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爷的状态不好,代表着孔瑞正春风得意。

    二十几年前的他抱怨老天爷瞎了眼,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又病死、自己还需要带个拖油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十年前他还抱怨过,为什么老天爷还不睁眼,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奋斗,耿爷依旧是越不过的大山。

    直到最近几年心态才有所缓和,不再抱怨,哪怕是今年竞争最激烈的时间段,他也从未抱怨过一声,偏偏在僵持阶段,耿爷生病了,这场病带来的结果是:多数人都愿意站在自己这边,打破僵局。

    他头一次感觉到老天睁眼看了看自己…

    听见敲门声,心情大好的开口道“进来…”

    秘书把门推开,孔齐率先挤进来,陈清如面色沉重的跟在身后。

    “呦,你俩怎么一起来了?拆迁工作结束了?”

    孔瑞春风满面的从办公桌里绕出来,他身后的“买猪肉”三个字异常刺眼,指着旁边的的沙发道“坐,泡几杯茶进来…”

    “哎…”

    孔齐点点头,他很怕孔瑞,小时候有多少次都觉得孔瑞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杀了自己,已经在心里留下阴影,缓缓坐下,不敢像孔瑞那样翘起二郎腿舒服坐着,屁股只沾了一点,倒是陈清如大义凛然的坐下。

    孔瑞爽朗道“昨天我还想给你们打电话问问拆迁进度,可后来有事耽误了,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俩在一起配合应该事半功倍吧?”

    “厄…呵呵!”

    孔齐干笑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话讲出来,也不知在这时候打扰他的心情是不是明智选择。

    陈清如仍旧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孔瑞在两人脸上扫一圈,察觉出不寻常的情绪,没有改变笑容的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苦难了?”

    孔齐再等,等陈清如先开口把话说出来,可这娘们咬定了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道“孔总,拆迁工作确实出了点麻烦事,刘飞阳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非要从中插一脚?”

    “刘飞阳?”

    听到这个名字,孔瑞脸色也变得难看,演唱会的时候带着安保来自己家里,忍了,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能轻而易举的过去,冷声道“他要怎么插一脚?”

    孔齐深吸一口气道“他在那里搞了个送温暖活动,打着安保公司,保障人身安全的名义,与拆迁户打成一片,那些钉子户,还有犹豫不决的人,多数都被他说动,有很多有意向签字的拆迁户,现在也都狮子大开口…”

    他看孔瑞的脸色变得难看,没敢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

    孔瑞见他不继续说,主动问道。

    “然后就是…拆迁工作举步维艰”

    “你是干什么吃的?”

    孔瑞说变脸就变脸,恼怒道“有些事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在海连,只要我孔瑞说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他搞个屁送温暖,分明就是在跟我作对,以为有个安保公司,在有些莫须有的名声就能跟我对着干了?他怎么来的,你就怎么给他哄回去,有些人是不打到脸上不知道肉疼,必要的时候,你也要用些必要的手段!”

    孔瑞确实有些恼火,本来今天心情不错,没想到听到这个烦心事。

    “是是…”

    孔齐对他是发自内心的惧怕,连连点头,额头上已经出现豆大的汗珠。

    “是个屁!”

    孔瑞完全不在乎有陈清如在场,像是在训斥儿子一般,瞪着眼睛,抬手指着茶几质问道“你手下养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闲饭的?他说送温暖就送温暖?他怎么暖,你就让他怎么冷,明白么?”

    “明白…”

    孔齐心里咣咣乱跳。

    “奶奶的…”孔瑞罕见的骂一句,心里也觉得刘飞阳太过狂妄,之前没教训,是因为那时候与耿爷正焦灼,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精力,紧接着开口道“他那些送温暖的人,全都轰走,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杀鸡儆猴的手段,不怕把事闹大,天塌下来我给你扛着,揍…全给打跑!”

    “哎…”

    孔齐再次答应,汗珠已经滑落到眉毛上,可没敢抬手擦,抬头看向孔瑞道“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动手,而且是全都用的镐把,并且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情,放开手脚干…”

    “这就对了,谁挡赚钱,谁就是敌人!”

