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起来了呢。”

    听着上面不断传来的山石碎裂的声音,牛头丸和马头丸面面相觑。

    照理说,他们所追随的牛鬼对付一个半妖小鬼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常情况下应该一刀就结束战斗了才对。

    然而现在这阵阵响声却是告诉他们,牛鬼和那个奴良陆生居然打得有来有回!

    “牛头丸,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马头丸的声音中透露着担忧,虽然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的脑海中确实是出现了那个想法——牛鬼败给奴良陆生的可能!

    牛头丸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和马头丸不同,牛头丸十分信任牛鬼的实力,如果牛鬼赢了,那是理所应当,如果牛鬼输了,那是牛鬼自己不想赢,无论哪一种,他都会跟随在牛鬼的身后。

    “就交给牛鬼大人吧,我们在这里等候就好。”

    另一边,奴良陆生和牛鬼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闪着寒光的刀锋一次次碰撞,将原本平整的地面破坏得七零八落,巨大的刀痕顺着石阶蜿蜒而下,仿佛是蜘蛛的爪痕般狰狞,两种浑然不同的畏之力在这里对冲,卷起一阵漆黑色的风暴,席卷四方。

    乍看起来,两人势均力敌,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牛鬼的攻势已不像最初那样犀利,变得以守势居多,这场交锋,竟是奴良陆生占据上风!

    身形腾挪奴良陆生躲开牛鬼一斩的同时,抬手一击荡开牛鬼汇聚在长刀上的畏,在牛鬼没来得及重新将覆盖武器的时候,奴良陆生向前一步,将弥弥切丸横在了牛鬼的脖子上。

    终于是得了空,奴良陆生急促地喘着粗气,缓了好几秒这才看向被他制住的牛鬼。

    “牛鬼,怎么样?”

    奴良陆生获胜了,刚刚只要奴良陆生顺着砍下来,牛鬼哪怕反应再快,身上也要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牛鬼没有应答,只是注视着奴良陆生。

    刚刚的战斗,他其实是吃亏的。

    有裂痕的刀刃虽然也能覆盖畏之力,但总归是要差一些的,这导致他的实力从一开始就没有发挥完全。

    奴良陆生身上还有奴良组的畏之力,对于仍旧忠心奴良组的牛鬼来说,这一份畏之力天然对他有克制效果,这也是战斗从一开始的他压制奴良陆生到奴良陆生压制他的原因。

    但他对此并无怨言,实际上在奴良陆生展现出对畏之力不低的运用之后,他就已经承认了奴良陆生。

    只不过,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对于奴良陆生的天真想法,他仍旧是不敢苟同!

    趁着又一道雷光于天空闪耀、照亮战场的刹那,牛鬼猛地抬手,将奴良陆生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弥弥切丸弹开,再度和奴良陆生交起手来。

    在又一次交错的瞬间,牛鬼没有用刀刃去阻挡弥弥切丸,而是顺着奴良陆生露出来的空档微微抬手,就这样和奴良陆生一同将刀刃架在了彼此的脖子上。

    “有能力砍下对方脑袋的不止你一个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陆生,你还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吗?”

    奴良陆生毫不退避地直视着牛鬼,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已然诉说了他的答案。

    “陆生,你知道这是何等荒谬吗!?你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持你的想法!”

    “我一个人的力量,或许真的会不够吧,但我并非是一个人!”

    奴良陆生自豪地看着牛鬼,回答道:“奴良组的大家,还有阴阳塾的同伴们,我们的力量加起来,足够了!”

    再度听闻到阴阳塾这个词语,牛鬼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你说你有那些朋友,所以不需要做出选择,那么我问你,若是你的那些朋友们面临选择了呢?若是他们选择了人类,并和你刀锋相向了呢!?陆生!你终究是要做出选择的!”

    “那等以后真的发生这些事情了再说吧!”

