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吴襄带着吴三辅来了。
    因为知道韦宝与吴三凤不太对眼,所以,今天吴襄仍然没有带吴三凤前来。
    吴襄看见一帮粮商围着韦宝,唾沫横飞的要挟要马上将粮食都运走。
    吴襄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暗暗替韦宝捏把汗。
    说实话,面对这么大压力,就连吴襄自忖,自己都应付不了的。
    吴雪霞、王秋雅、贞明公主、以及刘春石、范大脑袋、赵克虎这些韦宝一方的人,无不为韦宝着急,这样的场面,别人又不能随便揷话。
    “掌柜的们,大家都歇一歇,喝口茶。你们想用市价的三倍卖给韦宝,而韦宝想用市价购买,依着我看,双方各让一步吧?就用市价的两倍成交,怎么样?”吴襄见转眼就要彻底谈崩,只能亲自出面,居中调停。
    “两倍的市价?”乔东升呵呵一笑:“吴大人,你似乎做不得我们的主吧?你们辽西的市场,也得看我们这些人的意思,你凭什么帮我们定价?市价的三倍,这是我们的底线!就这,还是这些粮号掌柜的们胆小,依着我,至少市价的四倍!韦宝,你给句痛快话,要是真心不打算买,也别装了,我们这就拉走!但我不是没有警告你们辽西的粮商,从此以后,关内的粮食一粒都不会往辽西来,而你们辽西的粮食,有多少,咱们关内要多少,我看看是你韦宝银子多,还是咱们这些人银子多。”
    韦宝被乔东升气的差点发狂,这种威胁太赤果果的了,韦宝知道,自己现在是有了四五千万两白银,在大明都能算不错的了,至少也应该是进入了前十富豪行列的人。
    但自己与整个大明商场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无法比的。
    还有,乔东升家是晋商领袖,乔广进是有能力把魏忠贤这样的人请到府中吃喝的人,这种等级,韦宝目前还高攀不上。
    如果说越级挑战的话,韦宝挑战乔家,不知道越了多少级,都不是越了两三级的事情了。
    韦宝有了广袤的土地,有了五百万人口,这些东西,在底层人看来很厉害,但是在吴襄这种等级以上的人看来,也顶多说发展前景看好,却并没有到让人敬畏的地步。
    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人说得清楚?
    世人多是只着眼于看你现在的。
    韦宝在现代多受凄苦,发展无途。
    但到了古代,他有了自己的事业,走的是光明正大的纯正浑厚路线。
    这路线,初期看起来也许平平无奇,但门户正大。
    韦宝坚信,日后发展到了精深之境界,一定能发展到威力无穷。
    总而言之,韦宝现在发展的很好,但是在乔东升这种真正的强者面前,仍然不够看。
    要不是为了丰厚的利润,这种生意,根本不必乔东升这股晋商少东家亲自到场,有乔东升在,所有的决定权,必然都在乔东升手里,所以他才能这么狂。
    众人见韦宝板着脸,再难保持平淡表情,各自怀有复杂的心情。
    向着韦宝的人,如吴襄、吴雪霞、还有韦宝手下人,都替韦宝捏把汗,不知道韦宝能不能忍下这口气。
    乔东升一边的人,则被乔东升鼓足了底气,觉得是该逼一逼韦宝。
    而大部分人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管是辽西的商家还是官家,大部分如此,他们希望看见韦宝倒霉,看见天地会垮台。
    因为天地会是新近崛起的势力,天地会的崛起,必然分走他们认为的好处,不管这些好处有没有他们的份,他们也不希望有人能拿走,而吴襄这种传统世家大户拿走,他们就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不会那么的吃醋。
    “能不能稍候再谈?”韦宝虽然在盛怒之下,却还是保持了冷静,没有将话说死,本来韦宝被乔东升这么逼迫,是很想将话说死,说以后再也不会买关内的粮食这种话的。
    乔东升冷笑一下:“等多久?有什么好等的?等来等去都一样,除非你们辽西的粮食够吃了,今后都不必向关内买粮食。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看朝廷也不必年年接济你们了吧?”
    “等吃过饭再说吧!”韦宝冷冷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必苦苦相逼,影响交情,毕竟都在一个商场走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山水有重逢的时候。”
    韦宝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硬气了,隐隐含有拒绝之意,只差没有明着说出来。
    乔东升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想到韦宝这么硬气,居然还敢拒绝自己?
