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恍惚已是十载春秋。
    苍莽的北邙山,云雾叆叇之间,两道清秀身影交错着,铿锵之音不绝。
    乒!
    刀光冷冽,带着凄寒的杀意逼袭对面,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封锁天地,不留生机。
    生杀刀经第三式,网罗杀!
    高飞心中死寂,进入空灵境界,一双阴鸷的眼紧锁前方。
    却见一道宛如长虹的剑气咋然斩出,风云为之色变,碧海蓝天之上,仿佛惊鸿起舞,海天一线。
    剑气与剑意都攀至顶峰的一招!
    ——浑元剑经?归鸿声断残云碧!
    盛茂神情庄严,尽情挥洒自身剑意。
    蓬!
    刀光与剑气碰撞,迸发无穷火星,顿时四周的空间都笼罩在锋利的光芒之下,一片肃杀。
    倏然,盛茂横剑一劈,整个身子踏在云海之上,形成居高临下的一斩,剑势如水,却有熠熠之光,波光粼粼,如银河倒悬,群星起舞,气势磅礴!
    浑元剑经?万水归阴银河决!
    璀璨的剑光笼罩之下,高飞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兄这些年进步极大,实力已然不容小觑。
    但自己又岂是凡人?
    我可是要做大师兄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沉声一纳,凛然喝道:“生杀唯我,天殊斩!”刀光如同寒冬之风,呼啸苍茫天地,收割苍生性命。
    铿!
    刀剑再击,磅礴力量疯狂碰撞,对峙的二人各自感受到一股雄浑的压力,不由倒退一步,落在峰峦之上,任凭风云在旁呼啸,不动如山。
    这时,盛茂放下手中之剑,摇头道:“师弟,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的生杀之刀凶戾无比,若是继续施展下去,我们就不是切磋,而是要分个生死了!”
    “切,那也是你死我生,到时候我就是大师兄了!”高飞满不在乎的说道。
    盛茂无奈的看着他:“师弟啊,这个大师兄的头衔真的这么重要吗,你都念叨十年了。”
    “哼,你是大师兄,你自己当然不在乎。”高飞愤懑道,“但是我在乎,被你骑在头上,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盛茂顿时无话可说。
    心中想道,老师也真是的,知道师弟想当师兄,让他当就是,为什么这十年来都是装作不知道?
    鬼才相信你真的不知道!
    最近更是直接不管事了,让自己二人自己修炼,有这么不复责任的老师吗?
    “唉,丁大叔也离开了这里,去寻找突破冬藏境的机缘了,单先生更是经常闭关,我现在也只能面对师弟的冷脸了。”盛茂心中很委屈。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惊天兽吼。
    ……
    牧均盘坐在云海之中,蓦然张开双眼,对身前的单仙止道:“你儿子似乎在背后说均的坏话,回头记得教训教训他。”
    单仙止怔住了,张了张嘴道:“他背后说你坏话,你都能感觉到?”
    牧均瞥了他一眼:“隔远了自然不行,但在百里方圆之中,均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教训他?”
