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羲手掌散发出翡色曦光,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小不点额头的伤痕立刻痊愈,只是幼嫩的皮肤上血渍依然很显眼。
    小不点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了叶羲。他仰头看着叶羲,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的骨牌呢?”
    叶羲蹙着眉头问小不点。
    他刚才可是下了一场人头那么大的冰雹啊,翼龙和飞天狸皮糙肉厚随便怎么砸,但这种两岁大的小不点只要砸中一颗就完了。
    也算这小孩命大,看样子只砸中前期那批鸡蛋大的冰雹。
    小不点肉乎乎的手摸了摸额头,说:“被、被抢走了……”
    他声音奶气,口齿倒是清晰,也能应对叶羲的问题。
    叶羲深吸了一口气:“谁抢了你的骨牌?”他差点就误杀了一个孩子。
    “坐我旁边的……”
    小不点低下头拗自己手指。
    叶羲将小不点身上的粗绳三两下解开,亲手将他抱了起来。
    周围传来吸气声。
    因为叶羲的到来,此时黑色巨喙翼龙身边围拢了不少孩子,他们看到叶羲亲自抱起那小孩,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别看这些孩子年纪小,但也知道叶羲是元巫,而且是传说中的未来祖巫。
    如果能跟叶羲说上一句话,那就是在小伙伴中足够吹嘘许久的事情了。眼见有人居然被叶羲亲自抱了起来,而且这小孩还是他们看不上的,都很不高兴。
    “羲巫大人,这个人是奴隶生的,您不要抱他!”当即有小孩忍不住喊,声音清脆洪亮。
    孩子是最不懂得掩饰的。
    有人带头,其他小孩也鼓起了勇气。
    “是啊,羲巫大人!他叫皮奴,是奴隶生的!”
    “我这里有水,给您洗手吧!”
    明明他们地位更高,明明他们长得更可爱,实力也更强,他们都没有羲巫大人亲自抱下来的待遇。一个奴隶生的,凭什么呀?
    叶羲怀里的小不点似乎变得害怕起来,无声抓紧了他的衣襟,将脸埋进叶羲怀里,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坨。
    这下周围的小萝卜头们更加生气了,一个个嘟着嘴巴瞪着眼睛好像想把小皮奴拽下来。
    啊,气死了气死了,这个奴隶生的好大胆!
    “没事的。”
    本来叶羲已经打算放下皮奴了,见小皮奴有些害怕的样子,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抚。
    听绿耳他们还没回来,叶羲自己询问:“你们谁和他同乘一条翼龙?”
    周围孩子都摇头。
    叶羲看向四周。
    孩子数量太多了,足足有数十万,现在聚拢在周围的也就数百人,而他并不清楚氏族是怎么分配坐骑的,所以要寻找起来很麻烦。
    叶羲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听绿耳处理。
    为了避免小皮奴被孩子们霸凌,他将小皮奴带到了石丘上。
    “把额头洗干净。”叶羲给小皮奴一盆盛满水的石盆。
    小皮奴坐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低头洗脸。他皮肤白,五官也长得好,眼睛是标准的桃花型,洗完脸后看起来更干净更可爱了,让叶羲想起了小牧豆。
    “乖。”叶羲温和地摸了摸皮奴的脑袋。
    小皮奴仰头看着叶羲,大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叶羲看出来这小孩其实胆子很小,不敢随意讲话,有些拘束。所以他没有询问皮奴更多的问题,只是逗着他让他更放松开心些。
    晚霞落尽后。
    听绿耳和氏族战士们狩猎归来。
    叶羲将皮奴的事情告诉了听绿耳。
    听绿耳听到也一阵后怕。
    抢骨牌这样的事太危险了,这可不是小孩间的打闹,是会闹出人命的。
    他吩咐其余战士们带着十岁以上的孩子一起处理猎物生篝火,然后将此次苍氏随行的几名战士全部叫过来,让他们即刻去处理皮奴这件事。
    没过多久,一名苍氏战士拎着个黑胖黑胖大约六七岁的小孩,一路像拎老鼠一样提溜过来,然后一把将他甩在叶羲和皮奴面前。
    “就是这小子抢的骨牌。”
    那苍氏战士踹了胖小孩一膝盖。
    胖小孩知道事情惹大了,本来就害怕得头都不敢抬,人呆呆愣愣的,见到叶羲也没有第一时间行礼,立刻被踹得趴在地上。
    叶羲没有扶他起来,冷淡道:“为什么抢别人的骨牌?”