    孔瑞听到这话火气好像消了一点。

    孔齐攥紧拳头,咬牙道“但是…刘飞阳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批人,很勇猛,看起来像是退役的特种兵,下手都很重,我让下面的动手了,但是没打过…全都被打倒了!”

    他说完,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孔瑞闻言,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不明白什么叫没打过。

    房间里静悄悄,静的有些可怕。

    “孔总,要说这件事她也有责任,当时我的人已经全都出动,只是人数的差距并不足以填补实力的缝隙,可她的人一个没见到,都在办公室里喝茶,但凡能出现几个人,都会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出现的多,我们完全有能力把刘飞阳赶出去…”

    孔齐明哲保身的急促解释。

    这时,久久未语的陈清如终于开口。

    “什么叫我的人一个没有出现?当时已经是几十人的械斗,再往上加人,上面的板子拍下来谁能扛得住?再者说,刘飞阳显然是下定决心要插一脚,如果我的人去了,他就不能继续从安保公司调人?去省会都去了几百人,一副不怕把事情闹大的样子,他再把几百人叫到工地是你扛得住还是我抗的住?”

    “咱们就事论事,我说是刚才!”

    孔齐急促喊道。

    “自己守不住怪我?”

    “够了!”

    孔瑞见他俩没完没了的斗嘴,眉头已经蹙起来,要说责任,一定是有陈清如的责任,但对待她不能像对待孔瑞那样,得委婉着来,端起放在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先消消火气。

    两人听到他发火,也都闭上嘴。

    放下茶杯问道“清如,他终归是做车行出身,有些专业问题不如你处理起来那么有经验,刘飞阳现在要做的事是在耽误整体工期,是敌人,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刘飞阳找我了,就在昨天晚上…”

    陈清如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显然昨天一夜的时间想明白很多问题“是耿爷找的他,应该是花大价钱请他出山,具体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我不知道,不过能让刘飞阳动心的数字绝对不少,他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在他、你、中,之间选择一方站立,说的很决绝,不给任何反应的余地,我想了一夜,最终选择中立…孔总,你不要怪我,刘飞阳做出的某些事情不得不让人认真思考,我就是个女人,拼了小半辈子,没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能守着夜未央到闭眼的那天就好…”

    这番说辞她想了好久。

    “被人誉为黑寡妇的陈清如,什么时候也变得畏首畏尾,胆小怕事了?当初面对孔总时还有破釜沉中的干劲,现在怎么因为一个区区的刘飞阳就收手了?”

    孔齐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挤兑。

    陈清如顿时回击“直到今天,你还用区区来形容他?”

    孔瑞眉头更深,他知道陈清如一旦打算放手,根本不是用合同能牵制的住的,重重问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陈清如一副无牵无挂的架势,又解释道“孔总,你也别怪我在这个时候收手,现在跟你站在一条线上的人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况且耿爷倒下之后还少了一个分蛋糕的人,现在退出,对你对我都好!”

    陈清如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茶几,做出闭口不言的姿态。

    “呵呵…你倒是真会做人,两面都不得罪…”

    孔齐又开口嘲讽。

    倒是孔瑞没再开口,他缓缓向后靠,靠到沙发上,曾经有人说过一句名言: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世界,都藏着一个江湖,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在符合规矩的前提下,见不得光的手段往往能出奇效。

    比如钉子户,给他补偿款不行、好好谈判也不行,这时候有人能把他拽出来,强行吧房子推掉,就是完成任务。

    如果没有陈清如,某些事做起来很不方便,少了一大助力,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再有就是只要把这片区域拆迁结束,等到明年破土动工,就可以打出预售的字眼,是回笼资金的手段。

    如果迟迟拆不掉,很有可能造成更为复杂的后果。

    他沉默半晌后道“我是商人,必须的时候还得使用其他手段,清如,如果你要退出我不留你,但是,耿爷的败局已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刘飞阳就能把局面挽回,也不是因为拆迁不成,我就会经历很大磨难,你现在下决定还早,不如再往后看看…”

    陈清如想了想,没有应声。

    孔瑞紧接着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上,拿起手机播出个号码,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就听他笑道“飞阳老弟…”

    “唰”

    听到这话,两人同时向孔瑞看去。

    孔瑞留给两人最后的话是:我现在要去见他,也给他出一道选择题,你们猜会是选择站在我这边、耿爷那边、还是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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