    言罢,奴良陆生先是一个低头避开牛鬼的刀刃,随即整个人突然前倾,一副要在牛鬼身上划个口子的模样。

    对奴良陆生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的牛鬼打算给奴良陆生一个教训,同样的,他没有选择避开奴良陆生的弥弥切丸,而是顺势对着奴良陆生的詾口一斩,打算以伤换伤。

    让牛鬼惊愕的一幕发生了,就在牛鬼刀锋落下的瞬间,奴良陆生的身影竟是如同墨水一般,在空中晕散开来,他势大力沉的一劈,竟是完全劈了个空!

    “这是···总大将的、滑头鬼的【畏】!”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牛鬼瞬间回头,朝着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挥刀,结果恰好挡住了凭空出现的奴良陆生斩下的弥弥切丸。

    “这一招对我没用的,陆生!”

    “是吗!?”

    就在奴良陆生话音落下的瞬间,牛鬼只感觉手上的力道骤然一轻,随即奴良陆生的身影再度消失!

    凭借过去和奴良滑瓢对战经验的牛鬼,下意识地朝着偏左侧挥刀,奴良陆生再度显现的身影证明他的选择没错,然而这一刀太过仓促了,以至于这一刀的力道太过虚浮,察觉到这一点的奴良陆生,对准刀锋上的裂纹用力一挥!

    精铁碎裂的声音,在两人交战的区域响起,牛鬼手中断裂的刀锋,已经叙说了这一战的结果。

    看着逼近自己詾膛的弥弥切丸,牛鬼微微一笑,而后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奴良陆生手中的弥弥切丸,将会贯穿他的心脏吧,不过没有关系,他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若是奴良陆生不能让他认同,那他自然是将奴良陆生斩杀,然后自裁谢罪。

    若是奴良陆生能够让他认可,那么行为已经构成叛乱的他,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死在奴良陆生的手中,为奴良陆生铺路。

    他知道,奴良组内部还有不少人反对奴良陆生,他是奴良组初代目奴良滑瓢亲自招揽的人,是奴良组的元老,以他的尸骨为路,奴良陆生的威严将会上升好几个台阶,其继任奴良组的道路也会顺畅不少。

    虽然还是没办法说服奴良陆生做出选择,但奴良陆生展现出来的那份对自己和对同伴的自信,已经足够让他放心了。

    或许,奴良陆生会走出一条超乎他想象的道路也说不定。

    让牛鬼不解的是,等了半天,他还是没有等到刀锋刺破自己肌肤的触感。

    睁开双眼,牛鬼发现奴良陆生竟是将弥弥切丸架在肩膀上,站立在身前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动手,陆生?我必须要为这次谋反负责!为什么不杀死我!?”

    “牛鬼,你的想法我已经了解了。”

    交战时牛鬼说的那些话语,奴良陆生都听在耳中,虽然他很不认可牛鬼的观点,但牛鬼的想法他已经全部理解了。

    “牛鬼,你想要验证我是否有继承奴良组的资格,如果没有,那么就杀死我,如果有,那就认同我,而无论是哪一种,你最后都打算死,对吧?”

    牛鬼没有回应,他刚刚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语,已经差不多把事情都交代了。

    奴良陆生嘴角上扬,笑着说道:“牛鬼,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死嘛。”

    小事!?

    牛鬼愕然。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他驱使旧鼠组逼迫奴良陆生,后以邀请函邀来奴良陆生并对奴良陆生刀剑相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毫无疑问这是叛乱,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如果他做出这种事情都不被惩罚的话,会对奴良陆生的威望造成很严重的打击,这绝对不是小事!

