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果兴阿在家里发了一天的呆,然后一口气喝了二斤半的莲花白下去,这次没有耍酒疯,而是足足昏睡了两天一夜。赛尚阿等亲信僚属,索图鲁氏和王氏都过来劝过,就连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叔惠腾也来劝过一回。但是果兴阿也不说伤心,也不说有事,始终闭口不言,谁拿他也没办法。

    众人都以为果兴阿是少年心性,这风月场的纠葛也不是什么大事,让果兴阿自己冷静一段时日也就好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会闹到直达天听。果兴阿第二次喝莲花白的时候,咸丰六年一甲头名状元翰林院修撰翁同龢上书直奏御前,参劾固安驻防八旗加协领衔参领果兴阿,冶游失仪有碍观瞻,附庸风雅有辱斯文。

    “果兴阿这小子也太荒唐了吧!这种破事居然弄的朝野皆知!”咸丰看折子看累了,想起了果兴阿名下的第一份弹章,嬉笑着和郑亲王端华、杜翰、肃顺几人说笑了起来。

    “年纪轻轻骤得高位,得意忘形,不成话,不成话!”端华也是一时失笑,旗人去嫖个娼,实在算不得什么事。虽然朝廷有明令凡文武官吏宿娼者仗六十,挟妓饮酒者亦坐此律,言明如此类者行止有污,理应革职查办。但是实际上这条律令根本没有执行过,当朝官员若是说宿娼者,估计还能有几个干净人,但是挟妓饮酒这一项怕是一个也跑不了。翁同龢的奏折里,也说明了果兴阿没有宿,所以也就是个挟妓饮酒,实在算不得什么事。如果真的因为这事办了果兴阿,怕是真的要朝野震荡了,哪个当官的没干过这事,势必出现人人自危的局面。

    “大战归来,劫后余生,难免放纵了一些!”杜翰也是比较喜欢果兴阿的,虽然这么个破事果兴阿根本不会受任何惩处,但是杜翰还是要说说好话,免得果兴阿再咸丰心里留下行止有亏的印象。

    “当初没调他回来就好了!”咸丰一时有些追悔的意思,江南大营的败报已经传来了,整个江南的前景一片暗淡。

    “奴才(臣)有罪!”肃顺和杜翰一起跪倒请罪,当初就是肃顺牵头杜翰认可,不然果兴阿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现在说不定正在跟着和春一起逃命。

    “不干你们的事,果兴阿就两千兵,再能打也难以左右大局。朕是说,当初没调他回来,他也不会出这么个大名。他今年是十四还是十五来着,居然因为寻花问柳闹得朝野皆知,真是……哎!丢人啊!”咸丰虽然为江南的局势忧心如焚,但是并没有委过于人的意思。

    “肃顺啊!你消息灵,果兴阿这小子不是做事挺用心的嘛!怎么回来就花天酒地上了?”咸丰问起了肃顺。他也有一层隐忧,调果兴阿回固安,是为了加强京畿的军力,假如果兴阿也是沾染了旗人的习气,迅速的堕落了可是不行。

    “回主子,奴才一直留心着,公务上果兴阿到还算勤恳的。回防固安以来,他先是用自己的钱,把固安上下所有旗人的欠债都给还了,然后就把所有的适龄旗丁都给押到兵营里集训去了。还在固安城外召集了一批工匠,开始修整器械。钱粮上没给统领衙门添麻烦,人丁安置也都还算合理。”果兴阿安排各项事务的时候,皮润民都给他写了报备的公文,整训旗丁是正理,没什么说法,兵工厂却有些危险。还好皮润民见多识广,想出了修理本佐领原有器械的由头。

    “干了这么多事,他还有空去寻花问柳!”咸丰很认可,因为果兴阿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这样的实心用事。

    “果兴阿颇具调度之才,事务虽然繁巨,他却空闲的很。旗丁的整训都是由他从江南带回的精锐帮教,果兴阿又选派了几个得力将佐监督,器械修缮也是由麾下的僚属们督造,他每月巡视个进度即可。”肃顺很欣赏果兴阿这一点,他自己也正在学,事事躬亲换谁都得累死,不过他手下得力的人手不多,正在为这事苦恼。

    “果兴阿才具还是不错的,可惜有了空闲不知多读些诗书,偏偏跑去荒唐胡闹!”咸丰点了点头,肃顺说的情况和他的猜测差不多。

    “果兴阿今年虚岁才十五,土包子一个,哪里见过什么市面,让他去寻欢怕是都找不到大门!峄县请他吃一顿燕翅席,他都能替人家去拼命挡灾,哪里见过什么风雅场面。是前些日子密云副都统哈福那去固安巡视,果兴阿安排接待的时候,无意间溜进去的。”肃顺回忆起了往昔的一些画面,惠扬就是个只认识苍蝇馆子的主。而且果兴阿峄县吃燕翅席,已经是官场上的一个知名笑话,为了一顿饭去拼命的实诚人,大清官场上实在是不多见了。