    “你的儿子当然是得你自己教训,均不想越庖代俎。”
    “但他也是你的弟子。”
    “均说过,他与高飞都只是我的学生,而不是弟子,他们叫我也只是老师,而非师父。”牧均纠正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单仙止不解,在他看来,牧均与盛茂、高飞的关系与正常师徒没有多少差别。
    牧均冷冷道:“这差别很大的,所谓师父是指亦师亦父,而老师则只是单纯的传道授业解惑者。师父与弟子是注定如同父子一般绑在一起的,而老师与学生则是没有真正的特殊关系,等他们学成之后,均就会打发他们下山,没有特殊情况,永远不要回来。”
    “这么无情?”单仙止看着他。
    牧均摇头道:“并非无情,而是不需有多少瓜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需要自己走下去,均与他们的缘分也只有这些了。”
    单仙止恍然道:“天下万事本就是缘起缘灭的,或许你我的缘分也要尽了。”
    “喔,你有把握与蛊神一战了?”牧均望向他。
    单仙止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你既然要赶茂儿下山,我当然也要跟着他离开。”
    “那就一路珍重吧,均也要走上自己的路了。生命存在于天地之间,本就是孤独的,有着属于自己的道路,纵然偶尔会有交集,但在短暂之后,终要走向属于自己的终点。”牧均洒然道。
    单仙止为之沉默。
    ……
    “这是阴兽的吼声,难道有人闯入了北邙山深处?”盛茂脸色一变,看向兽吼之声传出的地方。
    北邙山乃是天下阴气汇聚之所,除了有着无数鬼类之外,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阴兽,它们天生能够调用天地间的至阴力量,实力不逊秋杀境的强者,十分难缠。
    但它们也因此不能远离阴气汇聚之地,所以一般外出,长久之下,阴兽们一个个都变成死宅,基本不会动弹,除非有带着阳气的生灵闯入它们的领地。
    盛茂急忙运转“季皇生字诀”,查看前方兽吼之地的生命气机,果然发现两道人形的生机。
    “师弟,咱们快去救人。”他转身对高飞叫道。
    “切,要去你自己去,我才没兴趣充英雄好汉呢。哎呦,那两个人之中似乎有个是位漂亮姑娘,说不定你救了他们之后,她会对你以身相许也不一定,哈哈!”高飞冷笑道,低头轻抚着手中宽长的佩刀,神情温柔无比。
    此刀乃是牧均赐予他的,名为化血神刀,一旦开启真正的威力,能见血封喉,药石罔效。纵然是冬藏强者被斩中,没有特定的解药的话,亦活不过几天,乃是一等一的神器,是他最爱的东西。
    听了他的话,盛茂又羞又怒,气急之下当即自己前往救援。
    看着他的背影,高飞摇了摇头。
    “这么莽撞,肯定要出事。”
    正如高飞所言,在那头凶猛的阴兽下险象环生的两人,一个的确是个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另一个则是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少年。
    他们二人的修为不弱,都有孟夏境界的实力,手中的兵器也非凡品,所以才能在这头堪比秋杀境的阴兽面前存活至现在。
    但若没有意外,他们注定支持不了多久,必将丧身兽口,英年早逝。
    就在这时,盛茂即时赶到,他衣袍飞舞,神情凛然,带着一往无前的少年热血,以天神一般的绝世姿态降临,手中宝剑铿锵出鞘,光华熠熠,自天空垂直斩落,神采无双。
    那少年为之惊呆,双目之中充满了崇拜;那少女为之侧目,双眸之中尽是倾慕。
    “吼!”
    阴兽狂吼一声,如同雷霆之音,激荡风云,一口澎湃的阴气扫中盛茂胸口,后者顿时哎呦了一声,倒飞出去,跌落大地。
    头阴兽还用鄙夷的目光扫了一下他,意思是——就你这样的,还想当英雄,学人家英雄救美?吃土去吧!
    片刻之后,盛茂灰头土脸的爬起,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对着一边神态错愕的少女、少年道:“对不起,刚刚来的太急了,一口气没能提上来,所以失误了。你们放心,有我在,它伤害不了你们的。”
    说着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双手握剑,凝视着前方神气无比的阴兽。
    这是一头狼形的阴兽,双目漆黑之中,隐隐有着一片血红,看起来极为妖异。
    阴兽乃是天地阴气凝聚,本身是无形的,所以它们的形体可能是任何一种,狼形的并不罕见。
    盛茂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双手紧握着剑,心中一片宁静,想到了牧均昔日教自己练剑时的场景。
    牧均那时道:“剑者,决也,断也。必内而决七情,断凡息,内三宝得以浑化而至于纯阳,此内而剑学之筑基,内壳通而坚实也。尤当外而决灰心,断声迹,加之以招式变化之奇。
    身完天下无敌手,剑完四海少敌兵,能此二者,方可超凡入圣境,庶几驭众为高明,勿负古人之留意、仙佛之苦衷……练剑在于养气,形剑于外,备气于内。心中一口气要沉,手中一口气要利!”
    “心中气要沉,手中气要利!”盛茂喃喃着,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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