    他算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元巫了,而且一向收敛气息,不给旁人丝毫压迫感。可元巫毕竟是元巫,威严不是常人能比的,一旦冷下脸看人,别人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害怕与恐慌。
    胖小孩吓得脑袋嗡嗡直响。
    “我、我……”
    他在领地的时候欺负皮奴欺负惯了已经,根本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大,还惊动了元巫,此刻他张大嘴巴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有条地缝裂开来跳进去,让他不用面对这么可怕的场面。
    “我……”
    几名苍氏战士见这胖小子磕巴半天说不出话,脸色更黑了。
    听绿耳也眉头拧起。
    欺负比自己年纪小的族人也就算了,但现在见了元巫居然连句话都不敢说,他们氏族居然有这种孬货,苍氏居然有这种孬货?太丢脸了。
    听绿耳看不下去了,怕这胖小子等会尿裤子,那他们氏族的脸真的都要在叶羲面前丢尽了。
    “我来说吧。”
    赶在更丢脸前,听绿耳对叶羲道。
    叶羲看向听绿耳。
    听绿耳:“皮奴的阿姆是一位女奴,又没有阿父,所以皮奴平时比较容易受欺负。”
    “这黑小子大概是不愿意皮奴跟他同一坐骑,再加上欺负惯了,所以就抢了皮奴的骨牌。”
    女奴的孩子一向不好找阿父,除非是私人女奴,所以皮奴相当于没有阿父。
    本来奴隶生的就让人看不起了,而苍氏出身的孩子又格外骄傲,所以这次被安排和皮奴同坐一条翼龙的孩子都很不高兴,觉得被侮辱了,都没大孩子愿意帮皮奴解开绳子。
    叶羲默然。
    即使在部落,奴隶生的孩子也会被伴侣生的孩子欺负,这种事其实很常见。
    但是这次太过了,皮奴运气稍微差点已经被冰雹砸死了,而且是他亲手砸死的,所以他难免动怒。
    “这孩子你们打算这么惩罚?”
    听绿耳毫不心软:“狠抽一顿,再将他的骨牌收走,能不能平安到达羲城就看他的运气了。”
    叶羲点点头。
    这惩罚已经可以了。
    听绿耳说是狠抽,那这顿打必然轻不了,肯定是杀鸡儆猴的那种。
    而且没有防御骨牌,提心吊胆先不说,在高空中疾速赶路的滋味可不好受,风能把脸都吹变形,更别提喝水吃东西了,一天下来皮肤可能会没知觉。
    “好。”
    篝火哔啵作响。
    烤肉的香气随风传来。
    叶羲脚边传来的咕噜噜的异响。他低头一看,小皮奴将手塞在自己嘴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篝火和烤肉,口水哗啦啦流。
    “行了,去吃东西吧。”
    叶羲失笑,轻轻拍了拍小皮奴的后脑勺。
    小皮奴肚皮早就饿扁了,话音刚落,他立刻像只被放归森林的小松鼠一样,拔腿就往石丘下跑,那两条软乎乎的小短腿居然跑得飞快,风火轮似的,比得上五岁小孩的速度了。
    “跑得挺快啊。”叶羲笑道。
    听绿耳:“毕竟他阿姆是风部落的。”
    叶羲愣住了。
    风部落……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张秀丽却危险的脸。那个曾被他斩断一根手指,让树人族族长垂死至今,在怒河和迁徙途中两次碰到的……荆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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