    随同乔东升而来的一众关内的粮号掌柜们也大惊不已,本来以为事情应该有转机了呢。
    吴襄更是急的不行,连连对韦宝使眼色,在吴襄看来,两倍于市价的粮价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啊,再跟乔东升好好谈一谈,服个软嘛,对双方都有利,实在不行的话,两倍半于市价的价钱也行啊。
    “来来来,各位掌柜的都先去用饭吧。”吴三辅很会来事,拿出了他的交际本领,对乔东升到:“乔大公子,我陪你喝几杯酒吧?这个面子你不能不给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乔东升冷冷的瞪了一眼韦宝,随着吴三辅去了。
    吴襄拉着韦宝返回海商会馆的后堂。
    “小宝啊,你先忍一忍吧?”吴襄边走边道。
    乔东升随着吴三辅走路,也对身边的一众粮商掌柜们道:“看见了没有?我都已经按照你们说的让步了,三倍于市价,他还是这么横!怎么着?这种人就不能太给他脸面!吃过饭,咱们就走人!以后各家都不准与天地会来往,都听见了没有?”
    “对,不给他来硬的,他以为咱们是闹着玩呢!”方圆铜大声附和道。
    吴三辅冷然瞪了方圆铜一眼,吴三辅与方安平,与韦宝,他们都是同窗,吴三辅与方圆铜自然是认得的。
    跟在方圆铜身后的方圆铜的儿子方安平见吴三辅眼神不善,急忙打圆场道:“三辅,你现在跟韦宝关系好,跟我的关系也不能不好吧?”
    “不善跟谁关系好赖的问题,身为辽西人,遇到与其他地方有冲突,是不是应该当和事佬?而不应该煽风点火?商场上以和为贵,和则生财嘛。”吴三辅不高兴归不高兴,语气却仍然温和,他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生气的人。
    “我说错了吗?吴二公子听不惯吗?韦宝就是缺乏管教,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明白商场上实力说话的道理!”方圆铜却并不领情,觉得自己现在攀上了乔家和晋商的高枝,不必怕吴家,更不必怕韦宝了。
    “你跟谁这么说话呢?”吴三辅嘲讽道:“我在跟乔大公子说话,有你揷嘴的份了?你把乔大公子放在眼里了?”
    “没有,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啊。”方圆铜赶忙道。
    乔东升没兴趣斗嘴,没有接话。
    另一边,吴襄已经拽着韦宝进入了海商会馆的后堂:“小宝啊,你听我的,先忍一忍!当年韩信不是还有胯下之辱呢吗?你不买关内的粮食,以后辽西的商家都得跟着你倒霉!你这一下,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知道吗?你要是想报今日这茬,只能等,等你将来实力比晋商强大了,等将来那些个河南粮号的掌柜,山东粮号的掌柜,南直隶粮号的掌柜们都跟天地会有了交情了,你不用再怕晋商了的时候,在报仇不迟,懂了吗?”
    韦宝始终没有说话,被吴襄拉着在椅子上坐下。
    吴襄坐在了韦宝的旁边,见韦宝似乎平复了一些情绪,接着劝说道:‘这件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我保证,粮价一定不会达到市价的三倍,我争取用两倍的价钱帮你谈下来!实在不行,就两倍半。你想用市价买大量的粮食,这是肯定不成的,商人都图利,不赚银子的买卖,谁会愿意做,你说是不是?’
    “市价的话,他们虽然利润微博,却也不是毫无利润!一倍半的市价也可以啊,为什么至少要两倍的市价收购?八百多万石粮食,半倍的市价,就是上千万两纹银啊!”韦宝道。
    “小宝啊,你啊,在关键时候,在大买卖面前,还是嫩了一些,我当然想你花的银子越少越好,希望你以市价收购,甚至能比市价还低,甚至能不要银子,都可以!”吴襄有点不高兴了,觉得韦宝不开窍,认死理了,经商是能认死理的事情吗?“得融会贯通,得审时度势,你啊,天赋是好,就是还太年轻,年轻人总是气盛,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吃一点亏就想不开,后来我才慢慢明白,有的亏,还真就得吃,吃亏是福气哩。吃一点亏,有时候会省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韦宝不是不能吃亏,再说上回从晋商那里抢到了不可计数的金银,还有大量的古玩珍宝,这趟即便是全部以三倍于市价的价码收购粮食,也顶多还回去两三成而已,他并不亏不起。
    韦宝不愿意,主要还是为今后的生意着想,这趟要是吃了大亏,被晋商牵着鼻子走,那他今后与关内的商家打交道,基本上都得是这个套路了,每次都得被他们狠狠的敲竹杠,将让天地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赚不到银子,抬不起头做人!
