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再睁开眼时只觉得浑浑噩噩。
    他多么希望之前听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眼前一众同窗悲戚的面色却告诉他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
    陶宁村一村三百余口人全部惨遭鞑子的屠戮。这其中当然也有他的父母。
    那可是他的至爱双亲啊。
    他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直是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昔日与他交好的同窗看不下去了。
    “如之兄,你要振作起来啊。”
    “是啊,如之兄,惨剧既已经发生就请节哀顺变吧。”
    “如之兄放心。曹将军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让鞑子血债血偿!”
    “对,我大明儿郎不是好欺负的,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多谢诸位...”
    李谦喉咙沙哑,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李某真是百无一用,竟然连双亲都保护不了...”
    “如之兄要不我们联名上书,请求曹军门发兵剿鞑吧!”
    “对,我们联名上书!”
    “如之兄,便由你来牵这个头吧。”
    李谦只觉得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攥紧的拳头舒展开来复又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我李某人便来起这个头!”
    ...
    ...
    “曹军门,大事不好了。”
    总兵府内曹凤年的心腹孙彰急得满头大汗,跪倒在曹凤年面前禀奏道。
    曹凤年蹙眉道:“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难道天塌了不成?还是说鞑子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孙彰连忙道:“回禀曹军门,是府学生员。他们百十来号人聚在总兵府外,说是要请愿。”
    “请愿?”
    曹凤年闻言大怒:“一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腐书生请的是哪门子愿?还有他们请愿怎么请到老子头上了?”
    也难怪曹凤年动怒,府学生员自有学官管辖。即便他们请的愿学官做不了主也应该去找知府。
    找他郧阳总兵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不是走错了庙拜错了菩萨吗?
    “曹军门,这帮书生不讲道理啊。他们喊着一定要曹军门做主,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
    曹凤年眉毛一挑,目光几能杀人。
    “如若不然他们有人就要撞死在总兵府前!”
    孙彰咬了咬牙还是说道。
    “反了,真是反了!”
    曹凤年气极反笑:“真当老子这总兵府是土地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来啊,随我去看一看。”
    “遵命!”
    却说曹凤年在孙彰的陪伴下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总兵府大门前,见一众府学生员把总兵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怒声质问道:“尔等既为府学生员,不在府学好好读书来本军门这里滋事作甚?”
    曹凤年刚一说完李谦便上前一步道:“曹军门此言差矣。我们来并不是滋事而是向曹军门请愿!”
    曹凤年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请愿。本军门倒想听听你们请的是什么愿!”
    “曹军门可听说陶宁村被鞑子屠戮的惨况?”
    “略有耳闻。”
    曹凤年显得很不耐烦。
    区区一个村子罢了,一共也就是几百口人,即便全部被屠又怎样?
    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他操心。要是这种事情都要他一一过问,他岂不是要累死了。
    “曹军门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痛击鞑子。”
    “具体方略呢?”
    “放肆!你一个区区生员怎敢如此对本军门说话!”
    曹凤年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遂对李谦怒斥一番。
    “看来曹军门也只是口上说说,并没有准备与鞑子决战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书生,本军门怎么打仗难道还要你来教?”
    “学生并非是要教曹军门如何打仗,只是希望曹军门能够给死去的陶宁村百姓一个说法!”
    李谦针锋相对,丝毫不予相让。
    “来人呐,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给老子绑了!”
    曹凤年已是气急,见辩不过李谦遂决定直接抓人。
    他一声令下自有兵卒上前将李谦锁拿。
    一众府学生员见状纷纷替李谦鸣起了不平。
    “曹军门怎能胡乱抓人?”
    “如之兄不过是说了实话,难道说实话就是错吗?”
    “曹军门此举怎能服众?难道曹军门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
    “不服,吾等不服!”
    曹凤年心中冷笑。
    好啊,这帮书生真他娘的有种。
    原本他还只是想抓李谦一人。
    毕竟若是将所有生员全抓了等于公然和文官决裂。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现在这帮书生光是吐沫星子就要把他淹死,他要是再不作声可真要被人看扁了。
    “来人呐,把这些酸腐书生都给老子绑了!”
    事到如今曹凤年也不准备留任何回旋余地,毅然下令抓人。
    总兵府这些如狼似虎的军卒向来看这些书生不顺眼,得了曹总兵命令各个心花怒放。
    他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将众生员捆绑了起来。
    “把他们都押入总兵府!”
    曹凤年恶狠狠的说道。
    ...
    ...
    郧阳知府吴文道得知府学生员大闹总兵府,被总兵曹凤年下令捉拿关押的消息后大怒。
    他和曹总兵一文一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曹军门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犯下如此糊涂。
    曹凤年抓的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百十来号人,是郧阳府全部府学生员!
    这个动静可太大了!
    即便吴文道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文官和武官不同。武官升迁靠的是军功。
    只要能够一直打胜仗一直斩获首级就能升迁。
    文官靠的却是政绩。
    政绩说白了就是赋税征收、文教。
    前者且不说,就说后者,直接和读书人有关。
    今日曹凤年锁拿了郧阳府学全部生员,若是吴文道不发一言将来整个士林会怎么看他,读书人的圈子会怎么看他?
    若是没了声望,他又何谈政绩?
    所以这件事吴文道是必须要出头的。
    可是公然和曹凤年决裂也是吴文道不愿意看到的。
    何况眼下鞑子在郧阳杀人放火,吴文道还指着曹凤年抵抗鞑子守卫郧阳府。这个时候和曹凤年把关系闹僵无异于自掘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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