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则鸣 作者:宋昙

    分卷阅读127

    不平则鸣 作者:宋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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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想脱离这个限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官家的金口玉言。

    徐三听过之后,垂下眼来,一言不发,只静静望着那笔尖墨水,缓缓滴落于宣纸之上,好似荷莲绽放一般,逐渐晕染开来。深沉的黑色,缓缓侵吞了白色,分明不过是随意一滴,可落于纸上,却竟生出了不同寻常的美感。

    蒲察见她沉默不语,心上有些忐忑,面上却仍是笑着,缓缓说道:“三娘,你是聪明人。至于我是怎样的人,我是怎么想的,你都看得明白。我昨夜,睡不着,想了很久……我想好了,这一年,我会把生意,先放一放。我会好好教你。所以,我也算是半个闲人了。”

    徐三闻言,遽然抬起头来。她蓦地觉得自己的胳膊无比僵硬,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笔尖墨珠,不住滴坠,几乎要将那薄纸染透。

    蒲察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将生意放一放,好好教她?他、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如何当得起他这深情厚谊?

    徐三眉头蹙起,张了张口,欲要说话,蒲察却又勾唇一笑,抢声说道:“你不用劝了。我十三岁,就随着商队,出来做买卖。什么是重,什么是轻,我很明白。我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改。”

    徐三蹙起眉来,一言不发。蒲察却是一笑,坐于案前,提起笔来,一边在纸上缓缓记下,一边朗声说道:“打从明日起,每日一到卯时,我便会去叫你起身。你既要学武,那就要打好底子,而你的蒲察师父,则会陪着你打底子。到了辰时,你就去用膳。”

    他话及此处,仰起头来,对徐三眨眼一笑,随即道:“你也不用想得太多。我虽说,要将生意,先放一放,但那也是因为,最近行情不好,赚不着甚么大钱。而且我晌午之前,还是要去看看铺子的。”

    蒲察所言,不过是为了让她减轻些心理负担罢了。他手底下商铺众多,涉及了不少行当,各行有各行的行情,哪里能一概而论。而这一点,徐三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她默不作声,只低头看向蒲察那歪七扭八的字迹,看着看着,便抿起唇来,心中所思,自是愈发复杂难言。

    蒲察却仍执着笔,边写边说,兴致昂扬,笑着说道:“晌午过后,一到未时,你先来教我一个时辰的汉文,我再教你一个时辰的女真语。待你用过晚膳,夜也静了,人也少了,我就可以教你算学了。就这样,每逢休沐,就歇上一日。”

    一提起这算学,徐三不由轻笑道:“我昨夜说了,你若不会,也无需逞能。我虽是学徒,但你若教的不好,我可就不跟着你学了。”

    蒲察却认真道:“三娘你,有所不知,《算经》这书,写的很好,在大金国,我们也用这个书教孩子。我们很看重算学。我小时候,跟着商队做生意,阿叔就给了我这本书,让我每天做十道题目,做不对,不准睡。我认得的字,都是《算经》上的。”

    徐三一听这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神色也随之认真了许多。她抿了抿唇,眼睛清亮,含笑说道:“那我就靠蒲察师父为我,传道授业解惑了。”

    蒲察听得此言,笑得好似是个大孩子一般,那褐色瞳仁内,满满都是高兴。徐三看在眼中,忍不住心上一软,眉头微蹙,别过目光,复又垂下头来。

    蒲察见她如此,大约也猜得她心中所想,连忙出言笑道:“如今已是未时了,小师父,你可想好,今日要教我哪几个字了?我昨夜没睡,可是写满了好几页纸,就为了能,好好教你,说我们的女真话。”

    他稍稍一顿,又露着那一口大白牙,笑着说道:“我还替你想好了个金国名字,叫‘布耶楚克’。”

    这个词语,徐三倒是不曾听过。她笑了笑,挑眉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蒲察抿了下唇,随即轻声应道:“聪明的,健康的。总之,是好话。”

    徐三默默念了念“buyecuke”这个名字,随即勾唇一笑,也不忍拂他好意,姑且算是认了下来。

    二人坐于案前,点起烛盏,接着便认认真真上起了课来。徐三虽不似蒲察那般,提前备课,写满了好几张纸,做了个自编教材,但她也算是因材施教,打从街上买了几册话本儿回来。

    这些话本所描写的,大多乃是宋人的生活日常,其中所用言语,可用性很高,非常适合似蒲察这般的人来学习。蒲察对于这样的教学方式,显然是非常喜欢,对那几册话本,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虽说这些话本的主角,大多乃是女子,令他少了几分代入感,但徐三挑的这几本,恰合了他的口味。为了知道后续情节发展,蒲察学起汉话来,也多了不少动力。他还缠着徐三起誓,叫她答应下来,绝不提前翻看后头的章节,非说要两人一起看才好。徐三无奈至极,哭笑不得,只得依他所言,发誓不看。

    待到徐小师父教过了汉文课,二人吃了两盏茶,用了几块点心,稍事休整之后,便又上起了金文课来。

    徐三一看蒲察那架势,又是摆出自编教材,又要她一字不差地跟着自己复述,当真是下过不小功夫,且是个名符其实的严师。而蒲察所教给她的话,也都十分实用,徐三此时学了,几乎马上就用得着。

    二人在书案之前,你写汉话,我说金文,如此过了两个时辰,竟是全然不觉得疲乏。蒲察教罢之后,才打算跟她交待明日习武之事,忽然之间,仿佛想了甚么似的,瞪大眼睛,一拍脑袋,赶忙对徐三说道:

    “三娘!倒有一事,忘了跟你说了。你可知,那位名唤金元祯的,就是你那东家,我那好兄弟,他回来燕乐了?”

    徐三一怔,蹙起眉来,摇了摇头,兀自想道:若是那人已经回来,住到了府里,怎么无论昨夜,还是今日,都不曾听着过甚么动静?

    蒲察立起身来,轻叹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看向徐三,缓声说道:“怪我怪我,只顾着想你了,倒忘了说这正经事。你住在那个宅子里,他作为东家,想请你去吃两盏酒。我也去,就在今夜。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三娘,你去不去?”

    话音落罢,他又冲徐三对着口型,一个劲儿地说着去罢。

    徐三瞥他两眼,轻笑摇头,也跟着立起身来,一边整着衣衫,一边轻声说道:“去,当然要去。住在人家的院子里,捡了这样大的便宜,无论如何,也要跟人家道声谢。”

    蒲察见她应允下来,点了点头,很是高兴,这便与徐三一同,朝着那金元祯所住的东院行去。去时路上,徐三低声向他打听这金元祯,蒲察却竟面露难色,犹疑半晌,方才朗声笑道:“三娘你不必多想。他虽然,是大金国的贵人,很贵的那一等,但是他,是个好人,待我也很好,绝不会为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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