    “哈福那去打果兴阿的秋风了!”咸丰非常的不满,果兴阿是旗人中难得还有点模样的人,哈福那这个不争气的,自己就不务正业,居然还跑去带坏了别人。

    “算是吧!果兴阿是个玲珑心,哪里会怠慢了上官,把他吃过最好的燕翅席摆了一席,又买了固安青楼里一个正当红的长三送给了哈福那。也不知是哈福那没过瘾,还是果兴阿又出了花样巴结,又陪着哈福那去了一处书寓,结果哈福那玩乐一番就打道回府了,果兴阿自己却陷了进去。这小子也是除了死人脑袋瓜子没见过什么,痴迷的不行,前几天因为他中意的姑娘陪了别人的席,刚闹掰扯了,这几天正躲在家里喝闷酒呢!哈哈哈!”肃顺自己都没忍住笑,果兴阿实在是太掉价了,这次的寻花问柳肯定能成为继燕翅席以后又一个官场笑话。

    “呵呵!吃飞醋,好样的!也不仔细点,这小子不是穿着自己的官服去的青楼吧!”咸丰也是大笑了起来,果兴阿真是个到处出洋相的活宝。不过咸丰还有些不解,大清几乎每天都有官员嫖娼,果兴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固安就他一个正三品的大员,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去得罪他,他就真的穿着官服去也没人敢说看见了,还是他自己得罪人了。他不是吃飞醋嘛!虽然没有大吵大闹,也是搅扰了别人的酒席,里面有个不痛快的书生姓翁。”肃顺的跋扈可是出了名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京里也有不少知道是他一直在护着果兴阿。这次翁同龢上书参劾果兴阿,肃顺要是不修理一下这个小翰林,那他就不是肃顺了。

    “翁同龢怎么可能去固安!”咸丰还以为是果兴阿砸了翁同龢的场子。

    “不是,不是!状元郎怎么会去固安。果兴阿也没怎么闹,就是冲进酒宴之地,问了那个相好的*几句话。他是战阵上下来的人,这个气势上自然与常人不同,这翁姓的书生就多留意了他一些。状元郎极重乡谊,对于同族和亲眷都极为观照,这翁姓书生进京之后,自然说了这事,状元郎一心为国便奏了果兴阿一本。”肃顺的话与他之前所说有些矛盾,不过咸丰肯定是注意不到的。翁同龢的族人小肚鸡肠,翁同龢自己就以私废公,肃顺却是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政敌攻讦都不会用寻花问柳这种借口,翁同龢却单单选了这一条,不是公报私仇又是什么。

    “小人!”咸丰喃喃自语道。翁同龢参劾果兴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咸丰已经有些不满,这次知道了其中缘由更是气愤。为了自家的亲眷出头,这就是私,那个皇帝都不喜欢自己的臣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尤其是矛头对准了皇帝喜欢的人。

    “算了,算了,把这事了了吧!还有许多正事要办呢!”咸丰心里记下了翁同龢一笔黑账。

    “这事就是个笑话,果兴阿酒醒了也该知道羞臊,没必要对他有什么惩戒,交本管都统申斥训诫一番就是了!”杜翰拿出了一个不痛不痒方案,也是最合情合理的方案。

    “准!”咸丰有些好奇,哈福那一个共犯怎么去训诫他的同伙。

    君臣几人又忙了一阵子,肃顺三人才跪安出来。

    “雨亭,翁同龢一个后生小辈,你何苦呢!”杜翰觉得肃顺收拾翁同龢有些过了。

    “他若是因为公事参劾,我还要褒奖他,为了同族乡里出头,这个人私心太重了,不敲打一下不行啊!”肃顺当然也有理由。

    “你啊!”杜翰摇摇头不再说话。

    果兴阿的本管都统就是哈福那,所以收到申斥果兴阿命令的也是哈福那。本来这就是走个过场的事,但是申斥果兴阿的公文,哈福那却改了又该,因为他怎么看都觉得像在申斥他自己。结果改出来的公文实在让人啼笑皆非,也就是挂着申斥的名头而已。通篇都是苦口婆心的劝告果兴阿不要嫖娼,嫖娼对身体不好,经常眠花宿柳会出现腰疼的问题。而且公文的最后,还特意嘱咐果兴阿一定要注意身体,凡事都要有所节制。

    果兴阿寻花问柳已经是一个笑话,哈福那的公文却成了更大的笑话,咸丰还特意派御前侍卫去弄了份抄本回来,看过之后也是狂笑了半晌。

    宿醉未醒的果兴阿当然不知道这些,公文都是赛尚阿接回来的。所有人对于果兴阿都是无计可施,只能期盼着果兴阿自己能够幡然醒悟。不过一对姐妹,却在想着办法,而且精心计划,把各种可能都反复推演着,她们也想要一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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