    赚不到银子还没有什么,抬不起头做人,这就是韦宝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了。
    吴襄见韦宝又不说话了,以为他回心转意了一点,接着劝道:“有的事情啊,想通了就好,其实都没多大的事情。做买卖嘛,这次赔一点,下次就会多赚一些回来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你放心,辽西永远是咱们辽西人的天下,晋商的手伸不过来。要是敢在这里放肆,我马上可以让人把他们的人和货都端了!”
    韦宝闻言,眼睛一亮:“真的?我就有这个想法,咱们干脆把他们的货都端了吧?有了这批粮食,辽南和韦家庄都不必再担心粮食不足了!”
    吴襄闻言,不由的大汗,他就是随口一说,说句痛快话解解气罢了,却没有想到韦宝别的没有听进去,倒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小宝啊,我说你是不是傻了?这个时候你动了他们的货,傻子都知道是你做的,晋商在朝中,在商界有多大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吧?他们能善罢甘休吗?除非你想造反差不多。否则,动了晋商的货,跟造反有啥区别?”
    韦宝倒不想造反,只是被吴襄的话带过去了,“呵呵,伯父休惊,我也是随口说说而已,这里就咱们俩人,又没有外人。伯父,我没事了,你不用劝我了,不过,这事情,还是我自己掌握吧?你没法帮我。”
    “你自己掌握、你还是不想做这笔买卖了吗?合着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啊?你再与乔东升谈,绝对没有我与乔东升谈好。”吴襄不解道。
    “我知道,我会尽力促成这笔买卖的。”韦宝道:“我不想伯父为我受气。”
    “没事,你和雪霞已经这样了,你的事情,还不就是我吴家的事情吗?”吴襄感慨道。
    韦宝听吴襄这么说,有些感动,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好了,客人来了很多了,你也该去招呼客人了,你掌握就你掌握吧,我会帮衬你的,不过,你要记住,遇事要忍一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吴襄道。
    “知道了。”韦宝微微一笑。想到之前与吴家斗的不可开交,自己还差点被吴三凤给做了,说是生死仇人都不过分,却没有想到,吴襄现在对自己着实不错。
    人啊,很多时候,的确要想开一些的,事事较真,只能徒增烦恼。
    两个人携手返回大街上,果然又已经来了许多宾客,都是接到天地会请柬而来的。
    就韦宝现在的面子,再加上与吴家的关系,辽西本地商家和官家,有一个算一个,极少会有人不给面子。
    韦宝之所以今天要大张旗鼓的搞这么一个宴会,主要的目的是向乔东升和一帮关内的粮商们展示自己的实力。
    对于商人来说,有多少朋友,有多少合作伙伴,这就是最大的实力!
    虽然不见得有多大用处,不见得能唬住乔东升和一帮关内粮商,但有生于无,至少能暗中增长一些韦宝的谈判筹码。
    好乔东升和一帮关内粮商们知道,他韦宝不敢轻易得罪他们,但是他们也别太过分,得罪了韦宝,以后再想与关外有往来,也是不容易的!
    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孙督师到!”
    随着一声报号,全场肃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立起来。
    大家都知道韦宝是孙承宗的弟子,若非如此,天地会也不会崛起的这么快!
    孙承宗贵在声望高,私下并没有结党营私,也没有投靠阉党或者东林党,基本上属于中立派,若说跟东林党大佬们熟稔,有些瓜葛,也说得过去,但是绝对算不上东林党大佬。
    其实孙承宗是没有多少人怕他的,总是一副和蔼长者形象,很少发脾气。
    所以,所有人对孙承宗这样的人,表现出来的是尊敬,而不是畏惧。
    “恩师,您怎么来了啊、”韦宝是真的没有想到孙承宗会来。虽然给孙承宗送了请柬,但是昨天下午派出去的人,到宁远的蓟辽督师府,至少也得到晚上了,而孙承宗要想赶到这个时候过来吃饭,从宁远城到山海关,至少要四五个时辰。也就是说,孙承宗从后半夜就已经动身了,晚上基本上是在路上过得夜啊,这太让韦宝意外,也太让韦宝感动了。
    “怎么?不希望我来,还给我发帖子吗?你上京赴考这么大的事情,我肯定要来为你践行的嘛。”孙承宗呵呵一笑。
    韦宝感动的直点头:“恩师快请上座!”
