,想成为一个好人!

    然而宋祁的所谓幡然醒悟、改过自新,一切皆在崇宁十五年的除夕夜时,戛然而止。

    这夜里徐三回府,手提年礼,少年一见,赶忙穿着新近赶制的绯袍,大步上前,迎了过去。他自徐三手中抢过年礼,又活泼泼地,和她说笑起来。二人言来语往,好不亲近,宋祁又说已经命人备下了屠苏酒、金银饭、冻柿饼等物,只等她赶回府中,一同熬岁守夜。

    徐三听后,笑着点了点头,又见自己身着官袍,很不合适,便让宋祁暂且在堂中等候,自己则回卧房更衣,换上常服。少年一听,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期待,只想看她梳洗打扮,换上裙衫,目送她离去之后,守着火盆,盘腿坐于堂中,便忍不住抿唇而笑,胡思乱想起来。

    孰料徐三回房之后,才一掩上门扇,便忽地闻着一缕香气,不住传来,萦绕不去。她微微蹙眉,回身一望,便见那书案之上,赫然摆着一方紫檀食盒,雕龙绘凤,分外华美。而那香气,自是从这食盒中悠悠传出来的。

    徐三心上一凛,倏地抬头,环视四周,却见房梁之上,书架之侧,四下均无异样,一切仿佛都与她离去时一般无二,惟余案上烛火,也不知是何人点起,于寒风之中,轻曳不休。

    厢房之中,一片寂静。

    徐三收回视线,复又盯着那紫檀食盒。

    她屏息凝气,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愈来愈快,愈跳愈是有力。

    她隐隐有种预感,面前这紫檀木匣,便仿佛传说中的潘多拉之盒。只要她打开这紫檀匣子,便会有贪婪、虚伪、诽谤、痛苦……七情六欲,如怒浪狂潮,随之奔涌而来。

    一步,两步,她薄唇紧抿,缓缓靠近食盒。而待她走近之后,低头一望,便见那紫檀匣子下方,还压着两张薄笺,其上密密麻麻,写有不少字样,再看那边沿痕迹,多半是从某本书册上撕下来的两页。

    徐三缓缓抬袖,一边将那笺纸取下,一边眼神冰冷,瞥向四周,扫了一通。见四下并无异状,她方才深深呼吸,仔细看起那笺纸来,哪知她才看了两行,便不由暗然心惊,呼吸不稳,面色骤变!

    她眨了眨眼,强定心神,匆匆将那笺纸读罢,接着紧咬牙关,又将手指扣在那紫檀食匣的小金锁上,心上一横,便将那匣子骤然打开。顷刻之间,只见那食匣之中,赫然映入眼帘之物,乃是九个小巧玲珑、如金锭一般的黄金饺,摆得齐齐整整,犹带热气。

    黄金饺。

    徐三心上咯噔一下,再回头看向那两页笺纸,抿了下唇,不由惨笑出来。她怔怔然地,跌坐至梨木椅上,望着那微弱烛焰,西窗霜月,心头竟是茫茫然的,又惊又怒,又颓然无力。

    哪怕晁缃撞柱、崔钿殉国、韩元琨弃她而去,她都不曾有如此无力过。

    毕竟那笺纸上的字迹,她十分熟悉,心知定是出自宋祁之手,旁人做不得伪。而那纸上所写,读其内容,乃是宋祁当年走访北方数十州府,整理出的一份手书,记下了推广种植御稻米的诸多经验教训。

    当年官家大寿,宋祁狼狈来迟,自言回京途中,遭逢光朱贼人。那些人夜间放火,欲要杀宋祁而后快,宋祁虽侥幸逃生,可那御稻手书却被光朱盗走,至于跟随他的数名宫人官差,也大半葬于火中。在此之后,宋祁也杀了几名贼人,便将这些人的尸首藏于京郊荒庙,以备来日详查。

    此案一出,官家震怒,当年还曾派遣时任开封府尹的徐三,让她领兵去京郊荒庙,刨掘贼人尸体,配合禁军,察验搜证。哪知待到禁军去了之后,却发觉荒庙之中,只余一尊光净的菩萨,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这案子至此线索全断,最后便只得不了了之。哪知多年以后,宋祁口中被贼人盗走的御稻手记,竟又出现在了徐挽澜的书案上——和这一笼,如梦魇般的黄金饺,紧紧摆在一起。

    金元祯无疑已经死了。周文棠敢这么说,自然是反复确认过的,这一点定然做不得假。哪怕那冲天大火,不能要了他的性命,徐三的那一把镖刀,也必能使其一命归西。

    而这黄金饺,还有这御稻手记的残页,无疑是金元祯的后手。他在嘲讽她,讥笑她——她尽心辅佐之人,实乃狼子野心之辈!

    徐三如今才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宋祁能使出连环计,又是寻来疮毒,给亲生母亲下毒,又是收买宫人,将薛鸾步步引入局中,又是为什么,当日宫城生变,金元祯独独要杀死徐三,却将大宋女帝唯一的子嗣放走。

    因为当年回京途中,已经与大金、吐蕃等国暗中勾连的光朱,找上了宋祁。他们或许说,以后能派遣人手,暗中助他夺嫡,又或许,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了其余甚么好处。总之,当年那个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他动心了,他背叛了生他养他的大宋,投靠了敌国与反贼。

    荒庙中的尸体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他撒了谎,他根本不曾杀死贼人。而那些惨死火中的宫人、流于金国之手的御稻手记,都是他的投名状,是他对光朱、大金、吐蕃的投诚之举!

    至于之后,那稀罕的疮毒、被收买的宫人、引薛鸾入局的吹蛇人,则都是光朱和一众敌国,给他的殷殷报答。

    徐三的心头疑惑,一个接一个地解开了来。她从前虽疑心宋祁,可那少年,向来是抵死不认,她并无证据,便不好下定结论。而如今金元祯的这份年礼,彻底击碎了徐三的幻想。

    她以手抵额,皱眉不语。而桌案上的灯烛,已然即将燃尽,那烛焰已是极其微弱,便连她手中笺纸,都渐渐昏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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