    然而奴良陆生似乎真的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再度嘱托道:“听好了,牛鬼,不准死,我不会原谅因这点小事就寻死的部下。”

    随即,奴良陆生转过身去,将弥弥切丸插回刀鞘,迈步离开。

    牛鬼注视着奴良陆生的背影,为其詾襟震撼着,就连鸦天狗组的成员抵达将其抓捕起来,都没有任何动作。

    “果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啊。”

    在捩眼山的山峰顶部,将这一切从头看到尾的白井月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他和奴良滑瓢对奴良陆生的教导,导致过程变化颇多,但最终的结果,甚至是对话,都还有那么几分相似。

    哪怕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场景,白井月也不由得感慨命运的修正力。在命运之势早已经被搅乱的此刻,居然还不断地尝试将一切往原有的轨迹上引导。

    “你觉得怎么样?”

    身边传来询问的声音,白井月转过头去,只见奴良滑瓢看着奴良陆生的方向,面容上虽然镇定如常,但眼神中满是欣喜。

    白井月不由得笑了。

    “问我?这个应该问你吧?作为奴良组的总大将,你觉得怎么样?为了奴良组而将性命压上的牛鬼,以及虽然取巧但确实是击败了牛鬼、最后詾襟宽广放过牛鬼的陆生?”

    “牛鬼···他也是为了奴良组。”

    这句话算是对牛鬼做出这件事情的定性了,奴良滑瓢以奴良组大将的身份,原谅了牛鬼。

    这很正常,就连奴良陆生都有这种魄力,更别说数百年前亲自收服牛鬼的奴良滑瓢了。

    “陆生的话···”

    提及陆生,奴良滑瓢不再忍耐,嘴角弯起禸眼可见的弧度:“陆生他,真的长大了。”

    “长大?现在还是小屁孩一个呢。”

    还没有满十三岁的奴良陆生终究还是未成年,许多事情考虑得并不完善,就比如说他原谅牛鬼这件事情。

    并不是说他不应该原谅牛鬼,就詾襟而言,奴良陆生确实是有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气魄,但奴良陆生不应该就这么口头原谅牛鬼。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牛鬼的行为都是叛乱行为,奴良陆生这种私下的谅解是没有用的,只有在奴良组的总会上宣布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才能够得到众人的认可。

    不然的话,背叛的代价太过低廉了,到时候奴良陆生的威严真的会如同牛鬼所忌惮的那样,跌破谷地。

    “你打算怎么收尾?”

    “总会上处理就是了。既然陆生原谅了牛鬼,那么就让他在总会上宣布对牛鬼的处置——以奴良组三代目候补的名义。”

    不出意料的决定。

    已经在巡逻队中待了一个月的奴良陆生已经获得奴良组本部不少妖怪的认可,也是时候让其更进一步了,三代目候补这个身份是个不错的踏板。

    正好也借这个机会,将奴良陆生介绍给那些分部在关东各地的各分组妖怪的头目。

    “时间呢?确定了吗?”

    奴良滑瓢抽了一口烟,放松地说道:“嗯,确定了,五月七号。这就是下一次总会的时间。”

    闻言,白井月微微一愣。

    “五月···七号?”

    奴良滑瓢有些奇怪,这个日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没什么。”

    白井月摆了摆手,表示这一天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奴良滑瓢根本不信。

    如果真的没什么,白井月会有这种奇怪的表现?

    不过奴良滑瓢没有继续问了,连白井月都对这个日期讳莫如深,他还是别探究下去比较好,谁知道会牵扯出什么麻烦事情。

    虽然他现在也有半规则级的实力了,但这种级别的实力放到曾经白井月叙说过的月面战争那种级别的战场中,依旧和炮灰没什么两样。

    五月七号可能会牵扯到的事情,虽然应该不会有月面战争那么可怕,但多半也是他应付不来的,不然以他和白井月的关系,白井月有必要瞒着吗?

    白井月不知道奴良滑瓢脑海里过了那么多戏,不过其实奴良滑瓢猜的没做,这件事情还真不是奴良滑瓢可以掺合的。

    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白井月有些感慨岁月的流逝。

    “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五月七号吗······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不做那件事情,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如果孤身一人,白井月倒不介意来一场可能崩坏整个世界的实验,现在的话,他还是按照既定的命运,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命运···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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