    孙承宗微笑点头,也不客套,坐了主座。
    以帝师的身份,和孙承宗的岁数,在大明的任何场合,坐主座都是应当的,除非是皇帝在。
    韦宝的宴席,皇帝自然不会来。
    孙承宗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上百人数的蓟辽系官员和将领来,都快赶上开最高层的军事会议了。
    韦宝还得忙着招呼这些人,“崇焕师兄,你来了太好了,想死我了。”
    袁崇焕呵呵一笑,他对韦宝的感观很一般,不信韦宝对他能有多好,“我也想你啊,师弟。”
    两个人一起虚伪的呵呵一笑。
    “恩师能来,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恩师多忙啊。”韦宝没话找话道。
    “那也是多亏了小宝你啊,你的人牵制住了建奴,这个开春,是近几年少数这么清净的年景,建奴光忙着在他们自己地盘上剿你们派去的人了,没有功夫进犯辽东。”袁崇焕语气略酸的答道。
    “呵呵,那就好。师兄,快请陪恩师入座。”韦宝对袁崇焕点了一下头,又接着招呼其他客人。
    “这没有什么,来的都是蓟辽系的官员和将领,多半都是冲着孙承宗的面子来的,孙承宗现在被魏公公挤兑的日子很不好过,本来有消息说去年就要被赶下蓟辽督师的位置的!能挺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等着瞧,孙承宗今年肯定被赶走!如今的朝廷是魏公公的天下!”乔东升轻声对身边的几名关内粮商掌柜的道。
    “孙督师的名气还是很大的啊。”一名关内的粮商掌柜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这世道,谁的权力大,谁的势力大,就是谁说了算,我今天就在孙承宗眼皮子底下让韦宝下不来台。”乔东升不以为意道。
    接下来来的都是一些小角色,仍然是辽西一带和关外的商家和官家。
    有一些是本土世家大户一系列的,多半都是冲着吴襄的面子来的。
    在辽西辽东将门势力中,吴襄只是二号位,远不如一号位的祖大寿。
    所以,吴襄的面子,其实也没有多大。
    但是能来一些关外的将领,这还是让乔东升和一帮关内的粮商掌柜们刮目相看的。
    尤其还来了一些毛文龙的将领,尤景和、王辅、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这几位,都是驻守在凤凰城一带的将领。
    他们能来,已经很给韦宝面子了。
    韦宝估计,若不是毛文龙在皮岛,实在来不及通知,即便通知到了,人家可能也赶不过来,否则,连毛文龙说不定都会买面子给自己,会来一趟的。
    “祖大寿将军到!”
    随着一声高声报号,再次全场哗然,声势不亚于刚才孙承宗来的时候。
    韦宝是真的没有想到,连祖大寿都会来?
    他也派人给祖大寿下帖子了。
    主要因为给辽东的一些将领下帖子,祖大寿肯定会知道这件事,所以,顾忌表面,也得给祖大寿下帖子。
    但是韦宝是真的想不到,祖大寿居然会来?
    不但韦宝想不到,可以说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想到的。
    就包括乔东升和关内的粮商掌柜们,有一个算一个,今天来的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大买卖人,都是消息灵通的人。
    韦宝与祖家有嫌隙,而且好几次都闹的差点动刀动枪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
    祖大寿为什么会来?会给韦宝这个面子?
    韦宝狐疑的看了眼陪着孙承宗吃酒的吴襄。
    吴襄和孙承宗此时都是疑惑的看着韦宝。
    韦宝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既不是吴襄让祖大寿来的,孙承宗应该也没有在背后做过什么动作。
    这就让韦宝更加奇怪了。
    祖大寿来,只要不是来闹事的,就对韦宝的意义非同小可,而且,基本上是正面的意义。
    祖大寿虽然此时仍然只是副将的官职,和孙承宗差的远了,但是对于买卖人来说,却是关外最重要的!
    因为祖大寿所镇守的锦州位居对抗建奴的最前沿。
    不管是从关内要与建奴做生意,还是要与蒙古人做生意,都绕不开祖大寿的锦州!
    祖大寿手里是有小股骑兵部队的,这些人打建奴可能不行,但是对付偷摸做生意的商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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